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剑与法兰西 第486章

作者:匂宮出夢

“至于夫人……夫人大概最近也很忙吧,听说她好像要跟女王陛下一起到城郊去出席活动,等到开幕式之后才能回来,所以一直都不能呆在先生的身边。”

也就是说,和哥哥见面的时候,总算没有夏洛特在旁边碍眼?

“太好了!总算女王干了件大好事!”芙兰总算松了口气。

接着,她重新收敛了心神,看上去又回复了之前的那种悠然自得的样子,“好了,我们先回去吧,可别让他们那一路人久等了……反正还有好几天时间,接下来我们就在这边好好地玩一玩吧,把我们没去过的好地方都玩个遍!”

“我早就这么说了,是你偏偏非要先过来。还有……如果不是因为有那个人在碍眼的话,我们原本会愉快很多的!”当听到芙兰提到了孔泽之后,玛丽微微皱了皱眉,“一路上我们都不得不忍受他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真是受够了!”

因为对孔泽的态度十分不满,所以玛丽又抓住了机会暗地里告了一状。

“我的朋友,我知道你对他很不满意,其实我和你想的也差不多。”芙兰微笑着回答,然后慢慢地朝前走着,“不过,现在我们毕竟用得上他不是吗?”

“哼……”玛丽还是有些余怒未消。

为了自己的地位,她可以对特雷维尔兄妹两个低声下气,却绝不容许自己受到同为夏尔部下的人的不敬。

“好啦,你别着急……我会有办法让他吃点苦头的。”芙兰面上的笑容丝毫未改,“至少现在,我们先不用管他,好好享受我们的旅途不好吗?”

“真的吗?那太好了。”得到了芙兰的承诺之后,玛丽忍不住笑逐颜开,“只要把他的气焰都打下去,我们就好过多了!”

第650章 反诘与同情

在清晨的阳光下,温莎堡今天显得分外美丽。

因为之前下过一阵蒙蒙的细雨,所以这座城堡周边,现在的空气清新得令人舒畅无比。春风吹拂过这片原野,将万物的生机重新带回世间。在春风的感召下,娇嫩的小草在泥土中也有点点绿色探头探脑地冒出地面,也让这广阔的原野就像披上了一层透明的碧纱,广阔的天空也碧蓝透亮,只有朵朵白云点缀在其中。

放眼望去,冬天的荒凉已经被一抹而净,无边无际的绿草与蓝天白云交相辉映,在古堡的映衬下,几乎让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那种只属于冬春交替之际的那种振奋和心旷神怡。

就在清晨的阳光的照耀下,一群人在原野当中悠然漫步着,欣赏着这些令人美不胜收的美景。

“怎么样,这个地方还不错吧?”

在抬头看了看天空中形状各异的白云之后,女王陛下悠然自得地转过头来,笑容可掬地问着她旁边的夏洛特。

因为昨天休息得十分充分,再加上心情很好,所以今天女王陛下看上去容光焕发。

“是的,陛下,美极了。”夏洛特毫不作伪地回答,“我想,任何人来到这里,都会羡慕您竟然会拥有如此美丽的宝物。”

“哦,您这么说可就太夸张了!”女王陛下笑眯眯地摆了摆手,“我倒是听说,特雷维尔家族是法国有名的地主,想必您从小就在庄园当中见惯了这种乡下景色了吧?”

“陛下,这可不太一样——您这里,是英格兰特有的美,只有在这里当中才会存在这种美。”夏洛特颇为惋惜地回答,“现在,在法国已经没有这么大的庄园了,到处都是人……他们可不管什么自然景色,恨不得把每片地方都开垦成农地才罢休!”

“也许法国人也有自己的考虑吧……”听到了夏洛特若有所指的抱怨之后,女王陛下只是又笑了笑,并没有附和她。“我听说您和您的丈夫准备在乡下购买大片土地?那时候您自然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改造那里了……”

“那里本该就是我们一家的,结果现在还要花大钱去赎买回来……”夏洛特仍旧有些不满。“陛下,只有我们法国才会出现这种荒唐事。”

“可怕的灾祸已经过去了,如今一切都已经大不相同,所以我们只能面向未来不是吗?”女王陛下眨了眨眼睛。“至少您现在还有一个好丈夫,能够和您一起将家业重新再振兴回来。”

哪怕认识才只有几天,她也对夏洛特有所了解了,知道她抱持着最为传统的政治观点,对法国自从大革命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不太满意,一心怀恋那个贵族统治一切的时代——哪怕心里知道时代的演变已经让这一切都变得不太可能。

不过,这个倒也和情报相符。

“他呀,要是他要有这么上心就好了……”夏洛特苦笑着叹了口气,“我看他是一点这样的心思都没有,陛下,我真是羡慕您找了个可靠的丈夫托付终身……恐怕您不知道,夏尔有时候太不着调了,老是爱说一些糊里糊涂的话,真是让人忍不住要发火!”

“啊哟,在白金汉宫的时候,我可看不出您有什么生气的呀?”女王陛下略带嘲讽地笑了起来,“这样吧,回头我帮您去说一说他,让他早点儿正经起来?”

“这个倒不用,”果然如女王所料,一听她这么说,夏洛特就改口不再抱怨了,“夏尔毕竟还年轻,有些时候就算不着调也没办法把……”

“是啊,年轻,你们都很年轻,这才真的让人羡慕!”女王陛下微笑着回答,“只要年轻,就有希望做成任何事,不是吗?照我看啊,您的丈夫已经做了很多了不得的事了啊……”

“嗯,承您吉言,他还算是有些才能吧。”夏洛特努力不让自己心中的得意显露出来。

“只可惜却没有按照您想的那样,为了您所喜爱的政治道路而努力,反倒是同波拿巴们搅在了一起……您一定是对此很不满意吧?”女王陛下突然反问,“想来您一定为这种事同他吵过。”

她这是什么意思呢?

夏洛特心里微微一惊,但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来。

“我们确实为这种事吵过,不过他一直都不肯听,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要由得他去了……”

“这种无可奈何的话,可不像您说出来的啊?您可不像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女王陛下微笑着反问,“不过,其实又有什么不行呢?如果法国需要有一位君主的话,在我看来谁都一样啊?我看你们两边大可以放下这种无谓的争执,过好自己的生活,反正你们法国近几十年来王位上面的人已经换得够勤快的了。您的丈夫那么年轻有为,人人都说他未来一定会像梅特涅那样主宰整个国家呢……到了那个时候,是对哪个君主俯首称臣,又有什么分别呢?”

在夏洛特惊异的眼神当中,女王陛下以那种漫不经心、若无其事的神气,说出了这样的一席话。

这是在暗示我,他们愿意承认路易·波拿巴,并且希望我们架空他?还是在暗示我们继续可以想办法推翻路易·波拿巴,让波旁、或者让其他任何王族取得王位,英国人同样乐于承认?

又或者,这又只是一次无心的失言而已?

夏洛特没有从她脸上的笑容里面看出任何明确的含义来。

追问是没有意义的,反正她那种意思也不会承认。

况且……也没必要追问。

但是对法国如今的现状不太满意,但是夏洛特并不愚蠢,自然也从来没有过要借助英国的力量来改造法国的想法。

“您的意见我会记住的,不过……”片刻之后,夏洛特平静地会打。“君主可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更替的……”

“就我看来,君主只有履行法律赋予她的权力和义务,尊重她的国民,倾听议会的呼声……只有完成了这些之后,她才可以宣称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君主。”半带着自豪,半带着严肃,女王陛下低声回答。

然后,她突然挑了挑眉头,“哦,我倒是忘了,波拿巴先生现在还不是君主吧?”

“他很快就会称帝了,陛下。”夏洛特指出了一个两个人都知道的事实。

然后,她突然有些激动地抬起头来,“另外,对您的这席话,我有些不敢苟同。如果君王不能专制,那么他们占据那个王位还有什么意义?君主理应秉承上帝的旨意统御国民,他只需要对上帝负责而不需要事事仰仗国民和议会的鼻息!君王可以仁慈,可以对国民宽宏大量,可以虚心听取大臣的意见,但这是君王给臣民的恩赐,而不是被胁迫之后的无奈之举!”

这是在嘲讽我吗?

女王一瞬间有些呆滞了。

她想要故作生气,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指责对方的。

无形当中,她想要通过夏洛特来对夏尔说的东西,却在这种抱怨声当中被搁置到一边了。

女王有些呆滞地皱了皱眉头,眼角的余光打量起了夏洛特,却没有从她那种慷慨激昂的神情当中看出任何一点嘲讽来,犹如真的是在为如今的法国现状痛心疾首一样。

还以为她真的这么好摆弄,原来也不是个善茬啊。

可爱,真的很可爱。

难以抑制的笑意突然涌上了女王陛下的心头,然后她突然抑制不住地大笑了起来。

“好啊,好啊,说得真不错,不愧是法国人!”

在女王陛下的笑声当中,夏洛特暗自长出了一口气。

对付这位女王,确实有些累人,夏洛特也自感脑袋有些晕晕沉沉,想要休息一下。

“哦,看样子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休息一下吧?”仿佛是看出了夏洛特心中所想,女王陛下突然提议。“还有,请打起精神来吧,今天你好像有些精神不振呀……您到了这里,要是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那未免就太过于失礼了吧?”

“谢谢您,陛下。”夏洛特心里松了口气,然后躬了躬身,向女王陛下行了行礼。

这时候,她心里那种不适感变得越来越浓烈了。

自从来英国之后,她就一直感到有些不舒服,而从刚才和女王对话开始,那种不适感似乎变得更加浓烈了。

“好了……我们先过去休息一下吧……”女王陛下抬头望了望天空,“等下就中午了,太阳太厉害可不好,今天……嗯?”

就在女王说话的时候,夏洛特突然难以抑制地干呕了起来。

“陛下……对不起……”夏洛特一边干呕,一边抱歉地看着女王,“我今天……今天确实有些不舒服。”

“上帝啊!”看着夏洛特这种难受样子,已经为人母多年的女王陛下,仿佛是有了什么预感一样,很快就从最初的震动当中恢复了过来。“为什么你最虔诚的孩子们总是要受这么多苦楚!”

仿佛是勾起了什么回忆似的,那种整个身体都在痉挛般的剧痛中颤抖的可怕回忆,陡然又占据了她的心头。

她同情地看了夏洛特一眼,仿佛是在为几个月后她所必将面临的可怕斗争而担忧——在这个年代,繁衍子孙本身就是妇女所面临最可怕灾难之一。

第651章 疾风和细雨

正当夏洛特因为身体不适而被女王陛下特命御医予以照顾的时候,远在白金汉宫的夏尔却毫无所觉,他此时正悠然自得地站在房间窗口处,远眺着英伦的风景。

而就在他的身后,那位被他特别从大使馆予以征调的职员保尔·比洛特,正站在他的身后,焦虑不安地看着夏尔的背影,一副想要说什么又不敢开口打断他思路的样子。

但是,夏尔却一时间没有说话的意思,只顾着远眺这个国家最中枢地区的风景。然而,因为雾气弥漫的缘故,其实他的视野模糊不清。

一切都若影若现,埋藏在若有若无的薄幕当中,就好像这个让人捉摸不定的民族一样……

然而,现在我却必须打起全部精神来,和这样的一个民族共舞。

带着这样一种觉悟,夏尔抬起头来,看着远处藏在雾中的太阳。

“也就是说,您已经和那些人初步接触上了?”当金色的阳光透过薄幕落到他的脸上时,他悠然开口了。

“是的,先生……我按照您的吩咐,这两天一直都在找那边的人……”保尔·比洛特在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然后连忙点头应是。“昨天晚上,我终于碰上了那个我认识的人,然后想尽办法跟他暗示了……暗示了我现在的职责。”

好,很好。夏尔在心中暗自一喜。

就在几天之前,在和英国首相罗素先生以及外交大臣帕麦斯顿阁下洽谈过之后,夏尔直接命令这位保尔·比洛特去找俄国使馆人员接洽。得到了他的命令之后,保尔·比洛特虽然初时有些抵触和紧张,但是最后,在夏尔的‘你不服命令那前途就全部完蛋了’的威胁之下,还是不得不服从了夏尔的命令,离开了王宫之后很快就去想办法与俄国使馆人员接触。

这个职员虽然没有什么灵气,但是至少胜在勤勉而且服从性高,又不会自作主张,这已经很好了,至少现在,是自己需要的那种部下——夏尔在心中作出了判断。

“那么他怎么说呢?”夏尔微微挑了挑眉头,然后将自己的声音放得更加低了。

虽然这个年代没有发达的电子设备,只要能够确定隔墙无耳的话,他就根本不怕被人窃听,但是小心谨慎一点总归没有坏处。

“他们只是说他们知道了这件事,但是……还没有跟我回复任何看法。”带着一丝紧张,保尔小声回答。“可能……可能他们还需要再考虑一下吧。”

“刚刚得到这样的消息,任谁都需要确认一下的,这不足为奇。”夏尔微微点了点头,“不过没关系,我们本就不需要现在就完成一切,只要等着他们就行了,很快……心急的就会是他们了。”

“也许您说得没错……过得不久俄国人就会来找我,”保尔·比洛特因为紧张,嘴唇在微微颤动,他好像还是有些犹豫,“可是……先生,这样做并不好吧……?”

“嗯?”夏尔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转过来看着对方。

“先生……我们……我总感觉这样做有风险。”在夏尔神色不善的视线下,保尔·比洛特吓得脑袋都有些发晕,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您来这里是负有秘密使命,如果将它透露给……透露给其他人的话,总归是……总归是说不过去的……而且,而且也对国家未必有利……”

“我倒真看不出来,您宁可丢掉个人前途,也要保卫国家的利益啊!”夏尔冷笑了起来,然后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先生,我好像没有在为自己的举动而征求过您的意见,我给您布下的任务是执行我的命令,回报是让您平步青云——而您接受了这个交易,那么事到如今,您又有什么理由来质疑我的命令呢?先生,我再度跟您重新一遍,判断要做什么是我的事,您无权质疑我!”

在夏尔这通疾言厉色的警告和训斥之下,保尔·比洛特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他只感觉天旋地转,好像站都站不稳了。

也对啊,一边是叛国的绞架,一边是特雷维尔给的绞索,处在这两难的境地当中的话,任谁都会心里发慌吧。

虽然吓一吓他有助于让他更加专注地执行命令,但是要真是吓坏了就不好了……

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夏尔终于放缓了口气。

“好吧,虽说您无权质疑我,但是心里抱有疑问倒也很正常。不过,您倒是也可以放心,在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切之后,我倒是没有兴趣去给哪个国家做奴才,双手奉送出这一切——无论是卖给东边的还是西边的。”夏尔语含嘲讽地继续说了下去,“您又有什么理由怀疑我在发这样的疯呢?”

“我倒是不怀疑您……可是……可是……我实在不懂您有什么必要做这种事……”保尔·比洛特小声回答,“先生,英国是现在的头等强国,能够得到它的善意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幸运,为什么您还要想办法去主动冒险,挥霍这种难得的幸运呢?在使馆,在部里,大家都认为法国应该继续维持住现有的趋势,这样的话……”

“哼,部里……部里……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们才二十年一事无成!难道你们真觉得靠上英国就万事大吉了吗?是啊!如果一直给人当奴才那倒确实是安安稳稳啊,可是这种安稳谁需要呢?见鬼,至少我不需要!”夏尔突然大吼了起来,让保尔·比洛特不得不中断了自己剩下的话,“幸运?幸运!你们就想着靠幸运混饭吃了吗?英国是头等强国,那又怎么样?难道因为如此,所以它释放善意的时候我们就要跪地感谢吗?不,你们完全不明白!突如其来的善意也会突然消失,尤其是在英国这样善变的民族那里。与其指望靠着这种不牢靠的善意来取暖,倒不如干脆积极进取,想办法让自己处于一种有利的地位!你们就想着拖延和苟且,这样难道就能解决问题吗?”

在夏尔如此疾言厉色的呵斥面前,保尔·比洛特一步步地后退,最后碰到椅子后,猝然跌落到了椅子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