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200章

作者:黑巴洛克

“站起来,你这蠢货!”克里夫怒不可遏地爆吼道,愤怒扭曲了他的面容。

一旁的奥菲博娜主母亦是面色铁青。

“站起来,海克力斯,碾碎那个卑贱的奴隶!”

观众们也跟着呐喊助威起来。埃斯布罗德人完全继承了他们创造者的傲慢与自私,根深蒂固的阶级与种族观念,甚至要远远凌驾于现实世界的赫莱茵人。他们不接受草根英雄的烂俗戏码。以弱胜强?开什么玩笑,那简直就是耻辱!

在震耳欲聋的人浪声中,海克力斯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几度站起,又摔倒在坚硬的红土上。

海克力斯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战士,他明白自己左脚跟腱已在刚才那凌厉的一刀中被无情割断了。一双矫健有力的腿,便是角斗士冲锋陷阵的战车,而现在,这辆战车失去了一个车轮。在以往的战斗中,若是他的对手落得如此狼狈的境遇,他必定会满怀戏谑之意,却又故作大度地允许对方弃甲投降,以换取一个体面的死法。人们在唾弃失败者的弱小时,总是不忘赞美他身为一名战士的强者风度。

他的虚荣心是如此饥渴,以致于在得知本场的最大对手迪恩尔,只是一个黑桃4徽章的持有者后,他心血来潮地摒弃了厚重保险却有碍美观的盔甲,以求最完美的胜利。

如今的窘境,正是他为自己的傲慢与草率,所付出的代价。

还有机会。海克力斯不甘心地对自己说。只要保持耐心,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尤利尔原本是想看看黯淡之火的携带者,除了一身过人的蛮力外还有什么异常之处,因此并未趁机给予他的对手以致命一击。但这位强壮的角斗士,却好似认命了一般,丢弃了手中的武器,瘫卧在地上。

看台上响起阵阵嘘声,许多观众破口大骂,认为海克力斯的行为有辱徽章持有者的光荣。

这场跌宕起伏闹剧的结局,看起来已经盖棺定论,尤利尔要做的似乎只是走过去,一刀了结他的对手。

“这是一个可造之材,真是遗憾……”看到那个年轻的奴隶,拖着镣铐一步步走向了趴在地上的海克力斯,看台上的瑟芬斯·路维忍不住摇了摇头,“他败给了经验,以及一个毫无羞耻心和荣誉感的狡猾对手。”

浑浊着铁锈与血腥的寒风中扑面而来,仿佛要冻结身体里的血液。

尤利尔瞥见竞技场的另一角,蛇人战士与劳里斯人的战斗已经尘埃落定,双方两败俱伤,三叉戟与流星锤同时命中了对方的要害,双双倒地不起。不过他对此漠不关心,依然在拖着沉重的镣铐前进,最终来到了海克力斯面前。

就在他扬起手里的弯刀,准备结束这场角斗之际,一双恶毒的眼睛,从冷硬的红土之下猛然扬起,海克力斯忽然抓起钉头锤,右腿支撑着身体,以全身的力量迸发出一声嘶吼,瞄准那颗漂亮的脑袋,愤怒地挥动了铁锤。

猎人反应稍慢,后退不及,被铁锤打中了面部的凸起部分,呼吸罩应声而裂,染血的金属碎片散落了一地。

尤利尔痛苦地捂着面部,摇摇晃晃地向后倒退了几步,鲜血止不住地从指缝间流淌而下,染红了裹缠双手的布条。

海克力斯的绝地反击,立即引爆了坐拥两千两百名观众的看台。

“杀了他!海克力斯,宰了那个杂碎!”克里夫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仿佛自己才是在场上浴血厮杀的角斗士。

看着重新占据主动权,并发动疯狂反扑的海克力斯,看台另一边的奈涅莉夫人面如死灰。

胜负的天平,再度向海克力斯倾斜,他拖着一条残腿,却越战越勇,手里挥舞的铁锤打得对手毫无招架之力,只得连连败退。很快,他就将对手逼到了墙脚下。

海克力斯逼视着被自己打得晕头转向、甚至连武器也脱手掉落的猎人,知道有毒的空气正在一点点侵蚀着他残存的意志力,而自己要做的就是为他送葬,给这口棺材打上最后一枚铁钉。“你惹怒了我,让我在奥菲博娜主母面前丢尽了颜面。没有仁慈,没有宽恕,我要把你的脑袋砸得稀巴烂!”

在山呼海啸的人浪声中,海克力斯仿佛以腥涩的舌尖品尝到了胜利的甘甜,热血冲灌着他的神经,全力倾注在双臂之中,他最后一次抡动了铁锤。

也正是在这个喧嚣的时刻,一个冰冷的声音窜入了滚烫的耳廓里。

“一场势均力敌的惨胜,这样看起来自然多了。”

海克力斯看到一双平静的深红眼眸,不动声色地宣告了这场角斗的结局。

直到那一瞬间,这名被愤怒和求胜欲望冲昏头脑的角斗士才恍然意识到,他所看到的胜利,不过是一场被精心操控的骗局,是对方一时兴起的施舍。

他已经来不及收回下落的铁锤了。

只见节节败退的猎人,忽然恢复了迅猛的身手,轻松避开了海克力斯的铁锤,随即动作连贯地转头登上了身后近乎垂直的围墙,然后猛地一蹬,借着墙面反馈回来的力量,一跃而起。

海克力斯立足未稳,刚一抬头,便看到猎人蜷曲的右膝仿佛天边飞来的铁锤,狠狠地撞在他离地七英尺高的面门上。

一口血雾,从呼吸面罩的过滤网下喷洒了出来,角斗士如小山般魁梧的身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尤利尔也重重地摔在坚硬的红土上。

拥有两千两百名观众的马韦洛竞技场,在这一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

紧接着,猎人从地上爬起身的一幕,彻底粉碎了傲慢的埃斯布罗德人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

他捡起地上那把弯刀,走到瘫倒在地的海克力斯面前。后者竭力鼓出双目,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刀锋已然没入了他的喉咙。

难得嘈杂的风雪安静了下来,尤利尔不想毁掉这份久违的宁静。

猎人弯下腰,从海克力斯脸上扒下他的呼吸面罩,用力甩掉黏在上面的鲜血,然后紧紧地压在自己的口鼻上。

他仰起头,在漫天飞雪中深吸了一口气。

那是铁与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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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不足为道的一点波澜

没有掌声,没有鲜花,也没有属于胜利者的战车,细雪纷纷之下的马韦洛竞技场,一片肃静。人们还没有做好迎接一个无名氏冠军的准备,在埃斯布罗德的历史上,更没有将花环与喝彩献给一个奴隶英雄的先例。

作为马韦洛竞技场诸多精彩节目之中的保留项目,本月末的最后一轮四人铁笼死斗,以这样一个颠覆传统的结局收场,显然出乎了很多人的预料,不少观众不愿接受这个结果,已经提前开始退场了。

埃斯布罗德人的骄傲在这一天遭受到了小小的挫折,但好在他们很快就会遗忘这段不愉快的经历,因为这不过只是为下月“永生庆典”作预热的一盘开胃小菜,真正值得期待的大戏尚在全埃斯布罗德的热烈期许中酝酿着。

作为铁笼死斗的胜利者,尤利尔被无情孤立在了冷冰冰的红土竞技场上,他发现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他的存在,直到负责清理竞技场的蛇人守卫升起栅门,蜂拥而入。

尤利尔猜自己的花环一定是没着落了,毕竟它们一个个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来献殷勤的,倒像是针对恐怖分子布置的围剿行动。

果然,蛇人守卫很快就将他团团围住,用尖锐的长矛逼迫他退向角落,“放下手里的武器!把手举起来,跪在地上!”

“放轻松,别拿矛尖指人,这样很危险。”尤利尔一面试图安抚这些受到惊吓的蛇人,一面依言放下武器,双膝下跪,伏倒在地。

见他毫无反抗之意,蛇人守卫们才总算放下戒心,缴获武器并立即用镣铐锁住了这个危险分子的脖子。

尤利尔被蛇人粗暴地按住脑袋和手脚,脸颊紧贴着冰冷的红土地,狰狞的蛇影几乎塞满了狭窄的余光,只有些微空隙属于白云与飞雪的苍穹。

在那一刻,他恍惚瞥见一抹黑色的火焰残影,从死去的海克力斯胸腔内陡然飞出,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扶摇升空,然后一个急转弯,越过马韦洛竞技场的上方,飞往了城市中的某处。当尤利尔再以黑暗视觉凝视海克力斯的尸体时,发现他体内那簇黯淡之火已经消失了,本该余温尚存的尸体,迅速冷却变为一团象征着死亡的冰蓝色。

宿主死亡过后,黯淡之火的种子非但没有熄灭,还主动脱离了宿主的躯壳?它的下一个归宿又在何处?

不等细想,他就被锁链粗暴地拖拽着,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蛇人守卫押着他从竞技场东侧的出口栅门下离开,看台上的观众用震耳欲聋的嘘声和谩骂为胜利者送行,但猎人无动于衷。偶然间,他抬起头,与位居出口上方贵宾席的奈涅莉夫人,短暂地四目相接。黑桃J主母敏锐地洞悉了这个下等人眼中的戏谑与讽刺,满脸厌恶地别过头去。

“他只要还活在世上一天,就是阿尔莎大臣问罪于我的由头,”尤利尔被押送走后,奈涅莉夫人扭头对她的侍从说道,“把迪恩尔的尸体带走,弄清楚那个奴隶是用什么卑鄙手段完成这场丑恶的谋杀的。不过证据充分与否只是其次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侍从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面色阴翳地道:“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通过正规流程把这个杀人犯送上绞刑架。”

“一定要快,”奈涅莉夫人重申,“不要给司法部任何介入的机会,我不希望看到迦迪娜的铁处女部队掺和进这摊子烂事里来,那个施虐狂会把所有事情都搅成一潭浑水。”

“小人明白。”

在角斗表演结束后,全埃斯布罗德人眼中的工作狂兼狂热党派份子,瑟芬斯·路维却迟迟没有离开自己的席位,着实让随行的几名下属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慵懒地斜倚在座位中,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梅花Q徽章,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东贵宾席间的趣事。

“伴君如虎,奈涅莉最大的幸事,或者说悲剧,就是傍上了阿尔莎大臣这棵大树。看看,她开始着急了。”看着心急如焚的黑桃J主母,瑟芬斯唇角微扬,“只是死了一个黑桃4的持有者,就让她慌成这样。”

“因为今天司法部的莱利·赫力也在场,她知道自己动作一定要够快,只有抢在铁处女介入之前,才有把握一举销毁被阿尔莎大臣责难的把柄。”一个机敏的下属小声附和道。

果不其然,只见刚刚离开席位的莱利·赫力,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向下属交代工作了。

“黑桃和红心的利益纷争,这件事似乎没有我们插手的余地,不过……”瑟芬斯捏着手里的梅花Q徽章,若有所思。她深知这枚小小的镀银徽章中所蕴含的光荣,及对忠诚这一卓越品质的褒赞,同样,她也明白想要更进一步,这枚徽章迟早是要被替换掉的。“卡洛琳大人已经拟定了焚化部队第六支队的扩建方案,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若是可用之才,就不该被白白浪费,尤其还是一个尚未确定归属权的无烙印者。”

这下子她的下属们总算是听懂了,纷纷大惊失色。

瑟芬斯大人这是打算和另外两家抢人!

“大人,这样做……有些不妥吧?”再机敏的下属,此刻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词,一方面生怕触怒了上司,另一方面又要顾虑梅花大臣的反应,“卡洛琳大人不会希望蹚这滩浑水,要是您擅作主张……”

瑟芬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到底,是投入和回报是否相匹配的问题。海克力斯和迪恩尔不过都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死就死了。但我总觉得,这个新来的奴隶,不止这点本事……”

说着,她把徽章重新佩戴回胸前,站起身,一丝不苟地抖了抖起褶的衣摆,立如军姿。

离开前,瑟芬斯又回眸向那片上演了一幕荒诞闹剧的红土场地,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派两个人去监狱盯梢,就算那奴隶最后逃不过一死,也别让奈涅莉得手的太容易。

第四十五章 经纪人

当看到自己的新狱友竟活着回到了监舍,瑟缩在角落里的夸埃尔曼人忍不住站了起来。

在响彻整个监狱的欢呼声中,在马韦洛竞技场上生还的“奴隶英雄”,尤利尔被蛇人狱卒恶狠狠地扔回到了牢房里,沉重的镣铐将他绊倒在地。

“闭嘴,你们这群奴隶!再吵就让焚化队来一把火烧了你们的狗窝!”

蛇人狱卒锁上牢房,回过头对其他监舍里起哄的囚犯怒吼道。几名狱卒挨个警告了的每个监舍,才让闹哄哄的过道安静了下来。

“不可思议,你回来了。”等蛇人狱卒离开后,夸埃尔曼人连忙上前搀住尤利尔,将他安置到铺有一层厚实茅草的墙脚下,让他不必与又硬又冷的地板作斗争。

为了让自己坐得舒服些,尤利尔撑起身子,靠在墙壁上,“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扔给了热心肠的狱友,“送你了。”

夸埃尔曼人满怀好奇地打开袋子一看,里头竟然是多达五块的黑炭,相当于他在墙外劳作五个工作时的报酬。在埃斯布罗德,黑炭才是最保值的流通货币,有了它,奴隶们可以向奴隶主换取一定自由活动的时间,城内开设有专门为他们这样下等人服务的放松场所,譬如酒馆和妓院——当然,这些场所不论外观包装亦或服务质量,都只能满足最基本的压力释放。

“这……这些黑炭你是从哪得到的?”夸埃尔曼人满脸错愕地盯着他,“该不会是……”

“除了这个‘该不会’,难道还有别的可能?”尤利尔摊了摊手。

“老天,你居然……”夸埃尔曼人又惊又喜,激动得语无伦次,“那是铁笼死斗,你要面对的可是徽章持有者,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话音刚落,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急忙把袋子塞还给尤利尔,一个人远远地退缩到角落里,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地道:“你不该活着离开那里,你触犯了那些原住民的底线,他们的报复马上就要来了!没有奴隶能活着离开马韦洛!”

“你是说他们会采取报复行动,暗地里抹杀掉我?”

“就是这样,所以你最好离我远一点,我可不想遭到牵连。”

这个答案,倒是在尤利尔的意料之中。看似强调公平竞技的铁笼角斗表演,实则是暗箱操作下的产物,唯一的变数仅在于,候选的四名角斗士谁会最终夺魁,至于其他的参赛者,恐怕压根就不在主办方的考虑范畴之内。

不过,他并不担心令夸埃尔曼人闻风丧胆的原住民的报复,归根结底,他认为直至目前为止,将他匿名送入大牢里的人,正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尤利尔想了想,将那袋黑炭又扔到了狱友脚边,“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死人也就用不上黑炭了,拿着吧,免得浪费,”他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毕竟是杀了两个带徽章的家伙才赢来的。”

夸埃尔曼人盯着那袋黑炭,内心天人交战了一番后,最终还是抵挡不住自由,哪怕只是几小时自由的诱惑,一把抓起袋子,塞进怀里。他偷偷打量了下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的尤利尔,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抿了抿嘴道:“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啊,不过事先说好,我只是一个被打上烙印的下等奴隶,每天都要在墙外劳作十个钟头,别对我抱太大期望……”

尤利尔睁开眼,盯着头顶上那块土黄色的天花板,水滴从裂缝中渗了下来。“你叫什么名字?”过了一会儿,他问。

夸埃尔曼人吓得一阵手忙脚乱,拼命对他摇晃着食指,示意他小声一些。“千万别提名字,我们这些外来的下等奴隶是不配有名字的。就算是埃斯布罗德本地的公民,也要是二等公民,也就是带有‘B’烙印的人才能获赐名字。至于姓氏,那是一等公民,及更上面的贵族才拥有的权力。”

方便统筹管理。尤利尔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毕竟凭空冒出来的一个国家,十几万,乃至几十万住民形成的一个庞大社会体系,在不谋求长远发展的前提下,的确需要一个快捷且高效的管理方法。

“那么你在来到这里之前的名字是什么?”他换了一种问法。

夸埃尔曼人嗫嚅了一会儿,“曼德尔。”他细如蚊声地回答道。

“你来这里多久了?”

“一年零六个月。”

尤利尔愣了一下,但在对方有所察觉之前,他便恢复如常,接着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在夸埃尔曼历法哪一年哪一天进入的埃斯布罗德吗?”

“非常清楚,”夸埃尔曼人眼中有水光闪烁,抑制不住的悲伤从喉头中涌出来,“那是窟林·达热然历43年的奔马日,湾内忽然刮起了暴风雪,一支可怕的舰队从虚空中出现,横扫了整个部落!那是窟林族人最耻辱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