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351章

作者:黑巴洛克

尤利尔就差挑明康葛斯把祂充作看门狗的实情,岂料当事人无动于衷,这吃货只顾垂涎眼前的大餐,大有要把他生吞活剥而后快的架势。

不妙,相当的不妙。

随着逐步深入梦巢和在伊舍菲尔德的各种见闻,他越发确信灵魂才是架接现实和康葛斯秘密花园的桥梁。

这是一个他不曾涉及的领域。

他无法预估在这里被迪恩尔吞噬的后果,是在冥想池中悚然惊醒,还是沦为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切都是未知数。

他不敢冒,也冒不起这个风险。

沙漏流得只剩浅浅的一点,十分钟,最多一刻钟,费尔南迪奥许诺的期限将至。

迪恩尔留意到他眼底的忧虑,打量下他胸前那枚精巧的沙漏吊坠,笑得触须乱颤:“你在赶时间,哦不对,是你们在赶时间。咯咯,趁早放弃吧,你们见不到那个骷髅架子的,从这儿再往下走,是最深也最混乱的梦巢底层,即使放你们过去,结局也不外乎是被卷进混乱的漩涡中粉身碎骨,不如干脆让我吃掉,省得浪费……噢,”

祂恍然大悟似的,语调突然为之一变,带着浓浓的戏谑。

“是这样啊,”迪恩尔翘起指尖,把猎人的脸掰过来,直视他的双眼,“可怜的小家伙,你还在等你的救星吗?可惜她不会来了。”

尤利尔睥睨祂那张别具妖异美感的类人脸庞,重重地吐息:“这可不好说……令妹最擅长的就是制造意外惊喜,相信这点你比我更有发言权……”

“不仅是你,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她。她成功地让你以为她才是我的第一目标,实际正好相反,”祂口齿森寒地说,“这是她的狡诈。”

“为了巩固与新盟友的关系,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背叛,这是她的无情。”

“不惜冒着被复仇烈焰吞噬和违背德·范隆伯契约的双重风险,她也要来到这里,只为掠走穆泰贝尔的遗产,这即是她犹在我之上的贪婪。”

“她抛弃了你,”迪恩尔极富魅惑力的嗓音回荡在他耳畔,像无数只白蚁窸窸窣窣地啮咬,不停侵蚀、软化他的心理防线,“她把你当做诱饵,以此来拖住我。我知道她想从我这儿找到什么,一只猫,一把钥匙。她喜欢玩捉迷藏的游戏,我就把它们藏得更深,让她疲于奔命。最后等她两手空空的回来找我对峙,她会得到一份礼物——尤利尔·沙维仍然鲜活乱跳的心脏。”

祂一边说,一边放开了手,噗通一头扎进池里,攒动在猩红水面的无数人脸顿时被荡漾的水波拂散。

失去了外力的支撑,猎人难以为继沉重的伤躯,轰然跪倒下去,溅起大片血沫。

下一刻,迪恩尔的精美面庞从他身前的血水下浮上来,只听哗的一声,黏腻的脓血仿佛流体做成的布料,藕断丝连地从祂健美而不失妖娆的身段上褪去。

祂捧起猎人苍白的脸,以审判者的立场居高临下,庄严而漠然地俯瞰罪人,蒸腾的硫磺烟柱为祂半裸的身姿披上一层神圣的轻纱。

此时此刻,芙尔泽特的一句戏言无端冒出脑海。

仪式感是不可或缺的。

原来饕餮暴君进餐的过程如此具有仪式感,如此优雅,一点都不符合狼吞虎咽的想象。尤利尔讽刺地想道。

一股冰凉的刺痛感在他左胸口蔓延开来,紧接着却变成火辣辣的灼烧感,他不由地心下一惊,抬头看,那双十字星瞳下迸溅的思维火花令他大感错愕。

迪恩尔饱含深思的眼神在向他传递一个信号,一则比生杀予夺更具有挑战性的宣言。

“我从背叛和死亡的阴影中蒙获启示,”饕餮暴君宣布,“双环共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兹威灵格双子永恒。这次站在我身边的,不再是莱芙拉。”

尤利尔被祂忽如其来的理性思维惊呆了,“德·范隆伯之书牢不可破,这样的事你做不到。”

他低下头,震惊地看见,属于莱芙拉的双环衔尾蛇徽记缓缓浮现在胸膛上,迪恩尔指尖轻轻一划,左胸上的灰色衔尾蛇便如烟散去,然后她用锋利的指甲,划了一个相等大小的圆弥补上前者的空缺。

鲜血渗出环状伤口,浸绘出一条深红色的衔尾蛇,与右胸的灰色衔尾蛇组成一个新的双环结构。

“以兹威灵格之名,我宣布这契约作废,”迪恩尔冷冷地说,“接下来,新的契约需要一场让灵魂交融的盛大仪式加以巩固。”

说罢,她平摊右掌,微微一抬,血池如被煮沸般快速冒泡,无数细微的飞溅血沫粘连在一起,织成红色的绸布,在蒸腾的硫磺烟柱拱动下翩然翻飞,凄美动人。

一条,又一条,每条绸布都像是从这猩红染缸里打捞出来,迅速脱水沥干,结丝成茧般包裹成一个巨大的球状。

不一会儿,染料罄尽,池水枯竭,仪式双方置身于红绸织就的巨茧当中,犹如初生儿般赤裸着身子,在原始欲望的呼唤下渴求蜕变。

“来,”迪恩尔对他伸出白皙的臂膀,不知何时,祂身上的黑色几丁质外壳尽数脱落,长满细小倒刺的触须变成了一头柔顺亮泽的黑发,颦笑间散发出致命的诱惑力。

猎人不受控制地举起右手,呼应祂的召唤。

就在两人手指相触瞬间,砰的一声轰响,露天温泉台的滑门被人猛地拉开。

迪恩尔骤然眯眼,目光穿过巨大红茧尚未完全合拢的缝隙,十字星瞳赫然倒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偷窃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亲爱的兄弟。”

只见芙尔泽特像拎垃圾似的手里拎着一只气息奄奄的肥猫,另一只手提着把折断的钢剑,一身干练猎装被血污和脏器碎沫涂得面目全非,显然是经过一番鏖战才来到这里。

她满脸是血地对猎人笑:“先生,我来接你了。

通告

摸一天,再琢磨下这相亲相爱的一家子要怎么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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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阖家美满,其乐融融(中)

混沌之女喧宾夺主的登场,成功吸引走迪恩尔多半的注意力,使猎人得以从重重精神阻绊中挣脱,如溺水者浮出水面,猛地吸进一口冷气,一度失焦的双眼重焕神采。

他惊觉自己险些沦为丧失心志的奴隶。

精神得到解放,肉体的束缚犹在,他四肢摊开平躺在红色巨茧的底部,遗失了两把傍身的武器,手腕和脚踝俱被蛛丝般强韧的红色绸带死死箍住。迪恩尔赤条条地坐在其平坦的小腹上,一只手按住他的胸膛,眼睛直瞪着门外的不速之客。

“是什么令你如此的愤怒,我的兄弟,”芙尔泽特提着猫的后颈肉,展示战利品似的晃了晃,“是不满我抢走了你的弄臣兼调酒师吗?”

男爵垂头丧气,不反抗,也不争辩,任她随意拿捏,仿佛早就习惯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弱势群体定位。至少在尚不知情的人眼中看来是这样。

迪恩尔用警告的口吻说:“你还漏掉了一把‘钥匙’。”

“无所谓,我已经知道它在哪儿了。”

“那你还在等什么?!”

尤利尔看见迪恩尔脖子上的刺青流动如火,怒涛在祂眼底翻滚。

跟莱芙拉这个炉火纯青的演技大师相比,迪恩尔的表情管理可谓一塌糊涂,祂对咀嚼肌以外的面部肌肉长期疏于锻炼,以致真实心境立刻就跃然于表:百分之九十五的愤怒,佐以百分之二的困惑,百分之二的沮丧,以及百分之一的留白,组成了这张百分百杀意的铁青脸孔。

芙尔泽特答得漫不经心:“没错,你提供给我一个绝佳的机会,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带着我的支票和钥匙全身而退。这份仁慈着实令我受宠若惊。”

“不是仁慈,是交易。”迪恩尔恼怒地纠正她。

“交易,”芙尔泽特微笑着复述,“但是,请恕我拒绝。”

“你马上就会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迪恩尔怒不可遏,黑发倒竖,引颈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啸。

蛰伏黑暗的奴仆被唤醒,芙尔泽特听见通道里响起诡异而密集的蠕动声,余光一瞥,看到成群结队的人形爬虫占满了狭长的走廊,争先恐后地向她扑来。她们原本是衣着光鲜、仪态端庄的庄园女仆,现在却变成四足舔地的可憎臭虫,脖子上的脑袋反人类般大幅度扭动,两眼圆瞪,手脚并用地沿着地板、墙壁甚至是天花板飞快地向这边爬来,密密麻麻汇成一股邪恶的黑色湍流。

“麻烦了呢,”她边说边拎起肥猫,拍拍它的脑瓜,“嘿醒醒,借你老婆一用。”

于是琥珀色的虹膜瞬间被眼梗深处涌现的铜绿色覆盖,肥猫突然一哆嗦,如梦初醒,“注意你的措辞,莱芙拉!”它露齿痛斥。

“行啦别在意这些小细节,该干活了。”她翘起兰花指,对着肥猫圆乎乎的后脑勺来了一记响亮的脑瓜崩,男爵的眼窝里顿时放射出两道锥形银色强光,两道光芒相互交织,瞬间席卷正前方两块重叠的、直径超过六十英尺的锥形区域。

秘识之光,混沌头号收藏家的独门绝技。

在这去伪存真的神圣光辉的涤荡下,右侧通道里的人形爬虫纷纷惨叫着化为飞灰,一个不剩。

芙尔泽特旋即把打光方向调转九十度,岂知年久失修的探照灯竟当场罢工,断续着闪烁两次后,男爵眼窝里充盈着无辜的热泪。

“这不能怪我,”在充斥杀意的眼神逼问下,它带着委屈的哭腔申辩。

它的狡辩不无歪理。这就好比给灯塔上的大型探照装置配备了一个不合尺寸的小气油槽,几秒钟就油空见底了。

芙尔泽特满心后悔促成了这段孽缘,早知如此,就该用她的爱宠来替代这只蠢猫,忠心耿耿的帕拉曼迪能为她轻松摆平这些烦心事。

左侧通道里的爬虫们张牙舞爪,各个蚂蚱似的后腿猛地一蹬,蹦跳着向她袭来。

“废物,”她低低咒骂一声,强忍着把男爵像破抹布一样随手扔掉的冲动,将它塞进怀里,紧接着迎向从天花板上落下的臭虫挥出利刃。

寒光一闪,断剑依然锋锐的刃划开臭虫的腹腔,让它拖着血淋淋的肠子滚出老远,没抽搐两下就干脆利落地死了。

精妙的一剑。远远旁观的猎人忍不住赞叹。

他从未质疑莱芙拉身为旧神的战斗天赋,尽管后者从未在他面前真正地一展身手。

但强势插足的第三者,让他无暇欣赏原配难得一见的战斗英姿。

趁芙尔泽特疲于应付炮灰的功夫,性情暴躁的迪恩尔直接省去前戏部分,健美肢体从猎人的腹部缓缓下滑,打算从地位和体位两方面同时向契约者昭告自己的上位者身份。

战斗的声音渐渐消弭,红色的巨茧完全合拢,形成一个球状的密闭空间,在这不受外界打扰的二人世界中,迪恩尔昂首挺胸,坐得笔直,像个急于在战场上碾碎敌人的暴君,悬挂在饱满白丘上的乳环,轻颤间闪烁着令人迷醉的光。

正当迪恩尔以为稳操胜券,盛气凌人地想要更进一步时,却愕然发现猎人胸膛上的双环契约,逐渐褪回了原本的灰色。

“不,这不可能……”祂徒手掐住猎人的脖子,直视他的双眼逼问:“你无权拒绝兹威灵格的恩赐。你到底做了什么?”

突然间,只听嗤的一声,红茧霍然被撕开条口子,滴着鲜血的断刃尖端,就悬停在迪恩尔额前不足两英寸的半空中。

重叠包裹成茧壳的红色绸布一条条剥开垂落,迪恩尔和祂的契约者落回地面,四周到处是残破的断肢、头颅,青石板铺砌的地面被血染得鲜红。

芙尔泽特仿佛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浑身浴血,踩在那堆尸骸积成的小丘上,疲惫却不失胜者从容地微笑,“我的好兄弟,我的好姐妹呀,”她连连摇头,“你不知道这种事都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吗,独断专行是没有好结果的。”

从茧壳中剥离的迪恩尔,恢复了亦人亦神的形态,被漆黑几丁质甲胄包裹的躯体微微颤抖,“不过是德·范隆伯之书,以兹威灵格之名,我有权改写它的所属!”祂说。

“不,你错了,”芙尔泽特告诉祂,“有件事忘记跟你提了,我找的证婚人是一名外籍牧师。所以这份契约不归你我管辖。”

迪恩尔一怔。不知是对此情形感到无措,还是纯粹惊讶于莱芙拉的胆魄。

身为一名上位者,居然把署有自己真名的契约交给另外一名旧神,这种疯狂的举动在祂看来是不可理喻的。

“而且就算你把我的真名从契约上抹去,你也不可能得到他。”芙尔泽特贴心地提醒道,“难道你忘记了吗,不止有尤利尔·沙维继承了你的神格,还有一部分留给了你的上任孕母。”

“索菲娅·沙维……”迪恩尔咬牙切齿地说。

“所以现在让我们来捋一捋,要夺回你的遗产,你需要做到以下几件事,”芙尔泽特俏皮地竖起食指,“第一,彻底地抹杀我。这一点稍微努把力还是能做到的,我的好兄弟,我相信你这有这样的能力。”

再是中指。“第二,确保沙维姐弟的安全,万一他们哪天想不开自杀,你的神格也将付之东流。”

无名指。“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你想通过一纸契约赢回你的神格,就意味着你要同时把尤利尔·沙维和索菲娅·沙维两个人的名字写进契约书里,而这就很难办了……”芙尔泽特故作苦恼地挠挠额头,“我不记得德·范隆伯之书上是否有过三方署名的先例,假如你愿意屈尊跟另外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伴侣——而且是完全合法合理的——我倒不介意帮你琢磨下这份史无前例的契约该怎么拟定。”

随着她逐条陈列,迪恩尔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随时可能爆发。

芙尔泽特却浑然不觉,带着一种快活的语调将落井下石进行到底:“噢当然啦,未来还有一些不可抗力也要计算在内。要知道你挑选的对象,可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好家伙,光是招蜂引蝶的体质就够你头疼的。索菲娅只是你今后要应对的诸多麻烦之一,还有像什么玛利亚啦,芙琳啦,甚至是巴姆一族的翘楚,都对你的契约对象虎视眈眈呢。”

迪恩尔以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向身下的男人:“……你居然跟这么多人缔结过契约?”

被冠以“坏家伙”之名的猎人百口莫辩。

“不是契约,我的好姐妹,”芙尔泽特不厌其烦地为祂解释,“人类管这叫暧昧,是若即若离的情趣,也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文化。”她无奈地挑挑眉毛,补充说:“老实讲,我至今还在学习。”

她以一番深入浅出的讲解,声情并茂地道出了“分享”一词的具体释意,终于彻底激怒了迪恩尔。

“我的财产,只属于我自己!”祂离开尤利尔,站起身来,青色的肌肤下血管涌动。

芙尔泽特不以为然地摊开手,“我说了,你至少要完成三个步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