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的勇者终成银发龙娘 第90章

作者:尤希尔弗洛让梅尔

爱丽榭毫无疑问是个成功的人工白巫女,没有任何杂质,能够使用护身符,神情动作和成长都与正常人没有差别,除了力量上的弱势仅仅是操控秽鬼以外,她已经是完美的产品了。

任何非圣教皇所属体系的研究都将被摧毁,边陲二之国的破灭对圣教皇来说其实是好事,在这个国家内的剩余研究所和残党根本就不用费力去收拾了,没有什么人能活着离开这片土地,极少数幸运儿也会因为不被其他国家接纳而流浪,直至某天死去。

其次,这次事件也可以当做是对其他参与进来的国王和教皇们的一个警告,他们并不知道边陲二之国破灭的真正原因,圣教皇将这件事含蓄的表达成是惩戒,信件已经发往各个国家。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好好履行自己的义务,那就什么事都没有,如果有了自己的想法甚至是背叛圣教皇,那么圣教皇并不介意让一个国家跟他们一起陪葬,别想逃得出去。

“你好啊,我的妹妹。”苏菲亲昵的抚摸着爱丽榭的脸庞,这是她的习惯,守护者有很多个人,虽然大多数情况下彼此都不算对付,见面的时候还是会叫一声兄弟姐妹。苏菲算是其中比较早出生的了,曾经那些年龄比她大的都已经死去,现在任何守护者见到她就算不服气,仍然必须老老实实的喊一声姐姐好,苏菲也会说妹妹或者弟弟最近过得怎么样。

很可惜此刻爱丽榭不能动弹,否则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会写满巨大的恐惧吧?现在这样还不够,要尖叫,要痛哭,要知道自己的末日来临了而自己什么都做不到,那种真正的绝望才是最棒的东西,是苏菲想要看到的东西。

她就是这样的人,美艳的外表下面是纯粹被伪装起来的恶,能表演多少种类型的人物并非单纯是因为她的演技出众,更多的是在时间的夹缝中她有足够的机会去揣摩学习,把每一个即将死去的人在每一种情况下的表现模仿的惟妙惟肖。任何人有苏菲这样的能力都可以变成优秀的演员,纯粹靠天赋的大概只有她的声音了,她总是能唱出牵动人心的歌谣,无论呢喃还是狂欢。

纤长的手指洞穿了爱丽榭的双眼,刚刚还那么欣赏的苏菲变心了,她把爱丽榭推倒在泥水里,狠狠地踩住她的头。一个无法让大人物满足的人偶还有什么多活一秒钟的理由呢?表现不够好不够可爱的玩具就应该被抛弃,何况一个必须死去的玩具?

冰冷的风忽然从身后猛灌过来,吹的苏菲脊背发凉。那一瞬间她甚至愣住了,在刹那的领域里一切事物的流动都被无限放缓到几乎静止,不管是风雨还是别的什么更为强大的东西,单说能力能做到的事守护者中苏菲绝对不是天花板,哪怕妹妹苏琳的审判都比她强。可掌握了时间这种东西就像掌握了能屠戮神明的刀,先手权利永远握在苏菲的手中,再强大的敌人都只能任凭宰割。

可这风是怎么回事?刹那的领域里怎么会有忽如其来的,像是寒潮一样那么恐怖的风?

下一刻她就飞到了半空中,巨大的暴力切割她的肌肉,胸膛,和神经,泼洒的鲜血像是绚烂的长虹。苏菲能听见金属在摩擦自己身体的残忍声响,这是她有生以来受过最严重的重创,掌握着时间的她很少在执行某项任务中受伤,因为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和妹妹苏琳一起合作的,审判与刹那并存完全等于无解。唯有在她单独出任务的时候才会因为暴戾而让自己受到伤害,可最多只是皮外伤而已,向这样几乎是以杀死什么人为目标的摧残从未出现在她身上。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剧痛么?她能感受到某个叫做生命的东西正在迅速从身体流逝,就像那些她曾经杀死的人一样,现在自己的表情大概和那些知道自己即将要丧命的家伙们一样可笑吧?

她重重地摔在污水里,胸前氤氲开来大片大片的血色,来自她身体里的东西并不受到刹那的限制,水面上像是又盖上了一层夺目的鲜红。

一只穿着白色单鞋的脚狠狠踩住苏菲的后颈,把她的头踏进淤泥里,苏菲能听见颈椎间的骨头在哀嚎,那种力道好像是故意要一根根破坏她的血管和神经。她努力的挣扎,想要挪动身体反抗,冰冷的金属立刻刺穿了她的手背,将她的双手一起钉死在地面上。

凄惨的哭声震开了停止的雨幕,这是苏菲人生中真正的第一次哭泣,很多次她在舞台上哭的撕心裂肺让观众动容,内心却总是一片平静。现在她哭的毫无章法,脑海里只有恐惧和剧痛。

“是谁?是谁!!”她暴怒的哭嚎,面孔扭曲的像是恶鬼。

纤细的手指撩开了苏菲凌乱的长发,她终于看清楚了那个辣手摧花的混蛋,哈娜没有任何表情,素净的面孔上像是覆盖着一层寒霜,眼神中满是清冷的刀光。

只是这么简单的看了一眼,苏菲就狠狠地抖了一下,曾经有无数个人对她露出过这种表情,毫无例外他们如今的坟头草已经盖过了墓碑。只有这一次,只有这一次是她被人压在地上,第一次明白作为弱势的一方是怎样看待那个即将夺去自己性命的人的。

“没想到?”哈娜轻声说。

这是苏菲刚刚用过的台词,哈娜在冷嘲热讽这上面有一种独特的天赋,那就是复读,配合上她那张什么都不沾的表情杀伤力尤为出色,对手总是同时经历心灵与身体上的双重打击。

“你为什么可以行动!”苏菲大吼。

“我也不知道,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有意识可以跟上你,亲眼目睹你杀死伊蕾娜。随着你开始对爱丽榭下手,我能动的部位越来越多,最后身体完全解放。只是可惜没有早一点动起来,否则可以赶在你伤害爱丽榭之前就动手。”

苏菲愣住了,她忽然想起来很多天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那个时候哈娜总是跟着她神出鬼没,以至于苏菲以为闹鬼,动用了刹那去捕捉身后跟踪的人。那一次她抓了个空,才会担惊受怕觉得是什么幽灵怪力之类的东西,后来哈娜出面承认她就把这茬给忘记了。

从一开始哈娜就不受刹那领域的约束!只是这一次苏菲直接把力量开启到了极限,哈娜才受到了一点影响,可在延长的时间领域她只用了十几秒就缓了过来,放在现实里不过是眨眼都不到的事情!甚至在一开始和其他人一样装出了被约束的模样骗过了苏菲!

巨大的恐惧在心底里炸开,刹那并非绝对无敌的力量,苏菲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弱点,它不是对每个人都生效的。对于那些流着同样血液的守护着们,刹那的效力确实非常微弱,苏菲本身的进攻速度和力量都不算强,依靠的只是绝对先手的权利在作祟。当失去刹那的庇护,同样是守护者的其他人很容易干掉苏菲。

之所以大家还愿意叫苏菲一声姐姐,是因为苏菲年龄确实是剩下的守护者当中最大的,而且她还有个妹妹苏琳,那两个人总是在一起行动。能打得过苏菲又怎么样呢?破了刹那又如何去对抗审判那一关?她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胜负只需要一瞬就揭晓了,苏琳只用那一瞬就可以降下审判,随后迎来的将是铺天盖地的死亡。

“你到底是什么人?”苏菲看着哈娜的眼睛,一字一顿。

164.咏叹 六

“大概……只是个白巫女。”哈娜轻声说,沉默了一会儿,“也可能什么都不是。”

苏菲愣住了,这是什么答案?在嘲笑她么?在可怜她么?还是觉得她已经是个死人了,所以怎么说都无所谓?

今天有三个人是苏菲一定要杀的,伊蕾娜和爱丽榭无疑都触及了可能威胁到圣教皇的范畴,而哈娜则单纯是个无法解开的谜团,看上去分明就是那么人畜无害的漂亮姑娘,苏菲却本能的觉得她很危险。

能从苏琳的审判中逃过活到今天,还在污秽之雨遍布的国度里依然带着身边的白巫女安然无恙,很难说这单纯是在依靠运气,当初的那个亲吻测试苏菲嗅到了哈娜身上那些和自己似曾相识的气息,这个家伙必然有什么东西是苏菲所不知道的秘密。

更可笑的是看起来哈娜自己好像也不知道,苏菲自己就是个好演员,她当然能看出来一个人有没有在刻意隐瞒。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苏菲很确定哈娜本性就是那样看似冷淡实则热诚的家伙,这种人永远会拿着一张冷脸面对你,让你觉得好像什么事她都不关心。可真要是发生了些不得了的事,第一个冲在前面的一定就是这种人。

简而言之,就是个面瘫的八婆,不遇到些东西她大概自己都不会察觉的那种。

“我们以前真的没有见过么?”哈娜问出了一个很不合时宜的问题,“或者说,你有没有听说过哈娜这个名字?和它发音相似的人和事都行。”

直觉告诉她苏菲一定知道些什么,上一次的对话彼此间还留有一丝戒心,如今已经是单方面的上位对下位,苏菲的命都掌握在她的手里,这种威胁不用直接说出来,否则会把本就难堪的局面弄的更糟糕。不管苏菲如何回答,做出那些事之后她的结局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哈娜不想说什么告诉我就会放过你这种无谓的谎言。

“我没有兴趣看一个人对着我自恋,尤其她还和我顶着一样的脸。”苏菲强忍着痛苦咬牙切齿,“如果是你见过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你会忘记她的存在么?我怎么可能会认识你?”

这句话一语中的,在法梵德那片冰天雪地里,哈娜与巨龙小姐真正意义上只有一面之缘,那是在被她挽救,封入雪球之前的刹那。按理说这种片段的记忆应该很模糊,但哈娜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体完全借助了巨龙小姐的全部,从身材到声音到长相丝毫不差,这种肯定的直觉就源自于那一瞬过分深刻的印象。

哈娜说不出话了,她本就不擅长起话头,只会笔直的把想说的话甩出去。一旦被中断,就很难再立刻重新回归思路,许许多多想问想知道的东西乱成一团浆糊,根本理不清楚顺序。

苏菲也确实没有欺骗哈娜,那么多的守护者,无论已经死去的还是现存的,苏菲都可以立刻在脑海中和他们的面孔一一对上号,她可以保证里面没有一个人与哈娜有关。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在这遥远的边陲二之国,为什么会有两张完全不认识却一模一样的脸,这是个她们都想知道的问题,但她们都没法说出其中的一点联系来,除非有人率先愿意把绝对不可以讲出来的秘密挑明。

可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它的暴露会带来某些不可承受的后果。对苏菲来说,她透露给哈娜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更深邃的东西是知道就必须被灭口的内容,即使是面对死人也不能张口,否则就会被圣教皇绞杀。而对哈娜来说,巨龙小姐并没有直接要求她不可以把这些事说出去,但每每回想起最后的最后,那个温软款款的女孩贴在自己的耳边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哈娜就觉得这是只属于她们两个人之间的故事,就算是席可也不能分享。

局面就这样僵住了,必须得有人做点什么,无论是逃亡也好杀戮也好问问题也好,总要有个人迈出第一步。

“要是你愿意把那把刀撤走……”苏菲犹豫了片刻,“我能够分享一点也许能够建立起我们之间联系的东西。”

哈娜一愣,旋即眉宇间再度冰封:“你觉得我可能放过你么?”

“我只说拿走你的刀,没要求你放过我……"苏菲有气无力的说,眼角又渗出许多泪水,目光楚楚可怜的像是什么小动物,“只有这样我才能多少动一下,拿出你想看的东西……我只是想好过一点,在死去之前。”

有人说一个女孩漂不漂亮不是要看她打扮的花枝招展踩着高跟鞋和长裙对你微笑,要看的是最让人难堪最可怜的时候,比如刚刚经历了严重的打击失魂落魄连话都不会说的时候,如果一个女孩子连在这种时候看上去都让人心动的想要抱住她,那她大概就是顶级的大美人了。

面对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哈娜很少见的动容了一下,按照她一贯的作风对付敌人都是有多狠给多恨,抹去脖子不会多说一个字。可今天这种情况她委实没有经历过,心中抱有的疑问实在太大了,在这时间停止的当下受伤的人们尚且还算安全,唯有趁着苏菲还活着的时候把问题再问一遍试着搞清楚她才会安心。

哈娜犹豫了,女孩是这世界上最狡猾的生物,这是席可亲口对哈娜说过的话。那个时候在阿芙洛狄忒,她和哈娜一起刚刚目睹了一场情侣分手对撕的年度好戏,席可就坐在卡座上慢悠悠的喝果汁,一边对哈娜言传身教。

席可说女孩子会对你道歉,但未必是觉得自己错了,如果你拒绝,她就会歇斯底里的大发雷霆说你斤斤计较。事实上这种道歉的含义本质并非内疚,而是我道了歉所以你就该原谅我的厚颜无耻。

哈娜问你也会这样么?席可点了点头说是,坏女孩都这样,所以你要记住,面对坏女孩就别相信她们对你示弱,你敢这么做,接下来她们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反咬你一口。

那么苏菲是坏女人么?毫无疑问的她是,明确了这一点哈娜就不会听她任何的鬼话,老婆说的话要好好听,因为席可比她更懂女孩子。

“就这样对话吧,你要我看的东西我会替你拿出来。”哈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苏菲。

“真舍得下手啊。”苏菲居然笑了出来,“刺穿我的时候不会觉得是在伤害自己么?不会心疼一下子么?明明我那么好看。”

“伊蕾娜和爱丽榭也很好看,你心疼过她们么?”哈娜冷冷地说,“如果我们的位置现在对调,你剖开我的心脏只会毫不迟疑。”

“你说的没错,我是个坏女人,坏女人就该这么做。所以你最好别在我死之前给我机会,明白么?”苏菲疼的咬牙切齿浑身直抽搐,可她还是在放狠话,“接下来我要说的是不能说的东西,听过的人都会死。如果不是我也想知道你跟我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即使你再刮我成千上万刀我也不会讲出来,它未必就是我们想要的答案。”

“是不是总得听过之后才知道。”哈娜神色诚恳起来。

“你拉开我胸口的衣服。”

哈娜微微一滞,对上苏菲稍显纳闷的目光,她立刻回过神来。都怪和那几个老司机呆在一起厮混的太久了,如今居然连听到这种简短的话语,她也能瞬间脑补一个章节的画面出来,真是尴尬。

藏在背后的拉链滑下,哈娜把苏菲的制服褪到了胸口上方,愣住了。

“看到了么?”苏菲说。

这真是多此一举的问话,苏菲漂亮的肌肤上那一抹惨白的印记委实让人对上就无法忽视,乍看上去会以为是个胎记,但它的颜色委实不是人类能拥有的光彩。硬要找个能类比的东西大概只有白巫女们的灵魂领域,是绝对纯洁无瑕的白,出现在人类的身体上和周边的皮肤一对比就显得有些惊悚。

“这是什么东西?”哈娜微微皱眉,暂时想不到这个只有一半的印记和她的问题有什么关联。

“发挥一下你的想象力,把这个印记镜像翻转,拼凑起来,弥补好那些空缺的缝隙,你觉得像什么?”

脑海里不禁按照苏菲的指示照着做了一遍,只有一半的时候印记略显抽象,可一旦联想到完整的图案,那个东西究竟代表着什么就再也无法从脑海里消逝了。

“白色的……龙?”哈娜的声音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逐渐触摸到真相的兴奋。

“是的,龙,更准确地说,是守护者们的标识,每一位守护者身上都有这样的印记,这代表着我们模仿的对象是白龙。”苏琳说,“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白巫女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在秽鬼之祸前,大陆上还没有如此多的白发女孩,那个时候白发仍旧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发色。但在秽鬼之祸后,白巫女们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在各地开始诞生,教会也同时宣布了白发女孩们特别的力量。是力量就总会有来源,白巫女并不是凭空诞生的,伊蕾娜的判断没有错,秽鬼确实来源于魔力之种,而白巫女正是为了对抗秽鬼出现的,由另一样事物带来的礼物,那就是白龙!”

“世界上绝不止一条龙,这么多年的人类历史中,光是有记载的就有很多种,即使是现在,仍旧有龙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有的甚至离人类很近很近,抬起头的时候,可以看到云层上方隐匿着巨大的暗影在流动。事实上,在秽鬼肆虐的时候这片大陆上的人类本就该灭亡,因为根本就没有彻底消灭秽鬼的方法。但是白巫女出现了,她们源自于白龙对整片土地的祝福,继承了纯洁灵魂领域的白发女孩拥有吞并消灭污秽的力量,尽管这会让污秽在她们的身体里堆积,到达某个程度后就会爆发开来催生新的秽鬼。可是有解决的方法总比没有好,如果没有她们这多年来的牺牲,世界早就完蛋了。”

这委实是一段哈娜没有想到过的密辛,在教科书中,秽鬼之祸的终结源自于教会最后拿出来的圣骑士与一位白巫女,根本没有提到过这些是怎么出现的。随后的历史里,圣骑士与白巫女成为了对抗秽鬼的主角,前者掌握在教会手中,后者诞生于平民之间,每一位白巫女的家庭都会得到终身优待,教会甚至采用各种手段隐瞒了白巫女最终的去向和结局,以至于那些家庭至今仍然以为女儿奉献在危险的第一线,或是遭遇不幸而丧生。

联想到之前发生的种种,哈娜忽然明白为什么那天的法梵德上,她会得到一句用双眼去确认这个世界。也许是白巫女的事情背离了巨龙小姐的初衷,也可能是某些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巨龙小姐的预料,即使是她也没办法处理,巨龙小姐需要一个代行者,一个能站在她这边的人类。

可为什么是自己呢?十三个人的讨伐队,季夏能活到最后不过是一种巧合,到底是什么东西打动了她,让她愿意选择那个不起眼的屠龙勇者,成为银发的龙娘去见证这个世界呢?

哈娜不明白,也许就像席可说的那样吧,女孩子的心思总是很难猜的,白龙也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所以就一样很难搞清楚。

“你刚刚说模仿白龙?”哈娜重新回到正题来,“模仿是什么意思?守护者们都是仿照某个东西制作的么?”

“无数白巫女都是因为白龙才诞生的,但是为什么会这样我们并不知道。从这百年间的白巫女身上,圣教皇不懈的进行着研究,终于找到了一点点蛛丝马迹,将这些星星点点,微末到一不小心就会忽略的螺旋基因在人造人身上进行人为的重现以后,得到的就是超越白龙缔造的白巫女,更强力更接近于白龙本身的守护者。我是这样,苏琳也是这样,所有的守护者都是这样,我们是为了模仿白龙而存在的实验体,新一代的真正人工白巫女。”

165.我们都是小怪兽 一

哈娜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终于可以放下去了,自从见到苏菲苏琳,哈娜就在怀疑教会是不是仍旧成功地狩猎了巨龙小姐,考虑到任务本身从教会直接发布,而苏菲苏琳又是来自教皇国,下达那个任务的很大可能就是圣教皇本人。

根据苏菲的说法,守护者们来源于夏国的人工生命技术,圣教皇的血,以及采集到的白龙基因片段,这些与如今的巨龙小姐安危都没有关联。如果白龙就是指多年前的巨龙小姐,那么巨龙小姐恐怕是在知晓教会某些作为的情况下,才指认哈娜交付心脏去为她见证世界。

“只有女孩么?”思索了片刻,哈娜问出一个听起来有些奇怪的问题。

苏菲大概并不能理解这种疑问的缘由,季夏这个人的前半段人生是十分模糊的,对于双亲,故乡,以及自己的来历,季夏所知道的都只是教会单方面的说辞,根本没有任何记忆。在遇到巨龙小姐之前,季夏的生活一如既往总是重复着孤狼一样寂寞的时光。

而在成为白巫女哈娜以后,她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她捧着蜡烛行走在悠长的走廊里,白色的裙裾下是可爱圆润的膝盖,后背传来长发轻轻撩拨的触感,壁砖上的花纹和雕刻证明那是教会下属的建筑物。

那个梦境只有一次,但哈娜记得非常清楚,仿佛刻印在了骨髓里一般。女孩纤弱的手指,白色的裙裾,密闭的走廊,瑟瑟发抖的小腿,尽头那扇紧紧封闭的大门上是六翼的天使相互拥抱,纯洁的羽翼和光环熠熠生辉。可女孩的眼神那么惶恐那么害怕,好像那地方通往的并非天国,而是迈入地狱的大门。

越是和苏菲对视,哈娜就越感到熟悉,这种感觉并非建立在白龙的血脉相连上,而是某种在这之外的东西。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苏菲,那句话不是说说而已,可记忆里的自己小到可怜,那时候的苏菲应该也小的可怜,小时候的面孔未必和长大了一样,也许真的见过并没能记住。

哈娜不禁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如果,仅仅是如果,如果在那段消失的记忆中,她曾经真的是个女孩子,是和苏菲一样诞生于教皇国的人工生命,那么后来的事情是不是就说得通了?白龙小姐的礼遇并非出于怜悯或者是有趣,而是在那时候她发现了哈娜拥有和自己同样血统的事实,所以才愿意分享一颗心脏给这个没有任何长处可言的普通人,那是从未谋面过的姐姐对弟弟……或者说妹妹的一点点爱。

这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可是季夏都能跨越性别的红线变成哈娜,那么在季夏之前缺失的记忆里,他又凭什么不能是个女孩呢?否则为什么会做还是小女孩的自己站在教会走廊里的梦?

苏菲微微动了一下,哈娜从无限的妄想中惊醒,面对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她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蠢很蠢,在心里嘲笑自己,笑话自己的脑洞那么天真那么发散。大概是因为身边有个漫画家还有个总爱谈天说地的闹腾鬼吧,也许是什么时候听过她们编造的故事,想当然的就觉得自己也是什么苦大仇深背负命运齿轮的女主角。

“虽然是以缔造像白龙一样的白巫女为目标展开的计划,但确实是有男孩子的存在,因为最开始的时候并不能明确掌控诞生的性别,男女的比例完全靠运气。随着后来技术趋于稳定,就只有女孩子出现了。那些早期的男孩多半因为寿命到了极限而死去,现在剩下的只是很少一部分。”苏菲轻声说,“你问这个干嘛?我不觉得这些东西和你想知道的事情有关。”

“守护者们的寿命都很短么?”哈娜并没有回答苏菲的问题。

“目前我知道的极限是二十五岁,通过另一些技术可以缩短,却没法延长。现在你看着和我差不多大,这是因为作为最近一代的守护者,我们的成长最大限度的模仿了人。在过去,为了能尽快使用守护者,是会加速他们成长的,外貌看起来有二十岁,实际年龄可能一半都不到。”

哈娜心里狠狠地跳了一下,“那么你的人生还剩下五分之一。”

“不,已经是零了。”苏菲看着哈娜的眼睛,冷冷地说,“你没可能会放过我,看眼神就知道了,那句感叹不过是可怜我。听着,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不要觉得我像人类所以我就是人类,如果没有圣教皇我根本就不可能作为守护者出生,只是一个存在于某个女孩身体里的基因片段。生命短暂又怎么样呢?对人类来说最大的追求无非就是权利,地位,金钱,财富或者名声,这些我很早就拥有过都玩腻了!在教皇国我仅次于圣教皇,是教皇国的公主,苏菲这个名字是那里最负盛名的歌姬,只要我动动手指有成千上万的男人愿意拜倒在我裙下,双手奉上的礼物可以堆成山让我踩着回到自己高台上的卧室里去。我需要你可怜我么?出生在这种穷乡僻壤的乡巴佬?别觉得有一张和我一样的脸,就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我的人生用不着你来评判!”

她的口气那么骄傲那么沉重,好像不久之前还哀求的痛楚全都烟消云散了,身为圣教皇最宠爱的公主殿下,她不允许任何人站在高处对她评头论足说她可怜。哪怕是此刻,也秉持着自己绝对的尊严。

真是个死倔强的女孩,容不得别人说她半点不好。这样的人如果能加入这个队伍里应该会很开心吧?席可会嘻嘻哈哈地从背后跳起来搂着她的脖子,就算苏菲再怎么生气席可也会有办法降服她。依雪肯定会把苏菲当做新的女主角来用,这种浑身都像长着刺的真正高岭之花被推倒蹂躏是喜闻乐见的剧情。

可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坚信自己没有错,地上流淌的鲜血即是她罪恶的证明,这里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今晚将再添一座悲伤的新坟。

守护者们都是这样的女孩么?苏琳也是这样么?那个远在高墙里的乐园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是谁我已经说完了,那么你又是谁?”苏琳冰霜似的发问,分明是她陷入了绝境,倒好像被刀刃贯穿的是哈娜。

“还是不知道。”哈娜摇了摇头,“从你的答案里,我只能给自己一个推测。”

“什么推测?”

“我的人生里并没有小时候的记忆,最早的记忆是从十岁开始,边陲二之国的教会里,神父告诉我说我的双亲都被秽鬼吃了,那个村庄里我是唯一的幸存者。后来执行任务的时候我去看过,确实有那么一个地方,附近的人也说那一年这里遭了灾,此后就没有人再居住。”哈娜轻声说,“其实以前的我并不是长成这个样子的,发生了一些很特殊的事情,你的答案加上一些记忆,让我觉得也许很多年前我其实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没有见过我么?不是指这张脸,而是某些特别的记忆,比如某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或者……小男孩。”

“你觉得我有兴趣听你开玩笑么?”苏菲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所有的守护者我都见过,一起长大的时候我们都是小女孩小男孩,你是想告诉我那其中之一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