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流月火
即使说着像勇者小说一样的中二台词，却并没有人真的把明岳当成小丑看待。雪怪簇拥着霜星，在明岳面前排列成扇形，而在明岳身后，也有模糊的人影在黑暗中缓缓地浮现。
她，还有陈，已经完全被整合运动包围了。
如果说明岳直接带着陈逃跑的话，应该是不会陷入这种局面中的，但就是为了耍个帅，耽误了十几秒，就已经被整合运动的士兵层层包围。身陷重围的明岳脸上却丝毫不见慌张，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俏皮话活跃一下气氛，却突然怔了一怔。
她向后看去，视线仿佛能穿越这无星无月夜下的黑暗。
“怎么回事……这里原来不只有你在啊。”
这句话是对霜星说的，而叶莲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听起来，你像是早就知道我在这里。”
叶莲娜的声音并不显得沙哑，就像她的歌声一样，显出莫名的空灵与遥远。明岳回答道：“看看你们布置的那些装置，虽然我不懂乌萨斯的源石技艺，但是这种冷气，只要对你们有些了解，都能猜出是谁来了——”
“但是，来的人居然还有点多。”
“不，倒不如说——虽然来的人有点多，但是我最想看见的人却不在这里。我本来还想找她打一架的……不过既然你们都在周围的话，也没有什么公平单挑的环境了吧。”
明岳碎碎念地说着陈听不懂的话，然后又莫名地叹了口气。
“这样的话……这不是完全被骗了吗？”
正在紧张地对峙着的时候，明岳却突然在心里听见了柳德米拉的声音。
“明岳，整合运动的士兵突然从大街小巷涌出来，我们正在突围。”
明岳一下就有点紧张起来，“情况紧急吗？”
“那也不至于。”
听起来，柳德米拉还算是轻松，“罗德岛的干员还算靠谱，我们边打边退，应该还是能撤出去的……但是好像有些小队已经遇到了危险。博士已经决定派出增援了。”
“话说，那些整合运动的暴动，不会跟你有关系吧？”
“跟我……不能说跟我有关系，但是我现在确实跟这个原因扯上关系了。”
就在明岳分心跟柳德米拉聊了几句的空当，在陈后方的整合运动部队的人群中，又缓缓地走出来一个面色阴沉的白发少年。
“让人讨厌的女人……我见过你。那些整合运动的叛徒，罗德岛……你现在又要跟这些龙门人混在一起吗？”
“不，就算你这么说我……但我其实不是感染者诶？没有感染者的立场，又看不惯你们在切尔诺伯格做的那些事，跟龙门合作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明岳歪了歪头，瞥了一眼在身后出现的梅菲斯特，却又仍然把注意力集中在霜星身上，认真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白兔子，轻轻地摇头。
“就算你们摆出这个阵仗，也还是拦不住我的哦。这些雪怪确实都是不错的战士，但是嘛……哼哼，勉强也就能算是个凑数的吧。”
明岳的语气全然说不上轻蔑——她是以很认真的态度这么说的，但越是认真，就越让人觉得生气。不止一个雪怪的战士握紧了手中的刀，而空气中的冷意也愈发凛冽。
但是霜星沉默着，于是雪怪与她一起保持沉默。
过了一会儿，叶莲娜才重新开口，慢慢地说：“是的，正面战斗，我没有击败你的，必胜的把握。”
“不不不，我可不是在说胜利。”
明岳举起右手轻轻摇了摇食指，却在众人都没发现的情况下，很隐晦地瞥了一眼侧面的，高大建筑后的阴影角落。
“我的意思是说，你们现在对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想打就打，想走就走，想带走我的同伴就带走我的同伴。除非——”
“别太狂妄了！”
梅菲斯特感觉自己被忽视了——因为明岳甚至只是一直看着霜星，似乎压根没有把他和他的牧群放在心上，表情变得狰狞起来。
“我现在就可以把你——”
在梅菲斯特的狠话放出来之前，明岳便带着笑意，轻盈地转身。几乎在同一时间，霜星抬起手，在明岳身边便爆发了恐怖的寒潮。但是那寒潮却不以霜星为中心，而是在源石祭坛的作用下，突兀地出现，横亘在明岳与梅菲斯特中间。
下一刻，明岳一步踏前，挥剑，斩落——无形的剑气切断了寒潮，但也被寒潮改变了轨迹。护在梅菲斯特右侧的牧群不幸地被剑气击中，腰上裂开一个骇人的伤口，鲜血喷溅出来。
梅菲斯特这才反应过来，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一步，但是似乎又为自己的退缩而愤怒起来。明岳却懒得揣测梅菲斯特的心理，收剑，紧接着故技重施地再向前迈出一步，就要再斩出第二道剑气来。
但是，她的动作停住了，就像一座雕塑一样。
过了两秒，明岳直起身，剑尖斜斜地垂向地面，露出一个有些古怪的笑容。
“——算你走运，今天不杀你。”
霜星听不出感情的话语也姗姗来迟，“梅菲斯特，去做你的事，我会对付她的。”
“好吧，好吧，霜星……”梅菲斯特咬咬牙，阴沉地说：“现在已经是时候了吗？”
“不要再拖了，我怕我会忍不住……先把你杀死。”
“我知道了。”
梅菲斯特似乎对霜星仍然十分畏惧，说起话来都低眉顺眼了几分，“我马上就去……”
但是，当梅菲斯特看向明岳时，又变回了那副混杂了疯狂与仇恨的表情。
“龙门人……你不是说了切尔诺伯格吗？那就让你看看，切尔诺伯格人的下场是怎么样的……下一个，就会轮到龙门！”
他缓缓地后退，在护卫的牧群与其他士兵中掩去身形。明岳耸耸肩，回头看了看脸色也同样阴沉下来的陈。
“怎么样？我们准备撤了？”
“你真的觉得你能这样离开吗？”
随着霜星平淡的话语，身材颀长的卡特斯女性重新开始向前迈步，黑色的冰晶在空地上迅速地蔓延。明岳却对背后的异象视而不见，走到陈的身边。
“还能动吗？”
“你……走吧，我已经没办法再……”
“发什么神经啊你？我在问你打算怎么走。”
明岳翻了个白眼，俯下身去，用左臂环住陈的腰，一用力，就轻松地把平时身居高位的高级警司像扛麻袋一样扛在肩上。
“你要是能自己走的话，我还能稍微对你客气一点……唉，你现在既然都没办法拔出赤霄，又何苦自己跑过来呢？就算塔露拉在这里，你要跟她公平一对一单挑？陈sir，已经不是小孩啦，不要搞出那么好笑的事情……”
不知道是因为疲惫和伤势，还是因为感觉现在的姿势太羞耻了，陈只是稍微挣扎了一下，发现没办法摆脱明岳的手臂，就非常明智地一言不发。
“还有，整合运动的指挥官，雪怪的领袖，霜星。”
明岳一字一顿地念道，黑色的冰层已经蔓延到她的脚下，明岳却只是平静地抬起脚，用力跺下，就发出响亮的轰鸣。地面轻微地震颤起来，明岳方圆三米内的冰层都应声破碎。
寒风呼啸，雪花飘落，但是明岳仿佛与这因寒冷而形成的法术绝缘——她的身边形成一片诡异的真空，无论是风还是雪，都无法侵入这片领域半分，甚至就连“寒冷”的概念，都被毫不留情地驱逐在外。
“你自己的身体状况，你自己清楚。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是肯定打不过我的。”
霜星并未因明岳的挑衅而动容，平静地说：“那就试试。”
突然之间，被雪怪布置在14号设施里的源石祭坛，镶嵌在圆形古怪装置上的源石结晶发出灰蒙蒙的光亮——更加严酷的寒冷降临，明岳仿佛突然间就来到了极北的冰原，即使是她，内心都隐隐生出一丝寒意。
在布置好的环境下，霜星甚至能精确地控制能力作用的范围，因为明岳身周的领域被不断压缩，而霜星身边的雪怪却完全不受影响。如果只有明岳一个还好说，但她现在还扛着一个拖油瓶，战斗力当然就大打折扣。
于是，明岳迅速地做出了选择。
只见明岳右手持剑，只是平平无奇地挥砍，就在恐怖的寒潮中破开了一道裂缝。紧接着，明岳的身影突兀地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竟然已经出现在霜星身前不到十米的位置。
在这么近的距离，她甚至能看清叶莲娜清秀的五官，白色的长发，甚至是兔耳上短短的绒毛。
然后，明岳咧开嘴，对着霜星友好地笑了笑。
下一刻，她递出手中的长剑，笔直地向前直刺。
在霜星面前，黑色的冰晶从虚空中浮现，凝结成盾牌与装甲，但是却在明岳的剑下仿佛纸壳一样被刺穿。霜星也并不慌张，后退一步，右手向前一指，那蔓延的寒潮就仿佛听见了指令一样，仿佛惊涛骇浪般回卷，似乎在明岳刺中霜星之前，她就要被呼啸的寒潮裹挟。
但是，明岳脸上的笑容却更灿烂了。
因为，她突然撤回了前刺的动作，手中的长剑也消失无踪。就像是完全不受惯性影响一样，她用力蹬地，连同仍然被她扛在左肩上的陈，两人就像火箭一样拔地而起——正在控制着寒潮的霜星，已经没有办法在这电光火石般的间隙里，再精准地拦截明岳突围的动作了。
——她从一开始就是要跑！
霜星的表情前所未有地凝重起来，深吸一口气，右掌向斜上方推出，凝聚的冰寒的能量仿佛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束缚，就像炸弹爆炸一样向半空中明岳的方向扩散。但是，明岳的动作实在太快，只差一点，她就要够到身旁这栋十层以上大厦的顶部了。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在远离霜星与雪怪小队的地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响起什么东西撕裂空气的爆鸣。仿佛流星划过夜空，灿烂而光华四射的流星拔地而起，笔直地冲着明岳而来。
明岳却仿佛早有准备，在空中无处借力的情况下，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地偏转了一个角度，然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出另一把朴实无华的长剑来。
流星撕破寒潮，后发先至地迫近明岳身旁，而明岳也向前挥剑，剑锋与流星在空中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恐怖声浪。与碰撞点已有数十米距离的雪怪痛苦地捂住耳朵，而明岳身边大厦剩下所有完好的玻璃窗户都在声浪下清脆地碎裂。
流星与明岳碰撞，然后失去光泽，歪斜地向下落去，而明岳就像是被打飞了一样，原本已经缓慢下来的她和陈却在巨力的助推下重新加速，直接在大厦顶部的水泥墙上撞出一个大洞，然后继续向后倒飞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下一刻，失控的寒潮才姗姗来迟，整栋大厦的上半部分都结上了晶莹的白霜，但是无论是流星，还是被流星和寒潮追逐的明岳和陈，都已经在整合运动的视野里消失了。
地上的雪怪和整合运动的士兵都震惊得目瞪口呆，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北方那些简陋的棚子里看奇幻电影。然而，霜星的表情却仍然严肃，她微微仰着头，注视着在结霜的大厦表面，那个人形的空洞。
——由于黑夜的遮掩，再加上事发突然，以及那碰撞时的光亮与声波，或许其他人都没看清，但霜星本人可一清二楚。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流星……
那是博卓卡斯替掷出的长枪！
但是，她很快地收敛了思绪，冷静地对身边的雪怪吩咐道：
“不用再管那个人了，就当她已经死了吧。罗德岛和近卫局都没有办法阻拦我们了，接下来就配合梅菲斯特的行动，等待梅菲斯特的信号，我们就马上出发……”
“目标，龙门。”
……
明岳落在地上——准确来说，应该是砸在地上。她还非常有余裕地在空中转了个身，让自己处于陈的下方，避免伤到本来就已经十分虚弱的陈。柏油的路面被砸出一个小坑，而陈的手臂又似乎无意地撞在明岳的肋骨下方。
“好痛！我要抗议，这是友伤！”
明岳惨叫一声，但还是非常有精神地骂骂咧咧道。陈这时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惊呼一声，挣脱了明岳的手臂，但是在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又一不小心用手掌撑在明岳的肚子上。明岳大叫一声，头一歪，眼一闭，好像就晕了过去。
“明岳，你……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你怎么样……”
陈慌慌张张地跪在明岳身边，惊慌地说道。明岳睁开眼睛，没好气地说：“你要是再给我来一下，我应该就要噶了……让开点，我没事，你让我坐起来。”
陈连忙点点头，挪开了身子，明岳才用手撑地，迟缓地从地上爬起来，靠着旁边的一堵断墙坐下。她看了看自己只是沾了点尘土，却仍然完整的衣服，又摸了摸背后毫发无损的背包，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大爹没使出全力，不然我可能就真要噶在这儿了……见鬼，太吓人了，我上次怎么还敢跑到他旁边逼逼赖赖的，大爹也真是脾气好，没当场就给我一下……”
“你……”
陈才反应过来，瞪圆了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明岳的身体。
“你没事？”
“你很希望我有事对吗？”
明岳又翻了个白眼，骂道：“你这个没脑袋的臭女人……有没有想过自己在做什么啊？要不是为了救你……不对，就算不救你我应该也没办法拿霜星怎么样，他们的目标好像也……怪了，大爹不会是预判到我在这儿了吧？”
似乎牵扯到了伤口，明岳倒吸一口凉气，龇牙咧嘴地推开了想要靠近的陈。她抬起手拉开了身上外套的拉链，又把长袖的打底衣掀起来。
陈捂住嘴，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看着明岳血肉模糊的左腹。在明岳光洁而白皙的皮肤上，出现了一个比拳头还大一圈的血洞，皮肤和肌肉都不知所踪，陈甚至能隐约看到缺口内部蠕动的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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