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201章

作者:黑巴洛克

也就是狩猎小队离开阿伦·贝尔,进入秘血森林后的第二天。

尤利尔虽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感慨造物主的偏心,竟然允许一个超脱既定时间与空间规则的位面,出现在一个非混沌与深海之中的缔造者手中。

结合他自身的经历,大致可以推算出,埃斯布罗德的时间流速,几乎与外界相差了近乎五十倍。这对于古龙而言绝对是一个理想的中转站,它将有充分的时间来为下一步行动做筹备。

猎人很快让自己恢复了平静,又问道:“你在埃斯布罗德期间,有没有留意到什么异常之处?”他原本想开门见山地询问古龙的消息,但最后对于狱友的保留怀疑,还是战胜了他对真相的渴求。

夸埃尔曼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每天要面对的只有石头和矿井。不过之前我倒是听一些在西边矿洞里劳作的奴隶谈起过,一夜之间就从平地上升起来的城区。狱卒们偶尔也会谈论这件事,说埃斯布罗德正在什么‘执笔人’手中还原它本来的样貌,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忽然,尤利尔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

过道间响起了一连串脚步声。有人来了。

曼德尔急忙逃回到自己的角落里,并在心中为自己的新狱友默默祈祷。

半分钟后,一个衣着鲜亮的男人在狱卒的带领下,来到了牢房外。这个男人又矮又胖,活似一颗浑圆的冬瓜,装束花哨且繁冗,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乃是呼吸面罩上方那对如狐狸般精明狡诈的小眼睛。

他用给物品估价般的眼神,打量了一会儿牢房中的尤利尔,而后将一只袋子塞进了蛇人狱卒的手里,后者欣然笑纳,随即便转身离开了。

“马韦洛铁笼死斗的优胜者?你看起来和我印象中角斗士的样子,有些不大一样……”蛇人狱卒离开后,男人便神经质般地自言自语起来,同时一面费力地从被脂肪紧紧压迫的怀中,扯出一沓羊皮纸来,“哦!不过没关系,里奇老爹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运作手段,这件事在埃斯布罗德人尽皆知,所以不必担心……”

尤利尔用狐疑的眼光盯着他,胖子这才恍然,拍了拍额头道:“啊,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是里奇·恩罗斯,认识我的人都叫我里奇老爹。快收起那副倒楣的样子来,年轻人,我敢打包票,你一定是把我当成奈涅莉夫人的狗腿或者是司法部的人了——当然,也许他们稍后就会找上门儿来,所以我的动作一定得够快,换言之,你只有这一次机会。过来,快过来,签了这份合同,你的生活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他热情洋溢的邀请下,尤利尔半信半疑地走了过去,接过那沓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罗列着各种条款,令人头昏眼花。他皱了皱眉头,索性单刀直入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是阿尔莎派你来的?”

“是阿尔莎大人,或者称作黑桃大臣。注意自己的态度,小伙子,作为一个奴隶来讲,你实在是锋芒太甚了。行有行规,我得保护雇主的隐私,所以不能对你透露太多,只能说确实是有一位主母级别的人物找上门来,向我推荐了你。”自称里奇老爹的胖子厉声指责他道,“现在,你得弄清楚一件事,年轻人,除了我之外,没人可以救你。你大可以问问你的狱友们,看看他们怎么说。老实讲,你在马韦洛竞技场里干的事,已经够你死好几回的了。”

除了还在给康妮当看门人的男爵以外,尤利尔从没见过如此话痨之人,语速之快,犹如连珠炮般令人应接不暇,听完一通下来,他还是没弄明白这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长话短说,你是谁,你想要我做什么?”他有些不耐烦了。

“我看出来了,你是一个聪明人。里奇老爹就爱和聪明人合作。”一个满意的笑容,令胖子臃肿的脸庞上堆满了油腻的褶子。他摘下头上的毡帽,拿一片光溜得发亮的地中海对着尤利尔,像模像样地行了一个贵族礼,“鄙人名叫里奇·恩罗斯,既是埃斯布罗德最大的奴隶贩子之一,同时也经营各类代理业务,不过我今天来这里见你,则是以一名经纪人的身份。”

他用手抓住栏杆,热忱而殷切地凝视着尤利尔,仿佛在注视一颗未经打磨的钻石。

“而我的工作,就是要将你包装打造成马韦洛竞技场,不,是让全埃斯布罗德女性都为之尖叫的明星角斗士!”

听罢,尤利尔那双一向自律而克制的眉毛,瞬间拧作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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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不告而别

霜降的节气还未来临,但威尔敦大盆地已被连绵不绝的雨夹雪所淹没。

“该死的龙灾!”女大公扶着额头咒骂道。

骤降的气温,仿佛在风里凝结出无数根细小的银针,扎进苏菲·豪森里尔的脑袋里。她偏头痛的旧疾,在最近几日连续降温的恶劣气候下又复发了。

雨夹雪像一把涂满白奶油的刷子,城堡的每一扇窗户都变得白蒙蒙的,难以视物。窗框上结出了一层厚厚的冰晶,女大公气急败坏地推了几下,但窗户纹丝不动。

“照这样下去,不用等古龙大驾光临,只是这该死的雨夹雪就够我们好受的了。”她不知是在对着谁抱怨,随侍左右的女佣们不敢抬头,也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被主人迁怒。

自从古龙盘踞在埃斯布罗德的消息传入威尔敦盆地后,这位以一国统治者的角度来看仍显得过于年轻的女大公,就一直处于不可调和的焦虑之中。这就好比某一日,你偶然得知一头饥肠辘辘的恶狼,带着它残暴的族群牵进了你家门外的那片森林里一样,强烈的危机意识会让你针芒在背、寝食难安。

事实上,苏菲已经有近一周时间没有睡过好觉了。通常每隔一两个钟头,就会有关于古龙的新消息,或是威尔敦各个要塞在备战过程中所面临的诸多问题,以汇总成一份军情报告的形式呈上她的书桌。即使半夜三更,仍有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信使,在城堡的大门下穿梭如织。

目前对威尔敦人来说,最棘手的一个问题是,他们不知道古龙会在何时,又是以何种方式,进军大盆地。盆地以西,终年覆雪的雄伟山脉,仿若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保护威尔敦人免受外界的侵扰,但同时,它也阻挡住了威尔敦人窥探埃斯布罗德的视野。

一周之内,前后共有三支装备精良的斥候小队深入雪岭,却至今都没有任何回讯。

曾经的威尔敦,犹如一座固若金汤的围城,外面的人想进也进不来。而现在的威尔敦,却是一座暗无天日的监狱,里面的人想出也出不去。

外界唯一一条进入大盆地的常规通路——伦古尼河已为冰雪封冻。苏菲大公悲观地意识到,勇敢的威尔敦人或许将要在得不到任何盟友援助的情况下,单独面对古龙的复仇之火。

不过,坐以待毙绝非豪森里尔的作风。威尔敦作为唯一将龙灾详细记录在历史中的古老国度,威尔敦人的祖先为他们的后代留下了一笔不菲的遗产,其中就包括对抗古龙的杀手锏,猎龙巨弩。单独一台便是足有两吨重的钢铁巨兽,它的弹丸则是一杆十英尺长的特殊材质弩箭,古龙坚硬的外壳也难以抵挡这种级别的杀伤。

话虽如此,但上一次龙灾,距今已有一段相当漫长的历史,威尔敦的四座主要塞中,只有首都要塞仓库里的三台猎龙巨弩一直经受专人维护,保存尚好,其他几座要塞仓库里的猎龙巨弩早已吃透了几百年的尘埃,浑身的斑斑锈迹,许多零部件需要被更换,甚至面临彻底报废的风险。再者,将这些数吨重的钢铁巨兽吊上十几米高的城墙,本身就是一项需要消耗大量人力物力的工作。

所以目前摆在威尔敦统治者面前最现实且紧要的一个难题是,钢铁资源紧缺。

“昨晚抵达的信鸦,带回了塞弗斯摩格的消息,”此时苏菲大公正在议事厅里,聆听来自家臣的汇报,“卡波萨先生在信中诚恳地表达了对大公阁下的深重歉意,他宣称塞弗斯的各大商会中,只有卡波萨家族的商会有过在极地雪原跋涉的经验,但他依然认为要让商队穿过冰封的伦古泥河是不可能实现的任务。”

女大公似乎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并未流露出过多的失望。她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归根结底,盖亚提斯的覆灭还不足以让他们对龙灾进行正确评估,等到全民皆兵的威尔敦步了盖亚提斯的后尘,他们才会真正意识到龙灾的可怕之处。不过到了那时,一切都为时已晚。”

会议桌上的一众家臣们立时噤若寒蝉,面面相觑。

苏菲也察觉到自己一时失言,却也懒得纠正。热鸡汤虽好,但喝得太多,只会让人失去危机感。“行了,都散了吧,顺便差人去催一下温特斯男爵,告诉他是时候离开温暖的被窝了,我们需要他立刻带人把第二批物资补给运往伦古尼防线。”

宣布散会后,女大公率先起身离开,将议事厅留给家臣们继续他们的唇枪舌战。

“萨瓦多,你在这里。”她在门外遇到了城堡的萨瓦多总管,后者似乎已在走廊里等候多时。

萨瓦多是个发须灰白的老人,身形略显佝偻,他颤巍巍地凑到女大公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原来她要我亲自签发的通行证,为的就是这个……”女大公细眉微蹙,喃喃自语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听门卫说,昨天深夜她骑着一匹快马离开了。”老总管答道。

“那为什么现在才上报?”苏菲严厉地责问道,半晌过后,她才想起萨瓦多那番话还有一个“据门卫说”的前缀。“真不愧是温德妮的女儿,行事作风都是一样的我行我素,不计后果。简直是愚蠢至极,她不知道古龙的事吗,她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活着走出威尔敦?”她面露愠色地扭头看向窗外,茫茫风雪掩盖了一切。过了一会儿,她深吸口气,让繁杂的心绪沉淀了下来,又道:“好吧,让我听听她有多么充分的理由,竟选择在这种时候离开。”

“您应该看看这个,我在她床头柜上发现的。”老萨瓦多从麻布袖口下,取出一卷信鸦携带规格的信纸,“从歌尔德来的。”他补充道。

苏菲半信半疑地接过信纸,展开一看,表情渐渐凝固在了脸上。

老萨瓦多在一旁低声解释说:“这件事似乎就发生在盖亚提斯被龙灾毁灭的数日之前,彼得大公立刻赶了回去,但还是没能阻止格莱斯·沙维伯爵。他从地下墓窖里成功窃走了吕克·沙维的遗体,没过太久一份全新的尸检报告就在赫莱茵出炉了。”

不知是光线太亮,还是风雪太吵,苏菲一时有些神情恍惚,两个硕大如斗的黑字,仿佛从紧密排布的字里行间跳脱出来,在她眼前旋转着、越变越大——

中毒。

谋杀。

“有证据?”苏菲感觉自己的嗓子被冷空气狠狠挤压着,难以出声。

“是最高评议会主持的尸检,应该不会有错。”

“为什么之前没查出来?”

“据说是一种十分罕见的毒,如不进行解剖,很难察觉。”

苏菲将纸条揉成一团,攥在手里,在走廊下焦躁不安地来回走了几步。忽然,她回头问道:“格莱斯此举等同于叛国,他该不会以为评议会有资格干涉别国内政吧?”

老总管摇了摇头,“所以评议会并没有召唤这起谋杀案的直接受益人,他们也确实没有这样的资格。但隶属教会的圣职者就不同了。”

女大公脸色一变,“你是说……索菲娅?”

“据说吕克·沙维生前最后接触的一个对象,就是他的女儿,所以……”老总管欲言又止。

“无稽之谈。”

“但这件事确实在北地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尤其是教会方面承受了相当大的舆论压力。”

“看来格莱斯是早有预谋的……”女大公思忖片刻,挥手下令道:“去,派人把索菲娅追回来。动作要快,绝不能让她回北地,更不能让她去赫莱茵。”

她紧盯着窗外那片茫茫雪景,愁眉紧皱。

“关于吕克·沙维的死,我要听她亲口解释。”

……

雪太大了,阳光被厚厚的云层阻隔,天地间充斥着一片灰蒙蒙的奇乱景象。

狂风卷起碎雪,一股脑地灌进敞口的兜帽下,将索菲娅那头包裹在帽檐下的灰发高高掀起。就在刚才,她的祷告符也被风卷走了。

风越来越大,气候的恶劣完全超乎了她的预想,兀然升起的雪峰俯瞰着低处的风景,厚及膝深的积雪让人感到绝望。逐渐的,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能否越过这片狂乱的风雪。

事实上,索菲娅感到很愧疚,尤其当拿着从她的姨妈,苏菲大公手里骗来的通行证,成功穿过了伦古尼的边境防线后,这种负罪感更是与时俱增。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她知道自己还没有离开边境线太远,说不定往回走一段路就能碰见威尔敦军队的斥候。

想想吧。她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前面有什么值得你期待的?茫茫的雪原?或是摧毁了盖亚提斯,如今又让整个威尔敦陷入惶恐的恶龙?还是远在北方的,那个从未留给你多少美好回忆的家?

再看看你的身后,是全民皆兵的威尔敦,那里的人很快就要面临一场可怕的龙灾,或许会有很多人受伤、乃至死去,圣修女从未如此被人重视。

尽管拥有如此之多的理由,但索菲娅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回头。

因为她在威尔敦已经获知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在得到那个答案的同时,对未来的惶恐与无措,犹如滔天巨浪无情地吞没了她。

所以与其说是离开威尔敦,也许她现在的行为唯有用逃避来解释才最是恰当。

随着持续深入雪原,远离人烟,一阵绝望而深刻的孤独感,席卷了索菲娅眼底那片苍白的荒漠。

好冷。她抱住胳膊,拉紧风帽,企图抵抗寒冷的入侵。

好在她不必独自面对困境,与她一同上路的那匹苍青色的骏马,此刻用其宽阔健壮的身躯,为主人抵挡住了致命的风雪。两个身影在雪中紧紧相偎。

不久之后,索菲娅在一片袒露出灰褐岩面的山脚下,找到了一处可以躲避暴风的山洞。

在奔波了一个昼夜过后,她终于受迫于外力而停歇了下来。她把冻得发硬的毛毡从鞍索中放下来,用力抖了几下,披在身上。

索菲娅不愿离洞口的光线太远,若是那样她就无法阅读经文了。她努力使唤冻得发青的手,颤抖着从兜里取出一本黑色封皮的古经。她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让快要失去知觉的手指卡进书页之间,翻开了经文的第一章。

雪渐渐小了,但光线还是很暗,索菲娅必须凑得很近才能看清上面的字。其实她本已能够背诵书上的所有内容,但通过书本传递而来的厚重感,能让她在风雪的喧嚣中获得平静。

平和的心境,这对圣职者的修行来说至关重要。同时,骨子里流淌的贵族血脉,让她很少会对现状报以歇斯底里的心态,尽管现实时常是如此的难堪忍受。

从第一章,一直读到了第三章第二十七节。当她再度把目光转向洞口外时,天已放晴。

该上路了。

叹了口气,一丝不苟地收好经书,她揉了揉僵硬的小腿,站起身来。把毛毡裹好,扣好鞍索,赶着马匹再度踏入了雪原。

四周都是同样的景色,一望无垠的霜白色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但自从那道横贯天空的大裂缝出现后,这样的问题就不再困扰东北大陆的旅者了。

风势依旧不小,索菲娅牵着马,逆风而行,确保自己始终行走在西行的道路上。

半个钟头后,一段连绵起伏数英里之宽的雪坡,拦住了她的去路。

索菲娅左右看了看,颇感无奈地意识到,自己非得翻过这道雪坡不可。

就在她一脚陷进松软的积雪中时,忽然间,她听到雷鸣般隆隆的震响声,脚下的雪地似乎都在摇晃。

她蓦然抬头,金色的阳光从上方直射下来,晃得人睁不开眼,一道尖锥形、高高翘起的船头,从平坦宽阔的坡顶刺向了天空。紧接着,这头庞然大物显露出了峥嵘的全貌。

日后当索菲娅回想起自己是如何进入那个神奇的雪国,埃斯布罗德,她脑海中只有这样一幅画面:

一艘通体乌黑的双桅帆船,乘风鼓帆,从高处笔直地向她俯冲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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