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68章

作者:黑巴洛克

男爵耳朵动了动。

尤利尔倒回床上,闭上眼睛,沉吟片刻后,他叹息道:“我知道了,给我十分钟。”

老总管露出满意的微笑,对他低头致礼,然后带着女仆们静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你看起来很累。”男爵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尤利尔用鼻孔重重地出了口气,算作回答。

“嗯,怎么说呢,好歹我也曾是一名响当当的男爵,我能够理解你的辛苦……”男爵老气横秋地叹息道,一副过来人的做派,“但是,人是铁饭是钢,不管再苦再累,饭总还是得吃的……话说回来,你不会想把我丢在房间里,然后一个人去享用大餐吧?”

最后一句话终于还是出卖了这只狡猾花猫的真实用意,尤利尔摇摇头,从床上坐起来。他麻利地换好了衣服,用一条弹韧的水牛皮带收束腰身,再在右肩的镀金铁环上系紧披肩,与其说是披肩,这其实更类似于一条靛青色围巾,只不过它是搭在肩上的,任两头垂落下来,美丽而繁复的昆尼希王族纹章以金银丝线相互穿梭的形式绣在上面。随后他站在落地镜前,用手扯掉绑住马尾的缎带,让灰白色的长发以自然姿态垂于双肩。

收拾好行头后,他拿起手杖,转身往门外走去。男爵生怕自己被丢下,相当利索地从床上蹿了下来,亦步亦趋地,紧跟在他背后。但尤利尔在拉开门后,却忽然停了下来,正在憧憬北方风格美食的男爵不慎撞在了他的脚踝上。

“喂,怎么了?”它看到尤利尔俯身从地上拾起一封信,那封信在开门时,从门缝间滑落下来。

没有署名,信封上是一片空白,封口处用火漆封住,没有被切开过的痕迹。

显而易见,这封信是在老总管走后这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被人塞进门缝间的。

“谁的信?”

尤利尔拆开信封,将信纸取出,两指夹住一角,轻轻抖动两下,信纸被摊开来。

“署名是卢纳德·卡夫特。”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看着信里的内容说道。

“平衡教会那个大……”男爵跟在他背后,看到走廊的正对面有两名女仆迎面走来,它赶忙闭上了嘴,等她们经过后,才继续说道:“这不是平衡教会的那个大块头吗?他是什么时候溜进城堡的?”

“潜行对于那种规格的体型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亲卫队的人不是瞎子,”尤利尔两眼微眯,“而且字迹也不符合他粗犷的外表。”

“万一别人粗中带细呢?”

男爵有意找茬,尤利尔也懒得搭理它,将信上的内容大致扫了一遍后,在路过一条露天走廊时,随手一抛,信纸被风卷入半空的同时,也被一团白炽色的火焰,转瞬燃烧殆尽,化作灰烬随风而散。

“信上说什么?”男爵好奇地追问道。

“一些无聊的阴谋论,政治家的小把戏。”尤利尔淡淡地回答说,并未多作解释。

来信的人很明显是戈尔薇,而非卢纳德。她在信上告知自己,他们二人这两天有紧要事务会暂时离开镜之城,该事件涉及到一起针对白狮鹫联邦,王下三大直辖机关之一的平衡教会的阴谋,而涉事双方,都是尤利尔认识的人。平衡教会下任圣修女唐娜·斯梅尔,以及奥格威王室的远方亲戚,前哨日报的老板乔安娜。

不过,信上的内容也就到此为止了,对方并未透露太多,想来戈尔薇也只是考虑到他对唐娜有过救命之恩,所以出于礼节性的考量才寄出了这封信。

但尤利尔还是能够通过这三言两语的简短描述,大致还原出整个事件的概况。无非是乔安娜顺水推舟,将唐娜送进旧镇,在她的预想中,唐娜就算不死于旧镇里的凶恶怪物,也很难在各大教会势力的混战中存活下来。但她显然低估了自己花钱临时聘请来的这支赏金小队,他们最终真的把唐娜活着带了回来。虽然巴姆利用自己的力量,一定程度上抹消掉了这场变故带来的影响,但乔安娜的动机已经形成,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许多,国王之剑只需要顺藤摸瓜追查过去,以她的能力想要撬开乔安娜的嘴不会是什么太难的事。至于后面的事,就该奥格威王室去伤脑筋了,尤利尔也不想参与这些麻烦事。

经过庭院,又穿过主堡搂长长的走廊后,守在走廊尽头的女仆们已经为他推开了那扇通往宴会大厅的大门。不出所料,男爵被老总管无情地拒之门外,它在走廊里发出悲惨的哀鸣声。

尤利尔穿过大门,走进一片暖烘烘的橘光之中,大厅里到处都点上了昂贵的血凝蜡烛,橘红色的光芒仿佛火焰一样在蜡烛上摇曳生姿,但尤利尔知道那不是火焰,那不过是炼金术师的小伎俩而已,单纯只是为了满足贵族老爷们对于稀有的奢侈品的追求罢了。长长的餐桌边,一位叫不上名字的年轻的女吟游诗人正抚弄着琴弦,吟唱着优雅的诗歌,而在摆满了烤乳猪、烤鸡肉和各色水果的丰盛餐桌边,他看到了盛装出席的吕克·沙维,他的父亲,以及开怀畅饮的波斯弗兄弟……哦,还有一脸颓丧,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根无人关注的木桩的彼得。后者在看到尤利尔的到来后,顿时如蒙大赦,好像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能够从这场无聊到让人直打瞌睡的宴席中离开的理由。

“坐下。”瘦弱的吕克·沙维发出暮年雄狮般低沉的警告,让刚把屁股从椅子上抬起来的彼得,又闷闷不乐地坐了回去。

“哈,瞧瞧是谁来了,咱们的新郎官阁下!”波斯弗兄弟中的弟弟,波利耶尼亚像是喝醉了,突然拍手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十分粗鲁,令正在专心抚琴的女吟游诗人微微蹙起眉来。

“请原谅,波利耶尼亚王子,这身繁冗的装束花去了我不少时间,希望我没有来迟。”尤利尔面带微笑地走到餐桌旁。宴席的主办者与沙维家族的大家长,吕克·沙维居于上席,佣人替他拉开了侧席的一张座椅,就在吕克·沙维的右手边,紧靠着彼得的座位。

“如果让你这样毫无时间观念的人接手三狮军团,恐怕等你这位指挥官提着裤裆跑上战场时,我们的士兵早已沦为那些肮脏的堕落之物的丰盛晚餐了。”吕克·沙维用那双鹰一般锐利的赤瞳盯着他。或许是碍于波斯弗兄弟在场,他的讽刺并不如以往听起来的那般令人恶心。

“多谢您的提醒,父亲大人,以后我会尽量穿着裤子在军帐里睡觉。如果有必要的话,我甚至可以穿着盔甲睡觉。”尤利尔脸上的笑容不减,言语中透露出的讽刺意味却毫不逊色。

吕克·沙维不禁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中,自己这个懦弱到极点的小儿子,一向是任打任骂,从不反抗,但是尤利尔今天的表现,却令他大感错愕。

“你这……”

彼得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这父子二人间的微妙气氛,还不等父亲发作,他便连忙高举酒杯,高声提议道:“来吧,各位,让我们举起酒杯,为波斯弗与沙维家族世代和睦干杯!”

“敬新郎官!”波斯弗兄弟立马举杯响应。

“敬玛利亚公主。”尤利尔也笑着举起酒杯。

而吕克·沙维,这头在邪神意志的影响下迅速衰老的暮年雄师,只能将满腔怒火咽回肚子里,缓缓举起自己的酒杯。

“敬贝奥鹿特的波斯弗长盛不衰。”他仰起头,将烈酒灌进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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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餐桌上的战争(中)

晚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用餐氛围也比想象中来得更加和谐,波斯弗兄弟虽然依旧健谈,口若悬河,但大多谈论的都是和贝奥鹿特与歌尔德的国家大事不相干的琐事,譬如玛利亚公主在十六岁时就取得了圣安妮学院的高等学位,又譬如安瑟妮王后新诞下的小公主并不如传言中所说有三头六臂,只是一个普通的棕发女孩儿。除了波利耶尼亚王子偶尔突发奇想,或为玛利亚公主漂亮的长发,或为这顿丰盛的晚餐而提议举杯致敬之外,女吟游诗人几乎很少会被打断,美妙的歌喉像是黄鹂的啼鸣声,在空旷的宴会大厅里盘旋。

但尤利尔不会被这其乐融融的假象所蒙蔽,同样,身为大家长的吕克·沙维也不会天真到把波斯弗兄弟当作人畜无害的食客。

波斯弗兄弟提前一星期到镜之城不是来寻欢作乐的,他们是揣着一大堆筹码来压秤的精明商人。

不出所料,在宴会进行到尾声的时候,年长的波利耶塔王子放下酒杯,抬起右手,女吟游诗人随即停下了拨弄琴弦的手指,抱着玫瑰木制的曼朵拉琴退出了大厅。

“这真是一顿非常丰盛的晚餐,大公阁下,我代表贝奥鹿特的威尔伦王与波斯弗家族,感谢您的盛情款待。”波利耶塔皮笑肉不笑地向沙维大公致谢道。

“只是一顿简陋的晚餐而已,波利耶塔王子过奖了。”吕克·沙维微笑道。

尤利尔坐在一旁,双手搭在腿上,饶有兴致地观赏着父亲精湛的社交演技。自从接任家长之位后,他已经在外交场上混迹了三十余年,对这种恰如其分的笑容可谓运用得炉火纯青。

“大公阁下太客气了,无论如何,这也算不得是一顿简陋的晚餐,”波利耶塔用银叉戳起一块用牛油炸过的土豆块,上面撒着切碎的欧芹屑,“不过,蔬菜的口感比起肉类来说,确实略有逊色。”

此前昏昏欲睡的彼得,在听到这句话后,就像听到了预警的钟声,一下子从椅子里坐直起来。

尤利尔面无表情地盯着反光的餐盘,注视着一颗饱满的油滴从边缘滑落至盘底,好像正以此为乐。

而吕克·沙维脸上的微笑亦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被他用老练的演技掩盖。

“这应该是从多夫多进口的上等土豆,但就算商会的车队快马加鞭,它们也要在崎岖不平的北陆平原上颠簸近三四天的时间,口感很难谈得上有多新鲜……”稍显年轻的弟弟在一旁笑了起来,波利耶塔将土豆块扔回盘子里,“恕我一问,黑玫城这个季度的收成如何?”

“比起前几个季度,确实算不上太理想。”吕克·沙维微笑着回答说。

“恐怕不是不理想吧?”波利耶塔冷笑道,“大公阁下,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们正好就在黑玫城做客,可敬可亲的舍罗德爵士‘热情’地向我们展示了城内的光照农场,我在那里却连一颗土豆都没有看到……光照设备完好无损,持有铁执照的职业农夫们依然敬业,而这个季度你们却颗粒无收……?”

听到这里,尤利尔忍不住侧目,原来波斯弗兄弟早在这场婚约定下之前,就已经开始对歌尔德进行考察了……而那个时候,自己正要被指婚给法官世家的里希特家族。这也就意味着,与波斯弗家的这场联姻,早已开始筹备,并且不是为他准备的。只不过,后来出于某些特殊状况,吕克·沙维在仓促之间,迫不得已将歌尔德的继承权,以及与波斯弗家族定下的一纸婚约,转交到了他的手中。

尤利尔深深皱眉,回头看了眼彼得。后者似乎从他那愤怒中又带着强烈质问意义的眼神中读出了什么,不禁一脸歉疚地笑了笑。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彼得当初会答应他那种荒谬的请求,甚至不惜借用职务之便来煽动舆论,将里希特一家赶出了歌尔德。原来彼得是为了甩掉自己身上的家族重担,并把这些东西一分不少的全都转嫁到了他的身上。这也能够解释,为何他刚刚被逐出家门不到四天时间,就被父亲匆匆召回,而且还急不可耐地把他推上了继承人的位置。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确保和波斯弗家族的联姻能够顺利进行……至于继承人究竟是彼得,还是尤利尔,对吕克·沙维这头精明算计的老狮子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他们都是维系家族繁荣昌盛的工具,随时都可以被替换掉,而在彼得表达出强烈的抗拒意愿后,更听话、更容易被控制的尤利尔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求你,尤利,别这样看着我……我不只是为了我自己,这个位置是老家伙欠你的……”为免惹人注目,满脸痛苦的彼得用唇语的方式,无声地向他道歉。

但尤利尔没有再看他一眼,神情冷漠地别过脸去。

“波利耶塔王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吕克·沙维稍事措辞后,坦然地回答道,“自然是因为红桥堡被那些肮脏的堕落之物攻陷,我们的水源遭到了污染,土地也被剧毒所侵蚀。”

“那可真是糟糕了,黑玫谷拥有整个北陆最大的三块光照农场,要是一直没有粮食产出,整个歌尔德上万民众都得跟着挨饿,”波利耶塔摊手说道,“难不成大公阁下要指望多夫多王的救济过一辈子吗?恕我直言,要是黑玫谷在半年之内无法恢复生产,贵国与多夫多的友好联盟恐怕就将不复存在了,多夫多王是位慷慨仁义的君主,这点毋庸置疑,但他作为一国之君,绝不会坐视北方饥民拖垮他的国家。”

“不需要半年,等到这个血月季结束,三狮军团就会开赴红桥堡,收复我们失去的领土。”吕克·沙维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

“噢,战争,没错,我们需要一场战争来解决问题,不过……”波利耶塔露出犹如商贩般狡诈的笑脸,那不是谄笑,而是赤裸裸的讥讽,“我想不需要我来提醒,大公阁下应该明白,战争不是在市集上买菜,要动员一场上千人参与的大规模战争,所需经费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光是收购抑制剂和筹措粮草的支出就足够压垮一个小国,而以贵国目前的财政状况……”他耸耸肩,没有再说下去。波利耶尼亚在一旁抱着酒杯咯咯发笑,满脸通红。没有人会去责备一个醉鬼。至少他看起来是真的喝醉了。

“这点波利耶塔王子大可不必担心,拉维涅银行会很乐意资助这场战争,”吕克·沙维笑了笑,“那些银行家一直觊觎着黑玫谷西边那片富饶的林地,这将会是一场双赢的合作。”

“拉维涅银行?难道大公阁下还没有听说那件事吗,这真是太糟了……”波利耶塔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巴。

“听说什么?”吕克·沙维有些懊恼地皱起眉头。

“拉维涅银行在上个月和萨尔尼同盟的拉姆蒂法家族达成了一项关于海格尔矿山开采的合作,前者为这个项目总共投入了超过两百万卢克(含金量仅次于狮鹫金币的金币,在中北及东北的河谷地区通行),”在吕克·沙维愈发苍白的脸色中,波利耶塔露出如胜利者般高傲的笑容,“所以我很遗憾,大公阁下,恐怕拉维涅银行这次没有富裕来开拓黑玫谷外的那片林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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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哇,回到家已经十一点了,但还是赶在彻底昏迷之前搞了一章出来,我没断更!明天是正常双更,然后周六……是的,周六还有一场地狱试炼在等着我~o(≧口≦)

第十二章 餐桌上的战争(下)

歌尔德公国虽然坐拥北陆第一大要塞与大型粮仓黑玫谷,但相比于白狮鹫联邦和萨尔尼同盟这样的一方霸主而言,沙维家族这个北陆统治者的头衔多少显得有些名不副实。

尽管歌尔德公国的国土面积与萨尔尼同盟十三国的领土总面积不相上下,但北陆大部分地区都是寸草不生的荒原,物资极度匮乏,南部洼地和黑玫谷以西的广袤林地间更是盘踞着大量的堕落生物。尤其是在第一次月食灾难过后,北陆十六座要塞相继陷落,沙维家族的统治空间被进一步压缩。而可用土地的大量流失,也让沿袭了上千年的君主封建制度受到了诸多客观因素的阻碍与冲击,新百年过后,歌尔德中央集权帝国已经初具雏形。

对目前的歌尔德公国来说,最大的问题是耕地的大量缺失。虽然将光照农场搬到要塞内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粮食储备的压力,但在堕落生物活动频繁的血月季,由于资金短缺、炼金技术落后等因素,水源与土地的污染问题一直是这个国家不得根治的顽疾。以这个季度为例,因为红桥堡的陷落,黑玫谷受水源污染的影响,三块大型光照农场竟然颗粒无收。而更糟糕的是,一直与沙维家族保持着密切合作的拉维涅银行,“凑巧”把大量资金投入在了矿山开采上,使得三狮军团的远征计划胎死腹中。

事已至此,波斯弗家族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果不其然,波利耶塔王子随后在餐桌上提到了同盟协议,只要沙维家族同意加入萨尔尼同盟,那么他们就将得到来自于其他十三个同盟国的慷慨资助。

“我不得不承认,波利耶塔王子的提议十分诱人,”吕克·沙维不卑不亢地笑道,“但是早在上古纪元,我们的祖先昆尼希王族就是这片土地无可争议的统治者。沙维是北方的沙维,我们不会是河谷地的波斯弗,也不会是萨尔尼同盟的附庸,希望波利耶塔王子始终牢记这点,如果方便的话,也请转达给贝奥鹿特的威尔伦王与安瑟妮王后,今后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类似的提议。”

“我想我已经充分了解大公阁下的意愿了,我会将您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父王与王后。”唇角微微抽搐着,波利耶塔勉强维持着笑容。尤利尔有理由相信,如果这不是在白橡堡,这位王子殿下早已忍不住要发作了。

“当然,我希望这件小事不会影响到我们两家的友谊。威尔伦王是一位英明强干的君主,我十分敬重他,过去在教导长子马科斯时,我甚至常以威尔伦王少年时的经历来激励他……”

“毫无疑问,”波利耶塔王子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连连点头道,“这件事不会对玛利亚和尤利尔的婚礼造成任何影响,诚信和友善是波斯弗家族得以在河谷地立足的根本,我们谨慎恪守着契约精神,在这一点上,大公阁下大可不必担心。”

随着同盟协议的谈判不欢而散,这场丰盛的晚宴也失去了继续下去的理由。

吕克·沙维径自举起酒杯,“来吧,让我们今晚最后一次举杯。为威尔伦王的健康。”

尤利尔目光扫到波斯弗兄弟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错愕。这头看似老态龙钟的老狮子在用这样的方式警告波斯弗兄弟,贝奥鹿特的宫廷秘辛在他这里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比起他们这些口无遮拦的毛头小鬼,他更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

只见波利耶塔面色铁青地举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两位王子是第一次来镜之城,有空的时候不妨出去走走,东城区那边还保留着一些巨石古迹,原汁原味的北陆特色,这在别处可是看不着的。”在波利耶塔王子勉为其难的点头附和之下,吕克·沙维迅速敛起笑容,神色淡漠地转过来头,对尤利尔说道:“这几天暂时把课业放下,你现在是家族的继承人,招待贵客是你的工作。你知道该怎么做。”

说罢,他从衣领里掏出餐巾,擦了擦嘴,又与波斯弗兄弟走过场般的寒暄了几句后,他兀自站起身来。佣人替他拉开椅子。

“二位慢用,晚上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他瞪了一眼彼得,后者立马正襟危坐,“还愣着做什么,难道需要我抬轿子来接你?”

吕克·沙维冷哼一声,转身往大厅外走去,那具略显佝偻而消瘦的身影,在火光的映衬下仿佛一头意气风发的壮年雄狮。

彼得好几次作势起身,但愧疚和自责最终还是将他按回到椅子上。“尤利,等我有空再跟你解释,好吗?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他满腹酸楚地对弟弟说道,但尤利尔只是漠不关心地端起酒杯,目视前方:“父亲在叫你。”

他的口吻冷漠得就像对待陌生人,令彼得一阵痛心。眼看沟通无果,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椅子里站起身来,然后冲波斯弗兄弟挤出一个微笑,转身向父亲的背影快步追去。

“多么感人的兄弟之情啊,”波利耶尼亚打了个酒嗝,直到现在,尤利尔终于可以确信这个白痴是真的喝醉了,“还是说你握住了他的什么把柄,逼着他从继承人的宝座上退……嗝……退下来?哈……一定是这样,只有蠢材才不想要王位……”

“你喝多了,德莱斯!”年长的波利耶塔厉声喝止道,“不要忘记,我们答应过沙维大公,不能在公开场合谈论这件事,难道你想让玛利亚背上易夫而侍的骂名?”

“嗝……对不起,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波利耶塔殿下,”尤利尔微微一笑,“这里不是公开场合,作为家族的继承人我也不会去在意那些流言蜚语。”

“没错,请把它当做流言一笑置之吧,就好像报纸上那些充斥着无端猜疑与诋毁的不实报道,”波利耶塔往酒杯里斟上一杯葡萄酒,紫红色的酒液在杯壁内旋转激荡,“玛利亚代表着整个波斯弗家族,这是两个古老氏族的盟约,至于她的丈夫是谁,那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姓沙维,并且还是这个家族的继承人。这就足够了。”而后,他举起酒杯,声音高亢地说道:“敬未来的北方之主。”

“敬玛利亚公主。”

仰起头,让冰冷的葡萄酒淌入喉中,尤利尔将凛冽的目光藏在杯沿的阴影之下。

未来的北方之主吗……

未来的北方究竟是姓沙维,还是波斯弗,亦或是拉姆蒂法,等到这个血月季结束,自然会见分晓。

另一边,巴姆留下来的一大堆烂尾工程也在等着他去善后。尤利尔在心中叹息道。看来接下来的两个月,又要忙碌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