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尤希尔弗洛让梅尔
“你知道？”哈娜觉得这老鸨是在虚张声势。
“废话！不信？”露娜从那双平静的眼神里读出了些许的不屑，一抹鼻子，“我说了那么多，唯独没有说最关键的东西，因为我知道那正是你想弄清楚的玩意儿。不就是和在阿芙洛狄忒那次一样么？你需要那个研究所的确切位置，比起我的情报，你更想自己去看看，这样才能掌握一切。”
哈娜一愣，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委实没想到会被露娜一语中的。
这都怪她的思维太直接了，虽然没有太多的话语或是表情，可只要跟哈娜呆过一阵子，明白她做事的方式，对于她会怎么处理问题就很容易猜到。好比说现在大家遇到了一伙强盗，对方人数众多不好对付，大家都觉得应该隐蔽起来绕开他们逃跑更好，但哈娜这个时候绝对就会跳出来堵住提出这个方案的人，然后说逃跑等于把后背弱点放给他们，最好的方法应该是就地潜伏等待机会，直接干掉盗贼的头头。
不看表面有什么，要看根源有什么，这就是哈娜思考和做事的方式。
“被你猜中了。”没法不承认，露娜猜得这么准显然已经吃透了哈娜，那就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谈生意嘛，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什么筹码直接摆上来，够直接才是哈娜的风格。
“我可以告诉你，但首先我得给你提个醒。”露娜竖起食指，压低了声音，“在经历过那次火灾之后，研究所有人失踪有人死亡，具体的情况至今教会恐怕都没有完全掌握，比如我这条还活着的漏网之鱼。那么整个研究所就有了暴露的风险，以圣教皇的作风，说不定会考虑直接把研究所搬迁。但是那里的设备和占地面积都相当庞大，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所以应该是进行了部分的调动，将重要的东西迁走，同时也对原址进行二次加固修复，增添防护。”
“入侵的难度加大了，你担心我做不到对不对？”哈娜听懂了。
“不是做不到的问题，是我觉得你如果还是把它当做苍白恐惧那种级别的研究所，试着要闯进去，那很大可能你就回不来了。”露娜耸耸肩，“所以这笔生意我希望在你去找死之前先做完，不然你人都没了我上哪兑现去？当然，地址我也会同时给你的，这是基本。”
“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死不死是我自己的问题，如果回不来那就是技不如人，没什么好遗憾的。”哈娜点点头，“那么，你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钱咯。”露娜手指捏成一个圈放到眼前，从那个圈里面看着哈娜，“我这个人就是这么好理解。”
“从你离开新都的时候，博尔吉亚就支付给了你巨额的资金，后来你在阿芙洛狄忒同时担当主管人和老板娘，整个店里赚的钱都是你自己的，可以说是有两份丰厚的收入。”哈娜大致算了一笔账，“就算这样，你现在还是会缺钱？”
“你以为老娘能在背叛了圣教皇之后能活到今天靠的是什么？”露娜轻蔑地瞟了哈娜一眼，这小姑娘在她这老狐狸看来就像浑身上下什么都没穿的雏儿那么单纯。
“阴险狡猾。”哈娜淡淡地说。
“是小心谨慎！”露娜指指自己的脑袋，“自从离开新都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从未拥有过属于自己的财产账户，因为圣教皇可以监控任何一家有经济来往的银行钱庄，我不能在这方面露出任何马脚。所以无论是博尔吉亚给的钱，还是我自己的收入，除了现金以外都是直接财宝支付，黄金钻石这类高价物都囊括在内。这也间接导致神圣灾难发生以后，我跑路的时候得带上自己的全部家当，依靠蛇头从高墙闯进来，再加上新都的消费，以及还不小心被弄丢过一次……我现在差不多已经是个穷光蛋了。”
“……你刚说弄丢？”哈娜微微皱眉，一个嗜钱如命的人居然会弄丢自己的钱？
“好吧其实是被偷了。”露娜咬牙切齿，“别让老娘逮住那混蛋！他妈的！”
“……既然手里钱不多了，新都又是那么花钱的地方，当初干嘛还要付高价来到教皇国？”哈娜说，“以你手里的财富，去其他边陲二之国或者盛开之国，随便投资点什么当个甩手掌柜绝对不至于饿死，你本身就有经营大型店铺的经验。”
阿芙洛狄忒虽然是个牛郎店，但它确实够大，哈娜这并不是贬低而是夸赞，能够独立运营那么大的店铺，在商业上露娜本身也绝对是把好手，以钱生钱对她来说并不难。
“小姑娘哪能懂得大人的心思呢？”露娜撑着双手高举双臂，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曾经是我长大的地方啊，人老了，总会想叶落归根的吧？就算冒着风险也得回到这里来度过余生，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态，你能明白么？”
并不是什么难懂的人之常情，只是有点意外会出现在这样的人身上。
“明白了。”哈娜点点头，“我以前也见过这样的老人，独自一个人生活在没什么人烟的地方。会说这种话，你究竟有多大了？”
“女人的年龄永远是个秘密。”露娜手指放在嘴唇上，冲着哈娜眨了眨眼睛。
“老女人就别扮什么可爱了，让年轻的小妖精们来吧。”确切地知道了露娜的年龄范围，哈娜吐槽起来就愈发不客气，“你要多少钱？”
“哎呀，我这种人能对年轻的小姑娘开什么价格呢？也就是洒洒水而已啦~”露娜嘴上说着客套的话，手上却比出了一个会让空气凝固的数字。
面对那个数字，哈娜少见的沉默了，她忽然觉得头很痛，痛到也许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要为一个钱字奔波。
213.白花烂漫 一
白色的歌莉娅重机在新都街头经过，昨夜刚下过一场雨，新都的空气格外清新，微微透着芳草般的气味。
一般来说新都城内禁止这些机动性的重机来往，因为本身是多个分散陆地组成的都市，来往的水道并不能支撑起多台机械的运转。但三个上城区例外，它们的面积首先足够大，其次是由于白花祭愈发临近，新式的重机也开始开上街头，车尾拖着长长的锦旗，头灯上插着各式花束，以这种方式向人们展示教会最新研发出来的力量。
每当上城区的居民在街头小巷发现了教会的人士和一群黑衣人，再加上一样平常没怎么见过的东西，那他们就会猜到再过不久，报纸上就会说某个新的产品诞生，要投入新都的民用工程里去了。
“和这里比起来我们的故乡就是个土妞嘛。”席可的脸庞在单向玻璃上几乎挤成了饼状，重机里的空间还是很宽敞，但是由于暂时不被允许离开重机，想要仔细看看这座城市就只能趁着现在这会儿了。
“在我看来每一座城市都是一个样子。”她的身边，琦世显得有些百无聊赖，双手抱胸闭目养神，根本不像席可那么热情，“也就是街道上多了些黑子的管子，别的我没看出来有什么不一样。”
“这么说就不对了，每一座能让人耳熟能详的城市确实都拥有它的独特之处，有的地方因为临海，所以吃住就总是和大海脱不开关系。有的地方身处群山当中，城市内的道路就高低错落，复杂的像是迷宫，有时候明明觉得自己走在平地上，转过下一个拐角忽然发现其实身处在某个高楼之间。”雪华在另一边看着外面的景色，手指轻轻搭在车窗上。
“只是初看上去漂亮而已，稍微待久了就会觉得无聊的。”难得有这么悠闲的时光，依雪坐在最中间，久违的捧着画板涂抹。
这是一辆经过特殊企划的私人重机，无论个头还是内部空间，都远比不上军用版本的，车身被重新漆成了白色，两个头灯上面多了一对很可爱的猫耳朵。即使如此它仍然是一般人无法接触到的顶级货色，重机开起来的时候光是烧特定的燃料都会是一笔不菲的开支，就算是那些买得起私人重机的超有钱人，也不会随便把这玩意开出来显摆，更多的时候是有必要远行，才拿出来用用。
但这辆重机行驶的速度堪称晃晃悠悠，也就比旁边慢跑的小帅哥快上一点，似乎里面的人们并不急着赶路，而是来观光的。
“那你觉得新都算是什么样的城市啊席可？”前排驾驶座上的人欢快的哼着歌，爱莉雅今天心情非常不错，最开始她并不认为这是笔划算的交易，帮人偷渡这种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做。但在真的接触这个人均美少女的小团队之后她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些人，尤其和席可非常对付，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会玩的姑娘，简直像是一轮行走的太阳，只是站在她身边就会莫名被她的情绪感染，觉得原来身边的一切都值得驻足留念玩赏。
以前读书的时候经常看到一句话，叫做人应该有一双善于发现美好的眼睛。爱莉雅觉得这纯属扯淡，真正美好的东西每个人都看得出来，还用得着去发现吗。但在接触到席可之后爱莉雅才知道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种人，地上的一根枯枝遇到席可，立马就是传说中打败魔王的勇者圣剑，她拿着那东西咋咋呼呼的挥舞，好像前面真的就是一个又一个需要她打败的boss。
什么都能玩起来，似乎永远不会寂寞，爱莉雅喜欢席可这样的性格，从边境直到新都，相互作伴了一周多的时间，她越发觉得和依雪的交易血赚不亏，甚至有开始考虑要不要去和席可谈一场恋爱。爱莉雅自认为无论长相身材还是地位经济什么的，她都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子，那么可爱，又是守护者，如果想要去真正恋爱一次，而不是和某些男人保持暧昧关系骗钱的话，应该很容易。
席可是近年来最让爱莉雅想要去恋爱一次的女孩，没有之一，虽然才刚刚认识没多久，爱莉雅已经开始尝试靠近席可，执行自己的计划了。所以她今天很乐意把自己特制的猫猫重机开出来，带着席可和新认识的朋友们在这座城市里转转看看，再带她们去已经预定好的住所。
“成熟的大姐姐系美女吧。”席可想了想。
“可是新都诞生到现在才一百年呢。”爱莉雅说，“这样也算成熟吗？”
“成熟是说的印象啦印象。”席可扭头看着镜子里爱莉雅含笑的目光，“就像你说的那样，新都仅仅只有一百年的历史，相比起外面的国度里，那些动辄已经可以说是老古董的城市来说新都很年轻。但是只不过是一百年的时间，这座凭空建立的城市已经发展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浮空都市，一个普通人所能想象到的一切这里都有，不能想到的这里也有，它可以满足任何个人对生活两个字的想象和需求，不觉得这样就很像是个成熟温柔的大姐姐系么？会敞开温柔的怀抱，接纳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出去。”
“你那描述的分明是大胸人妻吧。”虽然是在画画，其他人的对话依雪还是有听的，到了不得不吐槽一句就难受的时候，她就会出来插一句证明下自己的存在感。
“不行不行，必须是大姐姐！人妻那就变味儿了！”席可满脸严肃，似乎她在讨论一件非常正经又学术的事情，“大姐姐可以是不谙世事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姐，所以才来者不拒！要是人妻的话就已经经验丰富了，来的人不满足她的喜好，她很可能会轻蔑地瞟上一眼，然后鼻子里哼出一句就这？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的好吧！”
“很好，你已经成功的把这座城市拟人化，并且塞上你的X癖了。”依雪说，“接下来是不是该想办法侵犯一下她？毕竟也是个美少女。”
“虽然很想这么做但是我总不能对着十几块陆地发情吧……我觉得还是摸得到的真人比较好。”席可小声嘟哝。
“你居然不否认自己确实有那种想法……看来这段日子里你已经超进化到为师也不能接触的领域了。”
后排座位上的对话爱莉雅听的一清二楚，这从她微微有些泛红的耳尖可以看出来。
这一周以来对于每个人她都算是了解的差不多了，也知道这群女孩在一起的时候根本就没把她当外人，有什么就会说什么，似乎这个小团队的习惯就是不管什么人上了她们的贼船就是一家人。
唯一的问题是爱莉雅本质上仍旧是个纯情少女，虽然实际年龄比外表看上去要大一些，经常和各种贵族子弟一起出入像是约会的场所，但那些基本算是她的事业，是赚钱的手段，从来没有过吃饭约会以外更进一步的接触。夸张点说的话，长这么大爱莉雅根本就没有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认认真真牵过手。
同样的，对于那些荤段子和隐约另有所指的玩笑，爱莉雅只能听懂一点点，她能猜到那些具体是什么意思又是在指什么，却没办法搞清楚。就是这样一知半解，想问又不敢问，只好默默听着假装自己也是其中一员的状态，让爱莉雅心里有点痒痒的难耐，每当席可说那些古怪的话题时，她真的非常想加入进去，最好能再私底下请教下席可就更好不过了，可惜委实是没有这样的机会。
重机驶过居住区里最富盛名的酒店前，店门外的客人排成了长龙，一直从店里面延伸到街道上去来回塞了两圈，搞的路人都只能绕道街对面去走。
“那是酒店么？”席可指着那家店的招牌问爱莉雅，“生意好火爆，是因为里面卖什么很好吃的东西么？”
一家单纯的酒店当然不至于生意爆红到这个地步，以席可的猜测也只能想到是店里面有什么很出名的餐品。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席可多少也算个富裕的商贾女儿，去过很多有名的地方旅游，那些极负盛名的美食往往供不应求，每当客人们说来一份那个什么的时候，店员就会微笑着一鞠躬说抱歉，我们的餐品每天都是有限量供应的，今天餐厅里的已经卖完啦。等客人露出可惜的神色了，店员又会好巧不巧地顺口说上一句，不过为住宿客人提供的晚餐里还有，如果您还是特别想品尝一下的话，不如今晚就在这里睡上一觉怎么样？
说这话的时候店员必然毕恭毕敬，擦着桌子还要把腰弯的巨低，有些商家往往会把制服的胸口特意拉低，为的就是这个时候能发挥效果。每次遇到这种情况爸爸总是管不住眼神，出来解围的往往是桌子底下妈妈的一记鞋跟猛击，所以说男人啊……呵呵。
这种销售伎俩多见不怪，名义上是推荐，其实就是捆绑销售，有名的美食要住宿一晚才会赠送品尝，实际上根本就是把这东西的价格已经加到房费里面去了，所以房费才会比其他地方要高出一截。
“不是，是因为白花祭要到了，会有很多外来的人到新都来观战，他们需要住所。房间早在放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抢完了，现在剩下的都是些来晚了的和还抱着希望的人，他们中多半都不是正经要住，而是来抢空额的黄牛。”爱莉雅说，“你知道白花祭么？”
“用来纪念白巫女的那个？”席可想到了以前看过的教科书，虽然对教皇国内的真实情况，外界都一无所未知，但是对于这种高墙以外也会有人渡过的节日，还是会被记载到教科书上的，书里就是说白花祭发源自教皇国。
“嗯嗯。”爱莉雅点点头，“秽鬼之祸的终结很大程度上都因为白巫女的出现才能取得胜利，在白巫女出现之前，人们可以暂时性的对抗秽鬼，却没办法彻底消灭秽鬼。秽鬼不死不灭而人类会受伤会害怕会死亡，所以在正面的战场上，人类只能节节败退。白巫女的诞生逆转了这一情况，使得当时的圣骑士可以彻底压制住秽鬼的进攻，从而渐渐把战线重新推回去，挽救了人类。说的不尊敬一点，相比起圣教皇，圣骑士，甚至是整个教会，那时候幸存下来的人们更加感谢白巫女，因为那些白色的身影才是真正能够击溃污秽的人，没有她们教会怎么努力都不行。白花祭就是为了纪念自那时起到现在，代代诞生代代奋斗的白巫女们所设立的节日。”
“那你知不知道……白巫女的将来会怎么样？”雪华小心翼翼地问。
这个问题她问的很隐晦，因为她不确定身在教皇国里的守护者爱莉雅，是否清楚白巫女净化过多污秽的结局是什么样。在这个世界上，坐在这辆重机里的几个人很可能是为数不多知晓白巫女真相的白巫女，过去那些迎来自我破灭结局的白巫女，基本都已经被身边终日作伴的圣骑士，在危机发生的一瞬间就诛杀了，危险消灭在萌芽之中。
“净化的力量本质上是把污秽吸收进了自己的灵魂里，白巫女的灵魂纯洁无瑕，能够接受的污染度远比普通人要高成千上万倍。但白色本身就是很容易被玷污的颜色，吸收的污秽会一直储存在那里，越来越多，直到将来的某一天白色彻底变为赤色，以净化秽鬼为己任的白巫女就会在那一瞬间变身来自地狱的恶鬼。由于积攒了那么多污秽在自己的身体里，白巫女所诞生出来的秽鬼远比一般的要强大，几乎每一个都可以是一只秽鬼之王。”爱莉雅轻声说，“你们居然会知道这个，按理说这对白巫女本人是个不可被告知的秘密，一旦知道自己的结局要么死要么变成秽鬼，很多白巫女都会放弃职责的。”
“因为我们都曾经见过那样的结局。”琦世难得的说话了，她睁开眼睛，看着这个教皇国里最强的白巫女之一，爱莉雅的背影甚至比依雪还要娇小，但她在说到那些话的时候非常理智，没有流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这让琦世本能的感觉到爱莉雅的不一般，所谓守护者，应该是某种远在白巫女之上的东西。
“那场战争很残酷，并不只是人类与秽鬼的战争，背叛者，异端人士，还有其他心怀叵测的人。在那之前我从未注意到过白巫女的将来，还有来自背地阴影里的威胁，虽然死了很多人，但对我来说，确实让我成长了不少。”提起那场边陲二之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对秽鬼战争，琦世如今仍然觉得仿佛就是昨天才发生的事，一切都历历在目。
在那天的最后，她被黎恩的偷袭打晕了，但整个战场从头至尾发生过的事情她仍然是第一见证者，哈娜所能看到东西她当然也能推测出来，风之白巫女的末日任何见过那一幕的人都永生难忘。自那以后她竭力减少使用净化力量的次数，有必要的话，会把净化交给其他人来做而不是自己。她知道这么做很卑鄙，就像是偷偷地背叛了其他人，她本该把这种事情告诉不知道其他真相的白巫女们才对，要不要继续奉献下去，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谁不想活着呢？
但神父似乎看穿了她内心的动摇，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刻拍拍她的肩膀，说对抗秽鬼本就是一场漫无止境的战争，永远都伴随着牺牲，一个白巫女的牺牲意味着成百上千，甚至可以万计的秽鬼被终结，而一个普通士兵的牺牲最多只是抵挡了些许秽鬼一阵子。如果有更好的办法当然也想去尝试，但当下只有让白巫女站到最前线去，才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琦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她无法否认神父的话，现状就是这样，除了白巫女没有人能对抗污秽，最终琦世只能把这些本该说出去的话全都吞到肚子里，继续看着一批又一批新的白巫女走向必死的灭亡之路。
自艾莲希娅会战之后琦世参加任务的次数变少了，神父并没有为此追究她什么，一边思考未来，一边缅怀死去的白巫女们，就这样琦世迎来了那场忽然而至的污秽之雨。再次遇到哈娜以后，从哈娜那里听说了她的经历和所知道的事情，琦世开始思考从过去的白巫女到对秽鬼的战争，会战中被抛弃的士兵和后来降下的污秽之雨，教会似乎一直都是个同时扮演着两面的角色，直到今天，琦世依然无法拿简单的正邪去定义它的存在。
“亲眼见过那一幕，你们居然还能活到现在啊。”爱莉雅拨弄着方向盘，只从头上的后视镜里和后面的人对话，“你们是苏菲苏琳的朋友，苏菲是从边陲二之国的任务之后带你们回来的，那么爱莉雅应该可以认为，你们既经历过白巫女的结局，也从那场漫无边际的污秽之雨中走过，经历过的事情远比普通的白巫女丰富得多，新都的很多白巫女其实根本就没有使用过净化，因为她们连秽鬼都没有亲眼见过，更不用说结局了。”
因为这个话题本来欢快游玩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凝重，每个人都开始回想过往，大家都经历过会战和污秽之雨，一路走到今天，很多事情都有类似的感触。雪华默默低头蜷缩起来，用尾巴盖住自己的脸庞，她觉得是自己多嘴才害的大家全都在想不开心的事情，依雪伸手拨开雪华如簇的尾巴团，狠狠捏了捏她的脸蛋叫她不要自怨自艾。
“说实话，爱莉雅不太喜欢苏菲苏琳，依雪也知道。”最后打破沉默的的还是爱莉雅，“但爱莉雅不是那种因为讨厌一个人，就会连带讨厌所有和她相关东西的性格，那样太小孩子气了。抛开依雪的请求和苏菲苏琳的这层关系，就爱莉雅自己来说，爱莉雅还挺喜欢你们的，对外界的情况爱莉雅一直都从教会里有所了解，但是真的和来自外面的人，尤其是白巫女说上话，这还是第一次。你们好奇高墙里的世界，爱莉雅也好奇高墙外的情况，在守护者里爱莉雅出任务的次数其实是最少的一个了，因为爱莉雅的能力并不是那么适用于战斗，有些不喜欢爱莉雅的人背地里就叫爱莉雅吉祥物，意思是爱莉雅就是守护者里最弱的那一个。”
爱莉雅叹了口气：“爱莉雅能够走到今天其实一直都是靠扮可爱来着，说白了就是朝别人献媚。但爱莉雅知道这种日子绝不是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的办法，总会有被抛弃的一天，总会有比爱莉雅更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出现。爱莉雅和其他的守护者呆在一起，可爱莉雅并不喜欢他们，那些愿意呆在爱莉雅身边陪爱莉雅一起玩的人，有些其实也根本就不喜欢爱莉雅，大家无非都是相互利用罢了。所以爱莉雅喜欢猫猫，那些小家伙们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要喜欢你就愿意围着你转，就算没饭吃也不会对你生气，好不容易从商店里偷来一条鱼还会愿意分给你吃。”
没有人接爱莉雅的话，因为那并不是很容易能插嘴的话题，但每个人都认真的听着，这个愿意背叛圣教皇来接大家进入教皇国的女孩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触动了心里的那根弦。她一边开着重机，一边轻声对身后的新朋友们说着自己的心事，有些遥远，又有点寂寞，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一把。
“爱莉雅并不是什么很伟大很厉害的人，守护者什么的，如果能有别的方式让爱莉雅有钱，那这个名头其实爱莉雅也不想要。爱莉雅是站在弱势者这一边的人，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即使弱势的一方并没有正义可言，就算要当个坏人爱莉雅也心甘情愿。”爱莉雅说。
“所以你才会愿意帮我们么？”依雪问。
“最开始的时候不是，可现在是了。希望你们理解这并不是出于怜悯之类的心态，爱莉雅才不会那样想，只是生在这座城市里的爱莉雅并没有过真正的快乐……虽然有一群很可爱的猫咪陪爱莉雅，但爱莉雅知道正因为自己是孤单的一个人，才希望有什么可以在爱莉雅的身边，猫咪对爱莉雅来说……是可爱又可亲的替代品。”
214.白花烂漫 二
重机缓缓停靠在路边，爱莉雅趴在方向盘上，扭头对着身后笑了笑：“爱莉雅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很想说这些……希望别影响到你们的好心情，新都是座很漂亮的城市，在白花祭开始之前从各地赶来参与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玩玩吧，有空的话，也记得要来看看爱莉雅哦。只要到守护者的宿舍大楼前就好了，爱莉雅的房间是视野最好的地方，站在阳台上就能看到下面的情况。”
外面是一栋四层的小楼，比守护者们住的规模要小上不少，也有一个围栏圈起来的小小花圃，入口处的牌子上写着公寓的名号，这里应该就是最终的目的地了。如今新都各处的酒店和空房都已经人满为患，外来的客人很难再通过常规手段找到住处。爱莉雅动用了自己的关系向哈娜推荐了一个人，这个人是爱莉雅的诸多粉丝之一，手下颇有房产，外面的那栋小公寓就是他的东西，本来是打算一直不放，压到白花祭前几天再拿出来开高价的，不过既然爱莉雅提到了，那个粉丝就做个顺水人情，以正常的租金交付给哈娜，现在里面已经完全清空了。
“你不上一起上去吗？”席可问。
“苏菲苏琳在那里等你们，爱莉雅和她们没法呼吸同一个房间里的空气。”爱莉雅毫不避讳自己和那对姐妹的紧张关系。
“其实她们也不是那么不好说话的人哦。”席可还想试着挽救一下彼此的关系，依雪已经告知哈娜现在暂代的身份是苏琳，而苏琳暂代的身份是苏菲，不管怎么交换，里面都始终有个哈娜，其他人和爱莉雅相处的都挺不错，席可不希望唯独哈娜被爱莉雅排斥。
“从很早以前开始爱莉雅就和她们两个不对付了，陈年旧账不是一下两下就能说得完的。”爱莉雅当然听得出来席可想要的什么，但还是摇了摇头婉拒，“这栋公寓距离守护者的宿舍大楼只有半小时的步程，想找爱莉雅玩的时候尽管来就是了。”
对方态度如此坚决，席可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每个人都会有些只属于自己的禁区，爱莉雅的禁区大概就是她说的那样，只是和两姐妹呆在一个房间里都会觉得难受，再继续试着提起这个的话，说不定爱莉雅会翻脸。
这份友谊来之不易值得珍惜，将来总有机会试着慢慢化解彼此的怨恨，当下就暂且先保持这种关系好了，至少爱莉雅有明确表态是可以站在她们这边的人，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待怎么想，可以当做能信任的友军。
爱莉雅开着她心爱的重机走了，依雪带着其他人踏入那座小巧的公寓，沉重的铁门在她们身后封闭，以免被什么不相干的人看到。
本质上就是为年轻人准备的独身公寓，所以并没有什么过分奢侈荒唐的设计，整个建筑内部统一采用暖木色调，几米高的挑空悬灯从天花板上垂下，站在大堂里一眼就能看见每一个楼层，沿着右手靠墙的木质阶梯分别可以前往四个不同的楼层，楼层之间完全采用相同的布局设计，虽然还没有开门进去看看，但可以想象里面应该也是一样的布局。
单单就规模来说可能还没有席可自己的家大，不过现在的新都能够找到一个和其他人毫无干涉，可以完全只属于熟悉彼此的住所委实不容易，在这里的每个人也都不是什么挑剔的人，住在这里恰到好处。
踏着坚实的木质阶梯一路向上来到顶层，那扇唯一装饰精美的白色大门象征着公寓主人的格局，依雪推开半掩着的门缝，两个站在窗台前，已经在刚刚目睹她们进入大楼的身影同时转过身。
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一样精致的面孔一样漂亮的白巫女制服，虽然以前大家都曾经见过苏菲和哈娜站在一起的景象，如今再度看到同样的场景还是会觉得这一幕非常魔幻，两个人中间像是隔着一面神奇的镜子，除了发型不同，在她们两个人身上完全找不到第二个不同点。
没有任何避讳，也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席可几步飞奔跳起来张开怀抱，和打开双臂迎接她的哈娜撞在一起，两个人一起往后退了几步撞在墙边。
自从真的确认彼此心意之后，两个人这还是第一次分别这么久的时间，在一起的时候朝夕相处，不觉得当下是什么需要珍惜的时光，可真的到了分开了以后，随着时光流逝，就越发的清楚天涯相隔是种多么难耐的感情。也难怪古往今来有那么多诗人情侣总爱唱着情意绵绵的歌，站在漆黑寂静的晓月之下，总会想到远在天边的另一个人，是否在此刻和自己一样，抬头看着同样的月光？
“好久不见。”哈娜抱着席可，轻轻抚摸她柔软的发丝，自上而下，像是给依雪顺毛时的那种感觉。对她来说席可就是另一只她养的猫，平常看起来咋咋呼呼似乎没人管也能过的很好，可本质上席可也还是一个会难过会伤心的普通女孩，需要有个什么人陪伴一下，而哈娜就是很乐意承担这个任务的人，也只有在她身边席可才不会反抗这样像是被对待小猫一样的动作。
“就这啊？”席可抬起头，嘟哝着嘴巴，“都那么久不见了，第一句话就跟我说这个？”
“那我应该说什么？”哈娜问。
“要我教你说出来的话哪还有什么意思！”席可愤愤地打了哈娜一拳，“再给你个机会！用我，指代男性的他，指代女性的她，还有爱，这四个字组个句子来表达一下你对我的感情！”
听起来好像是个很简单的示范，但哈娜稍微一思考就发现了问题，四个字里有三个主语，根本没法凑到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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