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73章

作者:黑巴洛克

艾希·格文微微一怔。“尤利尔爵士对巫师这个行业好像很了解的样子……”她两眼微眯,试探地问道,“要知道,巫师可比人类所熟知的任何一种濒危物种都更加稀少,关于他们的文献资料更是少之又少,这也是他们之所以会被民众妖魔化的主要原因。”她转过身,慢步踱至阳台上,扶着栏杆,微微仰视着赤潮翻涌的夜空,“人们只愿意相信双眼所见、双耳所闻,教会建立教堂、神学院和救济所,颁布教典,把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宣扬为神的旨意,所以人们深信不疑。但巫师不会这样,巫术不是廉价的信仰,他们也不会将宝贵的财产分享给无知而贪婪的愚民,特立独行的作风,让他们的社会圈子与世隔绝,所以他们才被视作异端。”她转回身,把棕色的马尾抛在脑后,笑盈盈地看着尤利尔,“所以,我不得不怀疑,尤利尔爵士是通过什么途径了解到巫师联盟和石骨派女巫的?”

尤利尔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曾经走南闯北时,结交过好几任女巫队友,并且那些穿着性感、身材火辣的女巫十有八九都是由男人所扮演的,而他们浑厚的烟嗓会让你所有的妄想都幻灭。“那么你又是从什么地方了解的?”他反问道,“巫师从不纳徒,他们只会收养流浪的孤儿。他们会调查这些孤儿的来历,一旦发现这些孤儿还有亲人在世,尚未彻底与人类社会划清界限,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些孤儿丢弃在森林里。”

“是救济院。”艾希·格文纠正道。随后,她用修长的手指拨开额前的刘海,从容不迫地开口道:“我的职业。尤利尔少爷应该能够想象,我的职业使我常常有机会能出入很多学士梦寐以求的皇家图书馆,多夫多、贝奥鹿特、爱森维尔,在这些图书馆中,想要找到关于巫师的书籍并不是什么难事。”微微一笑,她冲尤利尔眨了眨那对皎洁如月的眼睛,“多看书的好处。”

“这也是我的回答,艾希女士。”尤利尔点点头,“在来到这里之前,你应该听说过不少关于我的事,在得到这对机械手臂之前,我每天的生活都是与图书为伴。”

“所以这是两个学者之间的对话?”艾希·格文偏头一笑。

“是不称职的老师和心猿意马的学生。”尤利尔慵懒地回答说。这堂艺术鉴赏课让他精疲力竭,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大床上,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

“很遗憾,尤利尔少爷,您还要再忍耐十分钟,”艾希·格文说着,一边把怀表收入口袋里,“对我而言,嗯,我已经在鼠尾烈酒的气味下忍受了三十分钟,再多十分钟也没什么差别。”

看着之前还一副心不在焉模样的尤利尔,猛然间用猎豹一般精悍的目光朝自己瞪了过来,艾希·格文满意地扬起了唇角。

“虽然我只是一个‘菜鸟’女巫,但我好歹分辨得清新制皮革和鼠尾烈酒在气味上的区别。”尽管她没有直接表露出来,但从她的话语中不难听出,尤利尔先前的讽刺一直让她耿耿于怀。忍耐,往往是为了更猛烈的反击。艾希·格文抬起光洁如玉的下巴,在空气中轻嗅了几下。“嗯……红鼬果?尤利尔爵士打算制作昂赛药剂?别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嘛,与书为伴的可不止尤利尔爵士一人,尤其关于巫师的书籍实在少得可怜,我偶尔也会读读炼金学著作来打发时间……”艾希·格文就像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一般,她的目光留恋着尤利尔紧拧的眉头和冰冷到足以冻结空气的眼神,并乐此不疲。“嗯呣,所以尤利尔爵士今晚才会表现得这么焦躁,是我打扰到您了吗?”

此前的疲惫与困顿瞬间一扫而空,尤利尔用猎鹰般锐利的目光,冷冷地打量着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人。然而,除了那始终如一的微笑,他什么也没得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而且夜晚还很长,我不会差这一个小时或是四十分钟。”他的回答和脸色都像石头一样又冷又硬。

“一个小时或许不够炼制昂赛药剂,但足够您洗一个温暖的热水澡,并将身上的血腥味冲刷干净。”艾希·格文用温和而友善的语气提醒道。

只见尤利尔刷的一下站了起来,背过身去,作势就要离开小厅。但他走了不到两步,又停了下来。

“我不关心一个女艺术家为什么会对巫术如此上心,也没兴趣四处招摇。”尤利尔侧过头,用猩红的余光瞥视着驻留在阳台上的身影,“今晚我会当作没有来过这里。”

“这也是我的承诺,尤利尔爵士。”艾希·格文尚有闲情对他行了个贵族礼。“请相信,我只是一个珍惜生命的普通人,还没有胆大妄为到企图要挟一位王储的地步。”

“最好如此。”尤利尔冷哼一声,大步朝小厅外行去。他犯不着用暴力来解决这件事,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和他没有任何利益瓜葛的女人。他只要赶在克劳斯祭司的尸体被人发现之前,连夜赶制出昂赛药剂,洗净身上的鼠尾烈酒,艾希·格文就是有那个胆子,她的威胁最终也不过只是一纸空谈。更何况,这里是歌尔德,是沙维家族治下的国度,没有任何人胆敢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将怀疑的矛头对准大公钦点的继承人——而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不喜欢这个女人。很不喜欢。

艾希·格文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敛,她目送尤利尔的背影走出小厅,然后,她听见大门被重重地摔上。

城堡的上空中,传来一声乌鸦的嘶鸣。

夜晚又回归了最初的宁静与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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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调查

男爵试着闭上眼睛,让自己沉沦在小龙虾和柠檬蛋糕的梦乡里,可没过一会儿,从桌子那边持续传来的足可称得上是粗暴的动静,令它满腹困惑地抬起眼睑来:“你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尤利尔头也不回地反问道,而是继续把碾成粉末状的赤蝎尾一点点地掺入正在加热的溶液中——不出所料,要精确掌控原初之火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他花了近半个钟头才将堆在炉膛里的鹿油草点着,而不是直接把这些上好燃料直接烧成灰烬——鹿油草不是草,而是一种天然的可燃石料,在门威列河流下游很常见,消化系统强悍的野生六角麋鹿十分喜爱吃这种含有少量矿物质的石头。尤利尔不太清楚它的生成机理,但它的燃烧效果不会比煤炭逊色多少,而且燃烧产生的废气很少。在火焰和白昼尚存之息,在煤矿和森林资源稀缺的北方,依附于昆尼希王朝的北方诸国十分青睐这种燃料。而现在,鹿油草和火焰就像一对同病相怜的双胞胎,逃不过被世人遗忘在史书的角落里的命运。

“你看起来有些焦虑。”男爵眯着眼,壁炉里的光亮与炉膛里的火光交织着,把它琥珀色的双眸打磨得如金属般光亮。

尤利尔没有理会它的评价,聚精会神地提取出反应溶液里的有效成分,淡蓝色的药液,在透明的玻璃管里流过,缓缓地滴入接在管口下方的玻璃瓶里,一滴一滴,清脆悦耳,与钟摆滴答滴答的声音彼此交替。

他承认,男爵说的没错,他现在确实感到心烦意乱。这也许是因为和索菲娅的谈话,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只是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对方;或许也是因为克劳斯祭司那副贪婪的嘴脸让人心头不适,而鼠尾烈酒也确认给他制造了不小的麻烦;还有老总管费力克斯,老狮子,波斯弗兄弟……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为自己的心烦找出一百个理由。但他知道那都不是真正的理由。

“帮我做一件事。”他盯着在玻璃瓶里缓慢上升的淡蓝色液面,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说吧。”男爵摇摇头,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艾希·格文,负责我艺术鉴赏课的老师,自称是来自多夫多的艺术家庭,你去查一下她。”

“查完之后呢,”男爵问道,“你打算怎么做?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女人是你老爹找来的,而且看样子他还非常看重这位女艺术家。”

“你只管把结果带回来,之后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尤利尔冷冷道。

“你现在自己都一身的麻烦,偶尔还是消停点吧。”

“在解决完这些‘麻烦’后,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

男爵知道自己劝的再多也是白费口舌,它明白尤利尔目前的处境是身不由己,所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从床上一跃而下,乘着夜风,顺着阳台一转眼就蹿到了屋顶上,不见了踪影。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尤利尔盯着锥形瓶里咕咕沸腾的溶液,犹自陷入了沉思当中。

关于艾希·格文这个女人的来历,他只能想到三种可能。

第一,是老狮子派来监视他的。但艺术鉴赏课在日程表里的时间占比太小,因此这个可能性是最小的。

第二,正如艾希·格文本人所说,她只是一个被重金聘请来的女艺术家,深受各国宫廷青睐,如此一来,关于巫术研习的解释也能够成立。这看起来是一个非常合理,且没有逻辑漏洞的说法,但对于研习巫术的动机却缺乏一个值得信服的解释。

至于第三个可能性,是尤利尔目前最不愿看到的——如果对方是从贝奥鹿特乔装潜入歌尔德的间谍,这件事就变得非常棘手了。一旦自己的把柄落入波斯弗家族手中,这不仅会威胁到他自身安全,还会让他的家族在双方关系中处处受人掣肘。

如果是第三种可能,尤利尔心想,那么事情就只会有一个结果。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个女人活过今夜。

……

这是一个无比漫长,却又无比短促的夜晚,当尤利尔最终得到一支标准剂量的昂赛药剂时,摆钟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了清晨六点。

他正奇怪男爵为什么去了那么久还没有回来时,突然间,他听见阳台上传来一阵异响,回头一看,满身狼狈的男爵正一瘸一拐地步入屋内。让它引以为豪的那身漂亮皮毛,像是被某种利器刮蹭过一般,显得凌乱不堪,在它脖子上还有几道十分醒目的抓痕,右前肢也像是受到了严重的挫伤,走起路来颠簸得厉害。细心的尤利尔甚至还在它嘴角边发现了一撮漆黑的羽毛。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把自己搞成……搞成这副模样?”尤利尔皱着眉头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男爵愤怒地回瞪了他一眼,龇牙咧嘴,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那个小丫头还随身带了一个保镖!?”

“保镖?你在说什么东西?”

“那只乌鸦!”男爵愤慨难耐地吼道——尽管它努力压制着声音,但依然难掩愤怒,气得浑身发抖,“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只狡猾的、卑鄙的、毫无职业道德可言的臭鸟,在我溜进那女人的房间里调查的时候,它就一直藏在房顶上,等我从窗户里翻出来,这只臭鸟瞬间就俯冲下来,把我从房顶上丢了下去……好在本爵爷身手矫健,用爪子勾住了房檐,否则……抱歉,脑子气昏了,忘记我自己是猫了……但不管怎么说,就算摔不死,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啊!”

尤利尔捂着额头,不耐烦地催促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本爵爷当然不能怂,爬回房顶上就和它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互殴,我左手一个……”

“没人问你这个,我是问调查结果,艾希·格文,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在最精彩的地方被打断,男爵显然有些不悦,用幽怨的眼神瞪了尤利尔一眼,愤愤不乐地说道:“放心吧,我把房间里能翻的每一个角落都翻遍了,她的行李我也仔细检查过,没有发现什么异样,除了……”

“除了……?”尤利尔抬高嗓音。

男爵突然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唇,略显窘迫地说道:“除了喜欢躺在地板上裹着地毯裸睡以外……嗯,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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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发酵(上)

安德里圣牧师正在指挥教会骑士搬来几道木栅,将以案发现场的小屋为中心,直径超过五十米的区域严密地封锁了起来,并把大量的围观群众驱赶到了石桥附近。但一排排木栅封锁得了案发现场,却封不住好事民众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只消一个早晨的时间,神学院教授兼十二祭司之一的克劳斯·卢瑟的死讯就传遍了镜之城的大街小巷,染血的金币、满墙的罪证,以及克劳斯本人凄惨的死状亦不胫而走。民众仿佛嗅到腐臭的兀鹫,蜂拥而至,一位教会祭司的惨死,无疑是今年以来最值得在茶余饭后用来消遣生活的谈资。

“石桥附近的围观民众越来越多,安德里牧师,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手!”

“你在想什么,西罗斯骑士,我们是圣职者,不是欺压人民的暴徒!斯玛特主教希望将这件事的影响降至最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西罗斯骑士,去完成你的工作吧,我可以再调十个人给你,把封锁线扩大到河岸。”

“安德里牧师!”身后又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又怎么了?”

“德罗恩伯爵到了。”

“谢天谢地,城防军总算来了。”

安德里匆匆挤过人群,步伐仓促而焦虑。他感觉糟透了。不仅是克劳斯·卢瑟,他的同僚惨死于歹人之手,更加让他心烦的是,这件事无疑会对教会的声誉造成非常严重的影响。想想看吧,一位清廉的教会祭司,家里却藏着足以媲美一位北地小领主的资产,而杀人凶手还用他的鲜血在墙上写下了罪状——他以为自己是谁?民意代表吗?克劳斯是否有罪,应当在王家法庭或是异端审判庭来裁断,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僭越王权与神权?

好在城防军终于到位了,否则教会可负担不起与民众发生直接冲突的罪责。

是的,说到底,北方的领土是沙维的领土,人民是歌尔德公国的人民,而双子教会的立足之本是声誉。声誉就是一切。

当安德里满怀期待地在案发现场的小屋外见到城防军总司令德罗恩伯爵时,却错愕地发现对方几乎是空手而来。

“您走得太着急了,我都没来得及和您说,德罗恩伯爵只带了两名随身扈从……”安德里圣牧师的小学徒在他身旁,用不安的眼神打量着老师的情绪。

安德里没有说话,而是板着面孔,朝着翻身下马的城防军总司令快步迎了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伯爵阁下,城防军在什么地方?”略过无谓的寒暄,他冷冷地向对方质问道。

德罗恩伯爵年近五十,但他的身手依然像三十岁时那般矫健,不用扈从搀扶,右腿从马臀上扫过,一个翻身就跳下了马背。

“瞧瞧您说的话,安德里大人,城防军不在城墙上还能在什么地方?”德罗恩伯爵浑身唯一符合他年龄的特征,就是那一头花白的头发,但除此之外,他看起来和一个健壮的年轻小伙并无差别。双肩宽阔,身板魁梧,两腿欣长且步履轻盈,撑起那身三十六磅重的通体赤红、且雕刻有三狮纹章的制式铠甲完全不是问题。他拥有一张典型的军人面孔,棱角分明的方脸让他故作谦和的笑容也变得十分有压迫力。

但安德里牧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他是双子教会的十二祭司之一,神学院圣牧师分院的校长,自然也是不甘示弱,他指着克劳斯的小屋,怒不可遏地说道:“一名教会祭司在他的屋子里,在城防军管辖的范围内被人残忍的杀害,这毫无疑问是一起恶性|事件!这个杀人犯不仅冒犯了神圣的兹威霖格,也在挑衅沙维大公的权威,而你,伯爵阁下,作为城防军总司令,竟然企图和这件事撇清干系?”

“稍安勿躁,安德里大人,这是血月季,不是白月季,就在半个钟头前,我们的士兵才在城墙下击毙了五条黑蜈蚣,试想一下如果城墙上守备空虚,让这些肮脏的堕落之物趁虚而入,到时候遭殃的可不仅仅是一名教会祭司了……”德罗恩伯爵豪迈地笑了笑,拍拍对方的肩膀,“来吧,安德里大人,我们别为了这些无关痛痒的琐事而漏过了将凶手绳之以法的线索。”

安德里牧师黑着一张脸,跟在德罗恩伯爵后面步入了屋内。刚一进屋,一股怪异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对常年在血泊里打滚的德罗恩伯爵而言,这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根本不值一提,他挥挥手,招呼扈从掌灯,后者连忙提着一盏血脂提灯走到躺在已经干涸的血泊之中的克劳斯祭司身边。遗憾的是,德罗恩伯爵迟来了一步,他没能看到这位祭司抱着金币箱子致死不休的滑稽场面——斯玛特主教已经派人将那箱染血的金币收入了救济院的库房。不知道哪些悲催的倒霉蛋会摊上这些被诅咒的金币,而救济的善行也会因为这些污秽的金币而褪色。

德罗恩蹲下来,察看了一下尸体,饶有兴致地摩挲起下巴上刺手的胡茬来:“这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刀,凶手下手够快、够准,也足够狠辣,这一刀显然已经足够了结克劳斯祭司的生命……但还是不如一刀枭首来得简便快捷……”随后,他发现了地上那一摊深红色的印记,那不是血痕。他用手指在地上抹过,放到鼻前嗅了嗅,“这就是克劳斯祭司最后的挣扎,这个气味是……?”

“鼠尾烈酒。”安德里插话道。

“这么说我们已经抓住凶手的尾巴了?”

“我已经派出三十名教会猎人,让他们佩戴上银石项链,在城内进行地毯式搜索……”安德里圣牧师面色凝重地说道,“但是凶手很狡猾,我们的人几乎翻遍了大街小巷,还是没能……”

“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吗?”德罗恩伯爵站起身,径直走到那面血书罪状的墙壁下,借着扈从手里的提灯,仔细观察着那一行触目惊心的血字。

“几乎都找遍了。”

“几乎?”

安德里顿了一下,“除了白橡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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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发酵(下)

“当心你的舌头,安德里大人,”德罗恩伯爵声色俱厉地警告道,那双乌黑的眼眸里闪烁着骇人的寒光,“我是大公钦点的城防军总司令,而你却当着我的面恶意诋毁王室成员?”

“我没有别的意思,伯爵阁下,”安德里圣牧师面不改色,“只是鼠尾烈酒的气味极难消除,只有昂赛药剂可以做到在一夜之间抹消掉鼠尾烈酒的痕迹,否则,凶手就只能铤而走险,因为整座城市只有白橡堡是处于监管盲区……”

德罗恩伯爵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下去,不耐烦地摆摆手,“那你应该通过入城人员的登记表去追查逗留在城内的炼金术师,我可以给你这个权限。”

安德里扯了扯嘴角,没有作声。

德罗恩伯爵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涉及自身利益,他也无意与教会闹得如此不愉快。“谈谈这张‘罪状’吧,安德里大人,”他把话题转回到这场凶杀案上,“叛国、贪污、行贿,还有谋杀……我们这位祭司大人可真是罪孽深重啊。”他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安德里当然没笑,“这很明显不是仇杀,凶手对金钱也不感兴趣。”他作出论断,“有人想要抹黑教会的功绩,企图用这等低劣的手段煽动民众来破坏教会的声誉。这才是事实。”

“所以安德里大人是否认这几项罪名的?”

“不,我并不完全否认,至少在确认这些金币的来源之前,仅仅一箱金币还不足以给克劳斯祭司定罪,而且叛国?谋杀?”安德里冷笑着摇摇头,“那家伙简直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