作者：七流月火
“因为老师对我很好啊。”
“一般吧，我感觉也没有很特别的什么……”
明岳略显尴尬地挠头。尼娜笑着说：“不会啊。我感觉老师对我特别好，教了我很多东西，平时也很关心我……嗯，我觉得是这样的。”
她歪了歪头，一缕金色的头发调皮地垂下来。
“老师，您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真名呢？就算在我和索尼娅同学都知道这是假名之后？”
“因为……我以前在很多地方都用真名啦。如果被发现的话，可能又会连累你和索尼娅……我本来也没有想着在这里当老师的，总觉得干一会就算了，也没想到一下就是快半年过去了……”
明岳磕磕绊绊地解释道。尼娜也没有深究，点点头，好奇地问道：“那么，老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为什么一直想要知道呢？”
“学生也偶尔想要有任性的时候嘛。”尼娜顽皮地笑了笑，说：“这是我的请求哦，老师。”
“好吧……”明岳也有些被尼娜轻松的情绪感染，无奈地笑了笑，说：“明岳。明亮的明，山岳的岳。”
“明岳……老师。”
尼娜仔细地咀嚼了一下这个字眼，看起来有些掩藏不住的开心——这个懂事的女孩难得的表现出与她年龄段相符的雀跃。
“我记住啦。老师，我要休息了，您可以再扶一下我吗？”
明岳扶着尼娜在床上重新躺好，帮虚弱的少女掖好被子。尼娜闭上眼睛，嘴角仍然残留着笑容。
“老师，晚安。”
“小尼娜……晚安。”
……
“是的，这是初次感染时的常见症状。”
玛尔洛娃的心情也有些沉重，但这毕竟是她的本质工作，所以还是详实而熟练地解释道：“身体里的源石浓度首次超过阈值之后，会引发免疫系统的不正常反应，大概需要两到三天的时间。这些反应一般不会太过剧烈，但也有因为应激反应而当场丧命的人。尼娜小姐的情况还算不错，应该能顺利地过渡到稳定期。”
“然后呢？”
“然后？”
玛尔洛娃苦笑一下，说：“那些感染者的样子，您不是都见过吗？”
明岳呐呐无言。她伸出手，双手紧紧地握住玛尔洛娃仍未脱下橡胶手套的手掌，用力地晃了晃。
“玛尔洛娃医生，拜托你们了。”
“我们会尽力的。”玛尔洛娃摇摇头，想了想，又对明岳说：“您还是多来看看尼娜小姐吧。她真的很喜欢您。”
“是啊，我知道。”
是啊。
她从来不隐藏自己的尊敬与信赖，但是又成熟得惊人……坚强得，有些让人心疼。
即便是在夜里，玛尔洛娃似乎仍然有工作，这种忙碌或许要持续到半夜。索尼娅做过全身的检查之后，排除了感染矿石病的风险，在得知尼娜已经在休息之后，也打了辆车离开了。她与明岳道别时，说自己明天会来照顾尼娜的。
送走了索尼娅，明岳又在门口的长椅上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后院好像还有个人。她推开门，走近那个银色的大茧，轻轻地敲了敲柔软的外壳。
“醒了吗？”
柳德米拉闷闷的声音，“醒了。”
“那为什么不出来？”
“太硬了，出不来。并且里面还挺舒服的，我就想着不如再躺一会儿……”
“我真是服了你了……你不是有操控这些能量的能力吗？”
明岳哭笑不得地伸出手。她的手臂上逐渐附上一层淡淡的银光，轻而易举地伸进这个茧的内部，仿佛那个外壳并不存在一样。她握着柳德米拉的手，轻轻一拉。
这个坚实的大茧悄无声息地崩碎。柳德米拉脚踏实地站在地上，好奇地打量一下自己的身体，四处摸了摸。除了衣服有些破损，以及胸口有个不太雅观的缺口，她的身体似乎完全恢复到了战斗之前的状态。
“那么神奇……你能治疗矿石病吗？”
“很遗憾，不能。”明岳苦笑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矿石病不归我管。”
“那么坦诚。”柳德米拉也叹息一声，拍了拍明岳的肩膀，犹豫了半天，低声问道：“你不打算回去了吗？”
“我也不知道。”明岳摇头，说：“但肯定不会是现在。”
“真的吗？”
“真的。在我想出办法，并且把所有我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之前，不会了。”
“那就好。”
柳德米拉露出笑容。明岳叹了口气，淡淡地说：“尼娜被感染了。”
“你……”柳德米拉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皱着眉，问道：“什么时候？”
“在我去救你的时候。或许因为她父亲的缘故，她被两个军人带走了……索尼娅说那两个人也有不好的念头，可能是管不住下半身吧，也或者是更肮脏的缘故。后面她们被卷进了战斗，尼娜被源石炸弹波及了。”
“真复杂。真离奇。真……可惜了。”
柳德米拉摇头。她说：“你打算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明岳自嘲地笑笑，说：“我的到来造成了这一切，我还有什么脸面去逃避？我会解决这一切的问题……我会用我在这个世界的，剩下的时间，弥补我所有的错，无论是你，还是尼娜，还是其他人。”
“我这不是没事吗？”
柳德米拉摇头，抓起明岳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你听。”
“是啊。你的大心脏还在跳，谢天谢地……它要是不跳了的话，你怎么站在这里？我自己的法术我当然知道功能！”明岳翻了个白眼，埋怨道：“但是你居然真的就敢用那种东西。要是把命都献祭掉了，或者我没救回来，那怎么办？”
“我有心理准备的嘛……”柳德米拉笑了笑，轻轻地抱了抱明岳。
“以后不准再这样了。”
“好。”
“胡说。唉……我真是欠你们的。”
“都欠嘛。欠来欠去的，大家都变成老赖，就还不清了。”
“……败给你了。”
泰拉的双月仍然高高地挂在天空中。
呜呼！这两轮美丽的月亮啊！不知道，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月亮是否也会看在眼里呢？它们是否会嘲笑人类的丑陋与痴愚，是否又为了人类的勇敢与善良而感叹？它们会不会也懂得人世间的恨，与爱？
没有人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但是月色总是那么美。即便是在最悲惨的日子，无论是谁，只要抬头看看夜空，就总能看见美好的月亮。
……
“是的，我要处理一些在其他城市的产业，不得不离开切尔诺伯格……”
“您去看过尼娜了吗？”
瓦尼亚叹了口气，沉重地说：“是的。尼娜都告诉我了，我也询问过了玛尔洛娃医生。我知道的。”
从外地风尘仆仆回到切尔诺伯格的他，正与明岳坐在那个素雅的茶室中。那些军人已经闯进了瓦尼亚的家，一顿翻找，把几乎所有东西都弄的一团糟，又拿走了很多东西，然后就离开了。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消失在切尔诺伯格，所以明岳才能和瓦尼亚在这里的喝茶。
然而，或许是这个茶室的装设太过于简单，那些茶壶和茶杯的价值也没有被发现，所以茶室可以称得上完好无损。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明岳小姐，这并不全是您的错，不必自责。”
“但是我弄丢了那个茶包……”
“您以为是那个茶包的问题吗？”
瓦尼亚露出讥讽的笑容，说：“一个在哥罗德做庆典烟花的商人准备扩张市场，他看上了与炎国有文化交流的切尔诺伯格。很凑巧，他的小舅子的远方兄弟，是敦尔克子爵的大学老师。”
“所以他们名正言顺地闯进我的家。他们找到了我的工厂，拿走了所有能拿走的东西，拿不到的就砸掉，扔掉，把我的钱和机器全部夺走。他们从始至终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也不需要知道任何东西。他们就是这么做了。”
“……只是这样而已？”
“只是这样。”
瓦尼亚无力地放下手中的茶杯。他佝偻着背，双手颤抖，颤抖地捂住自己的脸。
“还有尼娜……矿石病，又是矿石病，这是我的报应吗……”
“我会在年底带尼娜去一个地方。”明岳淡淡地说：“他们应该是目前对矿石病治疗和感染者救助最专业，最有话语权的地方。我会为她找一位老师，让她学些力学、机械与电路的基本知识。”
“如果尼娜同意的话。”瓦尼亚抬起头，双眼满是猩红的血丝。
“我相信您。”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尼娜。”
“确实如此。”瓦尼亚看着明岳。他深吸一口气，厉声问道：“明岳小姐，您可以保证照顾好尼娜吗？我不想看见这样的事情了！”
“我保证。”
“……好。”
他颓唐地向后仰，胸腔起伏，发出悲凉的呜咽。良久，瓦尼亚胡乱地抹了一把脸，站起来，与明岳握手。
“我是个失败的父亲……尼娜就拜托您了。”
他郑重地对明岳说，然后，仓皇地逃离了这个茶室。明岳面无表情地重新坐下，端起那个茶壶，把已经凉了的茶水倒进自己的茶杯里。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似乎又觉得还不过瘾，拿起那个茶壶，掀开盖子，仰头，把冰凉而苦涩的茶水连同茶叶一起倒进自己的嘴里。
明岳胡乱地嚼了嚼，把大部分茶叶和着茶水都吞进肚子里。仍然有些茶梗残留在嘴里的角落，她拿起旁边的开水壶，灌了一口开水，咕嘟咕嘟地漱口，然后把残渣吐到水槽里面。
“呸……真苦。操oo的。”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也懒得帮瓦尼亚收拾东西，推门出去。瓦尼亚的家中一篇狼藉，沙发被割破，书籍被丢的满地都是，稍微值钱一点的东西都被搬走，地上还有瓷器和玻璃的碎片，没有人收拾。
或许，已经不再有人会收拾这里了。
瓦尼亚不知道去哪里了。或许，他正在躲在某个走廊深处的房间里面，收拾着七零八落的情绪。明岳能理解这位父亲的痛苦和悲伤，所以她不打算再打扰瓦尼亚，转身出门。
距离出事的那个星期五已经过去几天。她帮尼娜请了假之后，顺便也请了假去照顾尼娜。柳德米拉仍然忙碌，偶尔也会与索尼娅一起去阿撒兹勒探望尼娜。
小夜在星期天回到了切尔诺伯格，带着她买到的新游戏。柳德米拉即时的反应使明岳的家并没有被成功定位，也保住了她们的家具，以及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小夜的那一大堆游戏。
在得知这几天的经历之后，小夜也开始忙碌起来。她开始学着做清淡的营养餐，这种东西对于一位出色的厨师来说轻而易举。明岳总是带着不小分量的盒饭去阿撒兹勒，小夜也经常跟着去，偷偷带着她的游戏机陪尼娜一起玩，然后被明岳一顿数落。
尼娜的身体状况似乎也在好转。或许由于个人体质的原因，她的发热和免疫系统应激反应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最近，才逐渐进入了矿石病的稳定期，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阳光明媚，天气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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