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流月火
明岳摇摇头，并不想过多地与谢尔盖交流自己的这种，就像是赌气一样的幼稚的想法，从口袋里掏出终端，随手拨通了凯尔希的号码。她又想起来，在另一边口袋掏出在龙门买的通讯器，一看时间，竟然已经将近凌晨一点了。
明岳犹豫了一下，究竟要不要挂断这通电话呢？按理来说，凯尔希医生日理万机，应该要早些休息才是，但是谢尔盖这事儿好像也有点急，不一定能拖到明天再联系她。明岳甚至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应该一把谢尔盖弄出来，就联系凯尔希……
但是，电话在这个时候接通了。凯尔希的声音从终端里传出，就像平时一样平静，似乎现在不是凌晨一点而是上午十点半。
“明岳，有什么事？”
“……凯尔希，你晚上不用睡觉的吗？”
“来自切尔诺伯格的难民需要得到及时的处理，我会保证自己有充足的休息时间，但并不一定是现在。”
“好吧，很高兴我没有打扰你宝贵的睡眠。我找到谢尔盖了，他想跟你聊几句。”
明岳没有等凯尔希的回应，就把手上的终端递给谢尔盖。谢尔盖伸出双手，甚至带着些虔诚地接过明岳手中的终端，双手举起凑在耳边。明岳看着谢尔盖消瘦的脸，惊愕，激动，惶恐，交织在一起。
“……真的是您吗？凯尔希所长！”
明岳转过身，悄悄地退开了一小段距离，不太愿意像是偷听一样站在旁边。她听着从地面上传来的喧嚣的，战斗的呐喊和爆炸的声音，只觉得脑内的昏沉又加剧了，不知不觉地就轻轻闭上眼睛。
休息一会儿吧……大概，还没有那么快能回家呢。
好像只是过了一瞬间，明岳就听见谢尔盖呼唤自己的沙哑嗓音。她像是惊醒了一样，从地上跳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跑到谢尔盖身边。谢尔盖疲惫地喘息着，让明岳觉得他好像又更虚弱了一些，手中却仍然握着明岳的终端，软软地搭在地上。
至于他呼唤明岳的原因——明岳的终端，正在发出急促的滴滴声。
“明岳小姐，有您的通讯联络。”
谢尔盖并没有深究明岳到底在干什么，只是简单地将终端递过来。明岳接起通讯，就听到了博士的声音。
“明岳，我们打败了逃到城外的整合运动，并且把他们都俘虏了。城里的情况怎么样……抱歉，你不会已经睡了吧？我打扰到你了吗？”
与她刚才如出一辙的话。明岳忍不住笑了笑，低声说：“没事，我正在……嗯，正在战斗的现场附近。”
博士停顿了一下，还是问道：“在帮助近卫局吗？”
“那倒没有。”
博士便不再问了，只是说：“一部分干员会留在这里看守整合运动的士兵，我和阿米娅，还有黑钢国际和企鹅物流的干员，以及一些干员正在返回龙门的路上。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米莎不见了，我们的干员在你说的那个位置没有找到她。”
明岳一愣，连忙问道：“那还有什么发现吗？”
“只是有人停留的痕迹，能看出米莎在这里待过。但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离开了。你有什么头绪吗？”
“我不知道。”明岳坦言道：“W给我指的就是那个地方，我估计也是被她绑过去的。”
“整合运动的W？”
“对。博士你们遇见她了吗？”
“没有。”博士思考了一下，说：“那就拜托你留意一下吧。既然整合运动的主力，连碎骨一起都被近卫局包围，米莎应该是安全的了。”
听到博士这样的话，明岳却突然之间一愣，脑内浮现出迷蒙的画面——米莎，亚历克斯，碎骨……
她轻声对博士说：“没事的，米莎应该已经安全了。”
“辛苦你了。”
明岳听见博士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博士说道：“虽然不知道你在那里干什么，总而言之，注意安全，还有，不要被近卫局发现了。我会帮忙解释你的行踪……等等，你不会做了什么大事吧？”
明岳犹豫了一下，说：“我从近卫局的秘密监狱里把谢尔盖弄出来了。”
博士马上问道：“有摄影仪能拍到你吗？”
“当然有，但是我做了一些简单的伪装，不知道有没有用。”明岳笑着说：“没必要太为我担心。如果近卫局问起来，你就说我提前下班回家好了，也不用为我作证。没必要因为我的个人行为，连累到罗德岛和近卫局的合作。”
博士的语气却很严肃，“明岳，你真的有信心瞒过去吗？”
“没瞒过去的话，也没什么影响。”
明岳举着终端，看了一眼就在自己身边，无力地坐在地上的谢尔盖。身形瘦削的男人断断续续地咳嗽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五脏六腑全部都吐出来。
“他对于近卫局没什么用了。我也不太怕近卫局能对我做什么。”
“那你……”
明岳似乎听见博士叹了口气，但是语气中又带着些无奈的笑意。
“玩的开心。”
博士挂断了通讯。明岳看了看谢尔盖，说：“W把你女儿从我们手中带走了。她告诉我把米莎放在哪里，我们去找的时候，发现米莎已经逃出去了。”
“W说，会用米莎把你们引开的。”
谢尔盖丝毫不感到意外地说，似乎又有些愧疚，“米莎……希望她不要恨我。”
“恨你干什么？把她当做诱饵，还是没有救走亚历克斯？”明岳也看了看楼下的战斗，随口说：“不过龙门其实对整合运动也没那么残忍。亚历克斯就算被抓起来，说不定只是蹲大牢而已，还不一定真的就丢了命……”
“并且，就算到了战后的审判，他作为指挥官也不一定就会被判死刑，毕竟是个未成年人……龙门有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来着，不对，我还没研究过到底几岁成年呢……”
谢尔盖却只是微笑着，没有回应明岳苍白的安慰。
“明岳小姐，您刚才问我，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对吗？”
“嗯。我刚才……等等，原来还是刚才吗？我睡了多久？”
明岳从口袋里翻出刚刚才被塞进去的终端，在界面上看到了现在的时间——竟然已经接近凌晨三点了。她无奈地一拍额头，向下望去，近卫局似乎仍然在与整合运动对峙着，但是那建筑的外墙已经几乎完全被火箭弹轰塌了。
星熊坐在路边的石墩子上，而陈仍然挺拔地站在原地，望向整合运动躲藏的那个建筑的方向。明岳看不见她们的表情。
“居然睡了那么久……”
“抱歉，我应该提前叫醒您吗？”
“那倒也没有必要。我只是个看戏的而已吧。”
“没有耽误您的事情，那就太好了。”谢尔盖淡淡地说：“明岳小姐，在我跟随他们——也就是整合运动的成员们前往龙门之前，W就已经找到我了。”
“她说，要和我做个交易。”
“你需要去做卧底，那她会付出什么？”
“她说，她能保证米莎的安全……”
谢尔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以及，在龙门打开一条通往外面的路。”
“啊，你说的是在第二十五号下城区的出口吗？”明岳挠头，说：“罗德岛的干员追着从那里逃跑的整合运动出去了，现在已经把他们全部……”
“不，不是那里。”
谢尔盖摇头，说：“是第二十三区。”
明岳惊讶地问道：“那里有你们整合运动掌握的通道吗？”
“不，不是整合运动。”谢尔盖再次摇头，说：“只有三个人知道——我，W，还有亚历克斯。W需要我向近卫局传递一些信息，她才能在近卫局防守力量薄弱的地方，找到一些……能够出去的路。”
明岳恍然大悟，说：“你想让亚历克斯从那里离开……但是他已经被困在这里了。”
“他有过很多机会。”
谢尔盖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他扶着天台边缘的砖块，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挺直了腰杆，看着缩在那栋建筑里，仍然顽强地抵抗着的整合运动，看着现在仍然断断续续从窗口向外抛射的弩箭，法术球和源石炸弹。
“我知道，他从来没有想过逃跑。亚历克斯，我没有办法改变你的思想，我也没有办法强迫你按照我的想法去做。如果你要为整合运动战斗，我可以帮你吸引目光；如果你突然害怕了，我也为你提供了离开的路。”
“至少，我让你有选择的余地——或许只是看起来有。”
“但是，父亲只能做到这些了。”
不知道是因为情绪太激动，还是因为身体已经完全被矿石病摧残得千疮百孔，谢尔盖再一次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用左手按住前胸，用右手挡在嘴巴前面，撕心裂肺地咳嗽。明岳看见在谢尔盖的右手上，鲜红的粘稠液体缓慢地流淌着。
“我不知道亚历克斯会不会死。”
明岳仰头看了看夜空，繁星满天。
“但是你应该就要死了。矿石病，自己感染的矿石病……谢尔盖，你已经不是一个年轻人了。你的身体真的还能撑得住吗？”
谢尔盖好不容易才停住了剧烈的咳嗽，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就随手将手上的鲜血和不知为何物的碎块抹在衣服上。他或许正承受着剧烈的疼痛，但是这个瘦的像竹竿一样，在夜风中已经摇摇欲坠的男人仍然露出释然的笑。
“我早就知道了。”
谢尔盖轻声说：“我早就……该跟他们一起去了。如果柳德米拉还在您的身边，帮我最后向她道一次歉吧。”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那外墙终于因承受不住爆炸而倒塌，仿佛山崩。
ps：就剩个结尾了！
pps：星期一满课，见谅……
ppps：在起标题的时候，还是挺犹豫的……最后还是这么写了。希望能写出一点我想写的东西吧。
第三百二十二章 最后一面
距离天亮还剩下一些时间。
但是，整合运动已经撑不了那么久了——或者说，就算他们还能坚持到天亮，难道就能改变失败的结局了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就算能坚持到天亮，最多只能让近卫局在收尾的时候更焦头烂额一些。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碎骨率领的这支整合运动的部队已经无力回天了。
在星熊和陈的带领下，近卫局小队从倒塌的外墙的缺口冲进去，势如破竹。整合运动的反击也激烈起来——但也只是强弩之末而已。碎骨发射的爆炸物最后一次在人群中炸开，但是明岳已经看不到具体的细节，只能听见在夜空中震耳欲聋的爆鸣。
她扭头去看谢尔盖。瘦弱的中年男人已经直不起身子，无力地坐在地上，却仍然看着战斗的地点。
明岳轻轻地摇头，不想再说些什么——她也没有再说什么的必要了。事已至此，尘埃落定，她这个观众也快到了退场的时候了。
然而，明岳却不经意地瞟见，在楼下本应该空旷的街道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慢慢地靠近战斗的方向，但是建筑周围，近卫局成员组成的防线仍然滴水不漏。
“谢尔盖，我在楼下看到米莎了。”
“……真的吗？”
即使是发出这样简短的字音，谢尔盖仍然说得断断续续。他似乎还像从地上撑起来，朝着明岳指着的方向看一看，但是也没有力气了。
“大概，可能是吧。反正我是想不到，还有谁会在三更半夜偷偷摸摸地靠近这里，而不是畏惧这些爆炸而逃离……我下去看看。”
说着，明岳就两步跑到天台边上，翻过栏杆就跳了下去。好在明岳还有些常识，在下落的过程中数次利用墙体上的障碍，让自己的速度保持在相对合理的区间，最后才在大约五层的位置一蹬墙壁，轻盈地落在地上。
明岳的计算完美无缺——她在米莎行动轨迹上，前方不到五米的地方，安全落地。
大概隔了十个小时之后，明岳又再次见到了米莎。十个小时无论对于一整天的时间，还是对于一个人的一生，都是极为短暂的。但是对于一场战争来说，十个小时已经足够从开始到结束。
米莎的状态看起来也没那么好。她的银色的短发乱糟糟的，还沾上了不少灰尘，漂亮的眼睛里却充满了鲜红的血丝，表情仓皇而惊惧。
“你是……那个，罗德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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