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的勇者终成银发龙娘 第91章

“你们在什么地方长大的？”某段记忆跳了出来，哈娜忽然想起一个非常关键的印象，“是有着六翼天使的门扉么？”

苏菲忽然愣住了，上一秒她还满心嘲弄，觉得哈娜不过是个异想天开的笨蛋，边陲二之国怎么可能有来自教皇国的守护者长大？那些人是圣教皇宝贵的财产，最为珍视的儿女，家长会不记得自己的孩子何去何从么？

可现在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哈娜准确无误地说出了那个秘密，那个隐匿于高墙里的地方，只有亲眼见过的人才能说出那扇大门上的图案，那扇门同时通往天国和地狱，是苏菲也不想提及的回忆。

“我说对了么？”苏菲的异常引起了哈娜的注意，她再次发问。

“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喜欢的东西。”苏菲的反应很快，对于敌人有什么全盘托出的理由？“我的成长这种事，自己去教皇国问苏琳吧，我已经很累很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

她缓缓闭上眼睛，修长浓密的睫毛交叠在一起，这个漂亮的坏女人像是认命了，用着委婉的方式告诉哈娜可以动手了，她想要告别这个世界。

“哈娜。”苏菲的声音很轻很轻，人快死的时候就是这样，恶鬼也会流露出自己最真情的一面来，说上很多柔软的话，“其实我有想过和你当朋友的，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有我的人生，你有你的道路，我们相遇本就是个错误。如果我不是守护者，也许真的可以坐下来好好和你说说话，可要是那样我就没有什么资本和你见面了，你想要知道的东西我都没有。”

“不用那么假设，在今天之前你一直都是我的朋友，即使知道你身上有些什么说不出口的东西我也不在乎。可我没想到你藏匿起来的会是浓浓的杀心，是我遇到的人都太过善良，以为你也是一样的人，都是我的错。”

哈娜没法不内疚，她以为只要一直注意着苏菲就不会有问题了，可苏菲的力量实在超越了认知，隐藏在时间缝隙中游走的人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刺客，如果不是哈娜莫名其妙的可以行动，今晚将没人能逃离苏菲的魔爪。

苏菲淡淡地笑笑：“可我根本就没把你们当过朋友啊，我是个演员，演员最擅长的就是演戏。这些天来我不是演的很好么？所以你要记住，不要轻易相信漂亮的女人，越漂亮越会骗人。席可不就很会骗人么？只不过她会抱着善意去骗你，而我带着恶意。”

“我会记住的……那么再见。”哈娜说。

“再见。”苏菲说。

涤雨缓缓地抽了出来，冰冷的寒锋上映衬着仍然清亮的领域白光，仿佛落雪中的融冰，哈娜挥刀的瞬间，苏菲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瞳中的金色仿佛烈焰燃烧！

她猛然摆头撞在涤雨的刀锋上，亲眼目睹过涤雨切开秽鬼时的锋利，任何人都会明白那是一把绝对能削铁断金的利刃，可她居然敢这样直接去撞，角度稍微错开一点就会因为大力把自己的头颅一分为二！

涤雨翻转着脱手旋入空中，哈娜也被这忽如其来的巨力撞的连连后退，重心不稳。她本以为苏菲已经濒临死亡打算给她个了断，完全没有料到如此绝境苏菲还能发起这样威猛的反击。

哈娜犯了个极其严重的错误，以她的性格本该直接补刀不给苏菲任何说话的机会，可她太想知道了，有太多的东西要问，自己是谁，巨龙小姐怎么样了，苏菲苏琳又是为什么会顶着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如今她对这些都大致有了答案，可对手反扑的准备也已经完成。

装可怜说闲话告诉哈娜想知道的东西，无非都只是拖延时间的手段罢了，好演员总是随时随地都能当做舞台，骗过任何一个苏菲想要骗的人。

心脏战鼓般跳跃，淡白色的血液悄无声息地在身体里迅速流动着，表面上看还是受伤的状态，实际上身体内部的组织已经全部被修复了。这也是为什么最开始的时候苏菲痛哭流涕求饶，后面却能淡然地和哈娜聊天的原因，她的痛觉早已完全屏蔽，一切样子不过都只是装出来给哈娜看的表象，复仇的利刃悄然打磨完成，即将刺出致命的狂袭。

今晚确实就是苏菲生命的终结，她并没有骗哈娜，每一个守护者并非只是掌握着一种特别的白巫女力量，他们同时是一颗定时炸弹，必要的时候可以选择自我引爆，去完成圣教皇的期待与使命。

166.我们都是小怪兽 二

“没想到？”苏菲淡淡地笑笑。

这是今晚的第三声没想到，也确实是件让人没想到的意外，站在那里的已经不是那个天使般的女孩了，白巫女的制服在她展露出这个姿态的那一刻就被撕碎，纤细玲珑身包裹着苍白的鳞片，随着每一声呼吸，那些锋利如刀的鳞片都会微微颤抖，像是有着自己的生命。

现在苏菲同时是天使也是恶魔，两米长的尾巴强而有力，拖在地上扫过地面能留下犁地般的痕迹，额头上长出短小像树杈一样诡异的曲角。也难怪她会留着纤长的指甲，因为那本就是可以当做武器的爪刃，如今才暴露出它真实的面目来，大概平时就是用这种东西游走在时间的缝隙中杀人。

哈娜认得这种姿态，因为她也曾有过，当白龙的心脏跃动至极限，超越人类身体出现的就是龙化的器官和特征。很难说这种姿态到底算人类还是龙类，看得出来那还是苏菲，以人类的方式站立着，但她浑身上下除了重要的部位被鳞片形成的战甲包裹以外，全都是坚硬如钢铁的肌肤，很显然那下面有着和哈娜一样的东西……一样的血液，一样的骨骼，甚至还可能是一样的心脏。

“确实没想到。”哈娜深吸了一口气，笔直地盯着苏菲的眼睛，“守护者们模仿的不是白龙的力量更不是白巫女，圣教皇想要的是和白龙一样完美的血统，你不是人类女孩更不是什么人造人，是人造出来的龙娘。”

“这么说也没错。”苏菲看着自己已经是利刃的手指，“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这种姿态，暴露出来就意味着我认为到了要以命换命的时候。”

“用出这种姿态的代价就是你的死亡？”哈娜吃了一惊，“不能用药物抑制什么的？”

自从能够自我控制龙化的状态以后，哈娜就没有再想办法搞到那种用来抑制非人种族突变的胶囊了，以圣教皇拥有的财富和实力，为自己的守护者们弄点那种药来并不难。

“得到某些超越人类领域的力量，必然要付出与之相对应的代价，我们所剩不多的生命还可以主动缩短，去炙热的燃烧一把，只有这样才能接近圣教皇理想中的那个答案。”苏菲笑笑，“你听说过夏国的凤凰么？那是一种神兽，每次死亡都在烈焰中消逝，再从灰烬中重生，东方人称作是涅槃。我很羡慕凤凰，它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可以去消耗去尝试，但我只有一次……”

苏菲轻声说：“所以我只能选择把这一次活的足够精彩，一旦点燃就不可能再停下。”

一连串的白色虚影掠过空气，哈娜本能的察觉到了敌意做出防御的手势，但还是晚了一步，苏菲的速度快到惊人，在哈娜来得及抬起手臂之前就冲到她面前，只手掐着她的脖子举向半空中，宛如恶魔拎着要用来献祭的小羊羔。

“给你一个机会吧哈娜。”苏菲欣赏着哈娜的挣扎，“杀死你之后我会去杀死剩下的人，用眼神告诉我你想安排谁最后死让她好多活一会儿？是琦世？雪华？还是依雪？或者你最爱的席可？”

她狂躁地大笑，手心的力量越来越大，能感觉到哈娜纤细的脖颈里那些骨头正在濒临瓦解，发出支离破碎的声响。哈娜拼命努力想要掰开她的手指，但根本就纹丝不动，那已经不是刚刚那个高攻低仿可以被她随意击倒的苏菲了，穿上龙鳞形状的战甲之后她就是一条龙娘，无论战斗的方式还是力量都已经超越人类，进入到另一个领域。

哈娜的瞳孔渐渐溃散了，漂亮的女孩临死前也是漂亮的，苏菲一直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慢慢失去光彩，变得越来越黯淡。这委实是不会有第二次的珍贵体验，有种在亲手杀死自己的感觉，苏菲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得到了升华，打开了生与死之间的大门，要是能够活着回去的话，也许在演将死之人这方面会更加得心应手吧。

“再也不见！”苏菲发力，刃爪割开了哈娜的脖颈，触摸到里面的颈骨。

一切都该结束了，无论是伊蕾娜也好爱丽榭也好，今晚没有人可以活着离开这里，杀死哈娜之后剩下的人苏菲也会挨个解决，在彻底失去行动能力之前还得想办法就在附近等待了一个月之久的飞艇叫过来，只有这样才能让圣教皇知道苏菲最后死在什么地方又做了些什么事。如果努力并不能被知晓和认可，那么到头来到底是得到了什么呢？

本该彻底黯淡下去的眼瞳忽然亮了起来！哈娜双手握住苏菲的手腕猛然收紧，咔咔的骨骼崩裂声令人心悸，她抬腿一脚狠踹在苏菲胸口上，苏菲被震得仿佛灵魂都出窍了浑身失力，松开手跌跌撞撞地后退，哈娜借力反转落地，受身蹲伏，大口大口地呼吸，要把刚刚失去的氧气全部弥补回来。

她的巫女服也被白色的鳞片撕裂了，赤身裸体，只有少数地方仿佛是必要的才被鳞甲包裹着，比大人们会在床上穿的那种衣服还要涩涩。如果席可有幸看到这一幕大概会捂着鼻血狂飙，大呼说设计这种战衣的人实在太懂，修长的手臂和优美的腿部弧线毫无遮掩极富美感，再同时加上那些象征着残暴的鳞片之后直接就进化到暴力美学的境界了。

伴随着每一次沉重的呼吸，哈娜身边悬停的雨水都仿佛遇到了高热而蒸发成水汽，面对苏菲的龙娘形态她没有任何保留的余地，唯有在一开始就选择全力以对。

苏菲彻底震惊到说不出话了，她原本以为哈娜那些话只是一厢情愿的做梦而已，可当下眼前的景象告诉她哈娜确实和那个地方以及出生自那里的守护者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没有白龙的血缘和特别的技术支持不可能做到如此完美的龙化状态。

雨再一次淅淅沥沥的落下，地面上的积水潭里泛起万千个涟漪，伊蕾娜没有说完的单字卡死在喉咙里缓缓倒下，爱丽榭痛苦的哀嚎着手指插进泥土里紧握，回过神来的白巫女们眼前只有两个相互对视的龙娘，彼此间的眼瞳中都仿佛像是结着寒冰那样冷。

被刹那放缓的时间到了极限，在龙化的状态下苏菲已经无法再让原本的力量维持下去，时间再度回归正轨开始流逝。

“哈娜……苏菲……？”席可小心翼翼地报出两个名字，她的记忆还停留在看见苏菲洞穿伊蕾娜胸口的那一瞬间，再度清醒过来眼前就是这副模样了。中间发生的事情并不难判断，哈娜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烈的杀意，现况就是最好的说明。

“苏菲已经不是我们的朋友了。”哈娜很想对席可温柔一点，可她现在只能说出冰冷的口气，“或者说，打从一开始苏菲就是带着敌意来的，让她得逞了是我的失误，我很抱歉。带着受伤的人走远一点，我会把她消灭在这里。”

“不觉得这话说的太狂妄了么哈娜？”苏菲轻笑起来，即使是龙娘化的状态下她笑起来依然很好看，配合上身体的那些鳞片，有种战场女武神的独特美感，“看看你自己！你根本就是不完整的，是个冒牌货！就算一样会龙化又怎么样？你这个赝品！”

哈娜没有回答，两个人的龙化状态确实有些许差别，苏菲的鳞片更白更亮，无论鳞片的形状还是排列都非常规整。与之相比哈娜的就有点赶鸭子上架的味道，剧烈行动的时候甚至会走光，比起苏菲那种像是战衣的鳞片她这边更像穿了劣质的情趣内衣。

但这些都无所谓，守护者们的龙化状态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哈娜根本就不用去管，如果硬要按照苏菲的说法来分个真假，究竟谁才是赝品那可未必一定。

哈娜踏前挡在小巫女们前面，依雪抱起爱丽榭，席可背起伊蕾娜，雪华搀扶着琦世，没有人想要留下来当累赘，只要看看那两条龙的状态就知道了，这种对决里没有能让旁人插手的份。

苏菲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越走越远，直到变成视线里模糊的小点，并没有追上去的想法，虽然嘴上嘲笑哈娜不过是个赝品，内心绝对没有小瞧她的意思，这会是场硬仗。

她轻轻挥手滑过自己另一边的手臂，更多的鳞片刺破肌肤争先恐后地从身体里钻了出来，随着她的手势脱离身体的束缚，在她面前悬浮起来，围绕着旋转拼接，最后化为一把由龙鳞组成的武器，就像是收获生命的镰刀。

“真不愧是姐妹，苏琳也用镰刀。”哈娜随手一招，一旁的涤雨弹了起来飞进她的掌心。

这种类似剑来一样的手法其实只是护身符力量的延伸，那些由哈娜掌握的英雄武器永远不会脱离她的掌控，就像苏菲的镰刀是用自己身体里的龙鳞制造的一样，哈娜的武器全部是自己所接纳灵魂的一部分。

“因为这本就是我教给她的。”巨大的镰刀在苏菲手中旋转起来那么轻盈，宛如皎洁的新月，可那新月上的龙鳞每一片都是逆向生长的倒钩，不难想象要是被那东西斩切到，锋利堪比钢铁的龙鳞会在肉体里狂乱撕扯出恐怖的伤痕。

“不过她其实更擅长用剑，拿着镰刀无非是在告诉我，妹妹我有和姐姐在做同样的事用同样的东西哦。”提到苏琳的时候苏菲总是会笑容温软，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其实她根本不必这样的，嘴上说着这个不好那个不好，本质上还是很希望我能过的轻松点好有更多的时间陪她。”

“可这个愿望再也没法实现了，不管是我杀死你还是你燃尽自我，你都没法回到教皇国去再见到她。”哈娜说，“圣教皇和苏琳，是圣教皇对你更重要么？”

“这种问题很蠢，就好比女孩子问男朋友我和你妈妈一起掉进水里你先救谁。”苏菲摇摇头，“重要的人是没有先后顺序可言的，如果有那就说明并不重要，人生本就充满遗憾，我选择了一个终究会愧对另一个。”

“说的真好，如果有机会见到苏琳，我会代替你向她问好。”

“谢谢啦~”苏菲微笑着说，不再是那种故意伪装出来的笑，也并非嘲弄或是轻蔑，哈娜能感觉到那个笑容的纯粹，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面对一个愿意对自己好的人，轻声说上一句诚恳的谢意。

这一瞬间哈娜有点恍惚，她无法分清楚站在对面的那个女孩到底是天使还是恶魔，是苏菲还是别的什么有着苏菲外形的东西。

很少见的，在动手之前她迟疑了。

但那只不过是半秒钟而已，两个人同时蹬地前冲，龙化状态赋予了她们异乎寻常的巨力，起步点飞溅起半米高的污水留下暴力反冲出来的泥坑，白色的身形在高速移动中快到只剩下一片连绵的影子。

涤雨横切镰刀，清亮的火光伴随着金属相隔的声音散溢开来，那把由苏菲身体里的龙鳞组成的武器硬度惊人，虽说龙鳞本身就能做到刀枪不入的地步，可本身只是小片小片的鳞片而已，苏菲以奇特的手段将它们强行抽离出来组合在了一起，反而缔造出了比原本更加坚韧灵活的镰刀。

她使用镰刀的手法也非常精妙，普通人拿着镰刀最多只是发挥它本该拥有的横扫优势，就像农民在收割农作物时那般野蛮，仗着攻击面积大的优势随意挥舞就行了。但在苏菲的掌控下那把巨大的武器变得与它的体积完全不相称的灵活，镰刀可以随时从任何一个意向不到的地方进攻，它可以沿着苏菲的手臂，大腿，甚至是细腰旋转，切割空气席卷狂风，就像是独立于苏菲身体之外的某个器官，可是又有着和本体相联系的战斗意识。哈娜觉得自己不是在和苏菲打，而是在同时和苏菲，以及一把镰刀对抗。

167.我们都是小怪兽 三

这是哈娜从未听说过的技术，紧握着的武器并非是在被操控，更像是拥有自我战斗的意志，这难道就是苏菲要特意用自己龙鳞来制作镰刀的理由么？因为是出自自己身体的材料，所以才能与主人本身拥有奇特的联系。

席可仰望着雨幕下的对决，那两条白色的线一瞬间落地又一瞬间弹到天上去，剧烈的音爆无数次震击空气，伴随着金属碰撞的重音。

龙娘的身体素质已经完全超越人类能够企及的范畴了，就连空战这种事情也是办得到的，每一次弹跳都带着巨大的反冲力，看不见她们的身影但能看见脚掌在泥泞上留下的刻印，简直像是两只跳蚤。

跳蚤这种低等级的生物拥有不可思议的弹跳力，能够跳跃至自己身高400倍的高度，假如人类拥有与跳蚤相同的弹跳力，那么一跳大概能有700米高。

那两条人形暴龙能不能一跳700米席可不知道，但她看的出来她们是把过分强大的力量转化为了高速行动的碰撞，原本笔直的竖线现在变成无数次折跃的曲线，她们的战场存在于这场大雨下的任何一处。上一秒的火光还在那里，下一秒的火光又出现在那里，席可只有靠那些光焰才能延后捕捉到一点点战况。

涤雨和镰刀相互碰撞割开雨幕，所有的水滴都被那些晶莹剔透的白光给填满了，表面笼罩着璀璨的光影，仿佛几百万个同时起舞的精灵。无数的碎片从星火中飞溅出来，有的是白色的龙鳞，有的是黑红色的金属，苏菲临时锻造出来的龙鳞镰刀还是比不上千锤百炼过的涤雨，尽管如今的这把刀很大程度上都是灵魂力量的复刻品，仍然不难想象当初东方的古老铸剑师花了多少功夫才打造出连龙鳞都能切碎的锋刃。

积水潭飙起半米高的水花，混合着污秽和淤泥，那些飞剑出来的碎片就像功夫大师丢出去的飞刀，切入岩石也不在话下，数量多的像是一阵金属的暴风雨，而这些还仅仅只是人形暴龙们碰撞后弹射出来的力量残存，如果是本身施加的暴力还要在这之上许多。

哈娜和苏菲同时落地，涤雨绕着周身360度旋转一圈，速度快的像是完全没有动过，音速般的风刃踏着迅疾的步伐立刻向前冲锋。看似无解的必杀一击被苏菲强硬地拦了下来，镰刀以绝对精准的角度向下劈斩，仗着武器本身的厚重强行压制住哈娜前进的刀锋。脚下的地面瞬间碎裂，因为镰刀的镰锋触及到了地面，连同人形暴龙的粉碎性力量一起传递到了那里。

在无数次的对拼中苏菲占据到了上风，哈娜的突然龙娘化确实让她惊讶不小，但真正开始对决了她才发现哈娜的弱点，单纯比力量的话哈娜是比不过她的，对于如何把龙形态的力量发挥到极致哈娜根本就一窍不通，能够抗衡到现在单纯是凭借丰富的战斗技巧和一股要血战至死的顽强心态。

这终究不是能长久下去的方法，越是对抗的持久，弱点就会被越来越放大，到最后成为一击即破的突破口。

哈娜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急于求成，但苏菲那种一人一把镰刀仿佛一分为二了的精髓是她从未见过的，对方拥有和她一样甚至凌驾于她之上的暴力，同时对抗两方委实没有抓住机会的可能。

苏菲狠踏一脚地面，本就崩碎的岩层再次旋转着翻开，裂缝以迅雷般的速度往哈娜脚下延伸，镰刀发力锁住涤雨的退路，她要把哈娜的刀刃抢先夺下来，占据拥有武器的优势。

镰刀上本该努力抗衡的力量忽然松懈了，苏菲的发狠扑了个空，眼睁睁地看着涤雨翻转着坠落，自己也因为这个意想不到的变化往后退了一步，身体的重心略微松懈。

哈娜居然主动放弃了自己的刀刃！在脚下的裂隙来得及到她面前之前，她抢先一步弃刀突进，覆盖着龙鳞的小腿紧绷，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如炮弹那样撞在苏菲的身上，带着苏菲一起倒下翻滚出去。

镰刀不幸从手中脱落了，涤雨也一样，哈娜带着苏菲远离了她的武器，两个人扭打在一起，纤长的爪尝试去撕裂对手的眼珠，喉咙，甚至是胸口，女人打起架来发了疯的时候就只剩下抓了，摸到什么就抓什么。即使是龙鳞也挡不住同样是来自龙爪的袭击，素净的身体上鲜血淋漓，几十道伤痕把那天使般的身材生生涂成了血腥的恶鬼。

哈娜猛然摆头，狠狠撞上苏菲的额头，头骨碎裂的声音在颅内炸开，痛的撕心裂肺。两个人同时短暂地眩晕了刹那。但哈娜是有所准备的，她朝着印象中苏菲脖子所在的位置探手发力，成功锁住了她的喉咙，暴风般的拳头狠狠砸在苏菲脸上，所谓打人不打脸这种话在生死相拼里根本就是个笑话，真正到了危险的时候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用的出来，是男人的话就照准了往下半身打，是女人的话就死盯着小腹狠狠地砸。

这是在与秽鬼搏命的战场上渐渐明白的道理，像苏菲这样的公主殿下绝对无法理解，生来就高贵优雅的人就算是决斗也会遵循着礼节，臭屁的鞠躬出剑，以为打掉对方的武器就是自己的胜利。哈娜确实更擅长用刀，但她也同样擅长拳脚功夫，面对成倍于自己的敌人时即使拿着长刀也很容易因为秽鬼的特性而陷在谁人的身体里拔不出来，如果没有了刀刃就只会发呆不知道如何战斗下去，早就该被秽鬼咬断脖子了。

苏菲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拳头打蒙了，在她迄今为止的战斗里只有碾压碾压和碾压，刹那几乎是无敌的白巫女力量，从来没有人能把她逼到最后的退路上。当龙娘化开启的那一刻苏菲就觉得自己已经赢了，自小学习到的精妙技术加上龙的躯体没有输给哈娜的理由。

可她还是误算了哈娜本身，对哈娜来说只要能取得战斗的胜利任何东西都可以是她的武器，树枝，石头，甚至是没吃完的棍棒面包，区区一把名贵的刀算什么？

涤雨落入地面的裂隙里消失不见，哈娜根本就没有回头在乎一眼的意思，金色的龙瞳散发着暴怒的焰光，她自己就是龙娘，很清楚龙的骨头装在人类的身体里是什么样子的，每一击每一拳，她都在寻找那些隐藏在皮肤下的骨骼，苏菲浑身上下的骨骼被哈娜给从头到尾欧拉了一遍。

她可以问苏菲想知道的问题，可以暂时压制住那些即将爆发出来的怒意心平气和的说话，那是因为时间的流动暂时停滞，死去或者尚未死去的人还有挽回的机会。

可苏菲龙化之后刹那的领域就被解除了，哈娜能听到伊蕾娜几近消失的呼吸，能听到爱丽榭痛苦的哭嚎，能听到席可在努力按压血管想要止住那些即将流逝掉的生命。

每一样东西都在激怒哈娜本就糟糕的心境，她们做错了什么？愧对了什么？凭什么要经受莫名其妙的伤害？这个该死的国家和这个该死的世界已经够让人伤心的，大家只是想要找一个能够安稳下来的地方，一个没有秽鬼血红双眼的地方，好好闭上眼睛睡一觉而已，难道连这样小小的愿望都是一种奢求，不能被满足么？要派来苏菲这样的人摧毁最后一丝希望？

“你他妈的！你他妈的！”

女孩的唾骂回荡在无尽的雨幕下，这是哈娜第一次用这种方式来宣泄自己的情绪，她总是看起来没有太多表情，让人以为那里站着的其实只是一个漂亮的人偶。可人偶是不会有心的，没有心也就不会这么痛了，痛的叫人想要嚎啕大哭一次。

可就算揍上一万次骂上一万次又有什么用呢？再怎么厉害的人拼尽全力也没法去挽救名叫死亡的东西，因为死亡不是一种病，万能的神药逆天的英雄高超的医生都没用，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从你的指尖流逝，素净的脸失去血色，再也不会看着你的眼睛微笑了。

大滴的泪水映着光滑落，曾经不会哭泣的女孩第一次哭了出来，哈娜想到自己又一次食言了，她说过会带着爱丽榭去她想去的地方，去过她想过的生活，让这个生在研究所里没有亲眼见过何谓幸福的女孩，在余生里能快乐的像位公主。

她答应了，却没有做到，原来那么多个诺言都只是谎话，有些事情就算再怎么想去拼命，总会有可恶的东西冲出来要狠狠地捅上一刀。

忽如其来的暴力冲击把哈娜弹飞了出去，苏菲缓缓地站直了，左右活动筋骨，发出清脆的爆响，好像刚刚哈娜的一阵欧拉猛击只是给她来了一次舒爽的按摩。

苏菲浑身都笼罩在坚硬的鳞片中，那些鳞片上流动着美丽炫目的光泽，即使被哈娜打的千疮百孔到处都是血迹，也难遮掩住本身的光华。从刚刚的战斗直到现在，苏菲身上的鳞片缓慢地不断生长着，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内衣似的战甲，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肉体是暴露在鳞片的庇护之外的，就连面孔上也像是覆盖了一层龙鳞组成的妆容，锋利的骨骼凸出身体表面，像是弯曲的刀刃，钢铁般的肌肉在鳞片下缓缓地起伏。

她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哈娜，苍白的骨骼从她的脊背里突刺出来，向着两侧延展开来，带着薄膜似的器官，组成狰狞的双翼。那张满是血污的脸沉浸在雨幕下的灵魂领域中，神情恬静，就像在湖边散步的女孩忽然看到了乌云散开后，映衬在湖中心的那抹月光。

苏菲越来越脱离人，或者说少女的模样，正在朝另一个东西变化着，身上同时混合着人与龙，天使与恶魔，少女与恶鬼多种不同的样貌，一时间会让人觉得很美，一时间又充满畏惧。

哈娜呆呆地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思绪在这个刹那穿越了时光与空间，又一次回到了那片白色的土地，法梵德。

“哈娜，原来你也会哭啊。”苏菲笔直地盯着哈娜的眼睛，声音那么温柔那么甜美，之前的怨毒和愤怒全都消失不见了，如今剩下来的只有发自内心的轻语，“老实说我一直都没把你当成一个人类来看待，而是别的什么和我差不多的东西。你说自己可能来自教皇国的，其实我是有那么一点相信的，你会龙化，这是和我一样的技术，可不一样的是你不会进化，你身上的龙鳞始终只停留在那些重要的位置上，根本不会继续生长下去。这算什么？美少女的矜持？还是不想完全变成另一种样子，以至于失去了那张漂亮的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