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189章

作者:黑巴洛克

对他的到来表现得最热切的,是猎人少女芙琳。她立刻丢下了手里的木钵,迎了上来。

她还没有开口,塔卡里人便在她那张写满焦急与忧虑的脸上,看到了她想说的一切,“放心,你的老师是跟我一起来的,”他有些悲凉地叹道,拍了拍芙琳的肩膀,“他一会儿就来。”

芙琳听到这里,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她便听到路薇追问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他被一个能够与狼对话的土著少女带走了,”塔卡里人坦诚地回答道,“似乎是有个先知想要见他一面。”

“嗯哼,先知。原来狼群的主人是一位德鲁伊。”路薇忍不住冷哼一声,“这下清楚了,那头白狼为什么会帮助我们,还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原来一切都是有预谋的。”说着,她用审视的目光环视树屋的大厅,尤其是与猎人关系相近的芙琳和芙尔泽特,“我的雇员可真是卧虎藏龙,你们之中还有什么人想要展示自己?”

“你在怀疑他,多戈多斯。”塔卡里人不满地反驳道。

“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盖加尔洛阁下,我是怀疑在场的每一个人。”路薇冷漠地说道,一面将视线转向了树屋外。

那几头山岭灰狼始终徘徊在树屋外面,一刻不停地监视着他们。他们不是这里的客人,而是囚犯。

盖加尔洛正欲争辩,路薇又抢先一步抬手打断了他,“这是什么地方,帮助我们的究竟是谁,他又有什么企图,打算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盖加尔洛阁下有办法回答我的这些问题吗?如果不能,那就请像我们之前所做的那样,保持沉默,静待那个能为我们解答疑惑的人出现。这也是为你自身的安全着想。”

树屋大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当中。

盖加尔洛有些懊恼,他独自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芙琳是这里唯一不吝惜自己的信任,并愿意与他交谈的人,这多少让他感到一丝欣慰。两人就前日分别后,双方分别都有过哪些遭遇,进行了一番交流。

通过对话,盖加尔洛了解到,芙琳一行人当时是遭到了一群红鬃座狼追逐,被逼无奈才离开了河滩。在逃亡的过程中,他们失去了扈从骑士,和牧树人崔尔乐。当他们不慎误入了红鬃座狼的圈套,是一头高贵的白狼,带领着一群山岭灰狼帮助他们冲出了重围,并把他们带到了这里。

“那头白狼也帮助了我们。”他回答说,“那个土著少女告诉我们,这一切都是先知海狄娅斯的安排。”

“海狄娅斯……这位先知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不知道。”

“那她又为什么要单独见我的老师?”

面对少女的接连发问,塔卡里人只能以摇头无奈回应。

这座森林本身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疑团,包围了所有人。不论是自相残杀的狼群也好,亦或是神秘莫测的先知,至少到目前为止,谁也没能窥透秘血森林的真实面貌。

更何况,这支狩猎小队也是疑点重重,好像每个人身上都有秘密,却互不知晓,于是猜疑的锁链,就这样一环扣着一环,连成了一张以谎言编织而成的弥天大网,将每个人都笼罩在里头。

仅仅才过了四天,盖加尔洛已经快忘了,这支狩猎小队最初的成因是什么。

看着猎人少女的宠物,那只断耳的花猫从自己眼前蹿过,塔卡里人犹自陷入了沉思当中。

过了一会儿,路薇的声音再度打破了沉寂。

“先生们,无谓的猜忌和争论可以停止了,”她看向门外,“我们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只见披散着一头濡湿黑发的猎人率先步入了树屋。

紧跟在他后面的,是一匹双目散发着智慧之光的尊贵白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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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波云诡谲的第四日(七)

对于未知神秘的天然畏惧,使得谈判过程进展得异常顺利——当那只高贵的白鹿口吐人言时,除了已经掌握内幕的尤利尔,及自身就是屹立于神秘未知领域顶端的芙尔泽特,其他人均是正襟危坐,不敢怠慢。

作为这支狩猎小队中,尤利尔以外唯一见过德鲁伊的人,盖加尔洛知道塔卡里部落的大祭司世代都由生活在湾地的德鲁伊担当,且通常为族群当中地位最高的女性。虽说她们本身即是自然意志的化身,不拘泥于某种特定形式,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非人形态的德鲁伊,心中肃然起敬,低下头不敢正视这位智者高贵的容貌。

“所以,阁下的意思是想和我们做个交易?”

身为这支狩猎小队的雇主,路薇在仔细聆听过“海狄娅斯”针对现状与未来给出的解释和建议后,简明扼要地作出了总结。艰苦的旅途没有让她犀利的语锋与思维变得缓慢迟钝,她的双目一尘不染,明亮如炬。

“你可以这样理解。”白鹿从容地迈着步子,走到大厅的另一端,“没有诸位的帮助,我们无力捍卫自己的家园,而没有我们带路,诸位也很难穿过森林。”

“请恕我直言,海狄娅斯阁下,我很感激你们提供的帮助,但我们从未打算与古龙为敌。”路薇回头瞥了下小队的几名成员,很显然,如今她已不再确信自己是否还能以雇主的名义,代表所有人的态度和立场,“至少就我个人而言,我的目标仅是为了解救一名身陷围困的人质。”

“我说过,即便我们的目的与动机不尽相同,但所追求的结果终是殊途同归。你们要找的那名人质,于邪恶的古龙而言,是一把钥匙。它要用这把钥匙来开启通往地狱的大门。遗落的埃斯布罗德正在被重新绘制,你们必须要抓紧时间,夺回钥匙!”白鹿以一种极为高深莫测的语气说道。在得到猎人的眼神授意之后,这只森林淫妖又开始按捺不住表演的欲望了。

路薇脸色阴沉,追问道:“钥匙?什么钥匙?埃斯布罗德被重新绘制又是什么意思?”

“很遗憾,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我所能窥见的未来仅有这残缺不全的一角,剩下的内容,就需要诸位亲自去证实了。”白鹿满头冷汗,这人类少女的提问太过犀利,让人招架不及。

事实上,海狄娅斯留下的启示,原本就仅有那寥寥几句话。

开启大门的钥匙,重新被绘制的埃斯布罗德,以及另外两条在猎人的威逼之下,被酌情删减掉的线索:灰发的猎人与三种不同的火焰。

真正精华的内容太少,它怕自己说得越多,越是错漏百出。

“这种没头没尾的线索,对我们的行动没有太大的帮助,”路薇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过,只是几句不祥的预言还不能让我半途而废。就像一开始计划的那样,即使只有我一人,我也会前往埃斯布罗德。”

“还有我。”盖加尔洛把长弓斜挎在肩上,径自站了起来,坚毅之色写在那张黝黑的面孔上。“白纸黑字,我们得按合同办事。我收了钱,就有义务保护路薇小姐你的安全。”

“塔卡里勇士的契约精神令人钦佩。”

栗发的少女对他点头致谢,随即将目光抛向了站在一旁的猎人。

“如果预言属实的话,至少证明路薇小姐要找的人还活着,不是吗?”尤利尔耸了耸肩,“我们得按合同来办事。”

塔卡里人露出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

“老师到哪,我就到哪。”芙琳踏前一步,坚决地说道。

见老师表了态,她悬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总算落地。相处越久,她越能理解和体谅老师,尤其是在塞弗斯摩格度过的那个雨夜,让两人的关系悄然拉近了许多。她是知道的,老师嘴上所说与心中所想一贯是背道而驰,他不可能真的对玛利亚公主见死不救。

让人略感意外的是,芙尔泽特也相当干脆地作出了表态。尽管她掩饰得很好,但尤利尔知道她内心里早已迫不及待了。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显示出,古龙就在埃斯布罗德,黯淡之火已经近在咫尺,她没道理会在成功前的最后一步停下来。

沉默如岩的游侠索尔,亦于无言之中,点头许下了自己的承诺。

众人相继响应,唯一的遗憾,是老巫师格伦茨。他伤得很重,流了太多的血,这具衰老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了。

“不用着急,护送你们上路的祖尔萨,会在傍晚前赶回来,在那之前诸位可以在此稍事休整。如果到了那时,格伦茨阁下还是无法坚持的话,你可以留在这里,直到养好伤势为止。”白鹿慷慨的表示道。

老巫师嘶着嗓子向它道谢。

白鹿轻盈的一跃,在大厅门前驻足回眸,“我的双眼窥见了未来,当诸位凯旋之时,便是森林重获新生之日。”说罢,它便迈出了树屋。

那几头山岭灰狼仍在树屋外徘徊,这场愉快的会谈丝毫没有令它们放松戒备。

“我还以为,森林的主人将会用盛宴款待来宾。”塔卡里人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块硬如卵石的腌肉干,就着一袋清水,龇牙咧嘴地撕扯起来。用餐原是享受,但现在却成了折磨。

无人理会他的抱怨。临行前的紧张气氛在蔓延,每个人都在为接下来的旅程做准备。

芙琳抱着几个空水袋,在树屋外一潭清澈的池水边忙活起来。老巫师在游侠索尔的帮衬下艰难地坐了起来,从木钵里抓起一团捣碎的草药,重重地压在了胸前的伤口上,疼痛扭曲了那张褶皱层叠的苍老面孔。路薇则一个人坐得远远的,背对着众人,尤利尔微微眯眼,隐约窥见她从解下的包袱里,取出了某样事物。

那像是一块被绘画颜料涂抹的五颜六色的破布。

还不等他看清,芙尔泽特就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你觉得那个冒牌货的话可信吗?”

尤利尔循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堪比其灿金长发的明媚笑容。

果然森林淫妖的伪装瞒不过她的双眼。

“它不过是一个替德鲁伊传话的,不管可不可信,都不会有任何影响——不论如何,最后我们一定会抵达埃斯布罗德。”他斩钉截铁地答道。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芙尔泽特又问。

尤利尔看了看收拾好包袱,重新走回到大厅中的路薇,又看看在帮助老巫师上药的游侠索尔,以及他挂在背上那把锈迹斑斑的大剑,唇角渐渐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因为河流最终都要汇入大海,在那里结束纷争,融合统一。

第三十章 山雨欲来的第五日

傍晚,天色渐昏。

连同老巫师格伦茨在内,狩猎小队一行七人,在不老泉圣地的东岸集结。他们经由一道横跨河滨两岸的树桥,继而穿过一片稀疏的血杉林,抵达了不老泉的边界,浓密的雾墙从高处沉降下来,如稀薄的水流般在地面上静静淌开。

狼少女杜尔迦,与她的同伴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狼王阿贝克之子,高贵的祖尔萨·冰岩王子也赫然在列。与其洁白如霜的皮毛,及雄狮般威武的形态相比,其余几头年轻的山岭灰狼相形见绌,显得黯然失色。

“所以说,都到齐了吗……”狼少女匆匆扫过众人一番,“祖尔萨哥哥?”

尊贵的伊比亚斯帝王霜狼昂起头颅,审视来者,那双海蓝色的眼眸,闪烁着自信与睿智的光辉。在掠过那名将自己裹藏在黑色猎人大衣里的青年时,祖尔萨的眼神略微凝滞了一瞬,随即它便从容地收回了目光,对一旁的杜尔迦点了点头。

得到兄长的示意,狼少女对众人摊开手道:“乘上来吧,我和祖尔萨哥哥会带领你们以最快的速度穿过森林,抵达亚米兰达的边境。”

七头山岭灰狼,分别走上前,在他们面前垂下了鬃毛厚覆的颈项。这已不是狩猎小队的成员们第一次骑狼了,众人轻车熟路地爬上了狼背,双手攥紧了狼的鬃毛。

也许是猫犬不合的天性使然,那头嘴角有一道割伤的山岭灰狼,在察觉到自己的乘客还带着一只猫时,喉咙里顿时发出了恐吓的低吼声。芙琳抱着怀里的男爵,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不敢贸然上前。

白狼祖尔萨走了过来,只是一个严厉的眼神,就令这头暴躁不安的青年狼安静了下来。

“不用担心,拉鲁是个好孩子,它不会伤害你。”杜尔迦一边利索地爬上了白狼的后背,一边宽慰芙琳道。

很快,所有人都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位置,年轻气盛的狼群互相以低吼呼应,喘出粗气,蠢蠢欲动。

骑在白狼身上的杜尔迦看向众人,表情严肃地说道:“去往亚米兰达的路途十分凶险,尤其是东部森林,那里到处都是敌人。我只负责带你们走出去,但不能确保你们每个人都能活着走出去。”

“你会的。”尤利尔打断她,顺便调整了下背后咒蚀者悬挂的角度,“要是让海狄娅斯失望,有的人又该哭鼻子了。”

狼少女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气得涂在脸上的植物颜料都快掉了色,变得一团青一团紫。

看来不仅是猫犬不合,狼和狐狸也是互不对付。

“海狄娅斯,保佑我们。”

她深吸口气,食指与中指并拢,以极具仪式感的方式在眉心划过两道横杠。

下一刻,白狼祖尔萨长啸一声,狼群驮着众人,一头冲进了茫茫白雾之中。

……

整整一夜赶路之后,那片烟雾氤氲的景象,早已被远远地抛在身后。

不老泉是秘血之心,它位于整块森林版图的正中心。以此为分割线,众人已于一个钟头之前,正式踏入了森林东部的领土。陡然下降的气温,很快就让所有人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相较于西部地区地势平坦、丛林茂密的景色,森林东部最显著的一个变化是,地势开始逐渐攀高,层峦叠嶂,锯齿状的山峦多如牛毫,将通往埃斯布罗德的道路切割得支离破碎。

自从进入森林东部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走过笔直的路,围着山脚绕行渐成常态,偶尔还有溪流阻隔。这些溪水发源于海拔更高的东南方,水是融化的寒冰,从陡峭的高坡上猛冲下来,在岩石上撞出朵朵白沫。冰冷的水流把河滩两岸都冻成了毫无活物气息的惨白色。

料峭的寒风,扑面而来。不如山岭灰狼有着厚实保暖的皮毛,众人为了免被冻僵,不得不时时活动关节。尽管这对抵御严寒的侵袭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与愈渐陡峭的地势相反,林间的视野变得愈发开阔起来。西部地区多是低矮茂密的森林,盘根错节,灌木丛生,路虽平坦却极难行走。而在这里,唯有高大耐寒的冷杉和落叶松,能顽强地扎根在这片寒冷陡峭的土地上。

在翻过一个绵延数公里之长的高丘后,领头的白狼在山顶上停了下来,众人决定在此稍事休整。

老巫师格伦茨几乎是从狼背上摔了下来,面色煞白,浑身直抖。游侠索尔见状,默然褪下了自己的狼毫斗篷,为他披上,后又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了一个装有烈酒的牛皮水袋,喂他喝下。老巫师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血色。

芙琳也没有好上多少。虽然过去半年多时间的锤炼,让她羸弱的身体素质提高了不少,但她毕竟不是水火不侵的铁人,至少在抗寒方面还远远及不上队伍里的男人们。为了抵御寒冷,她只得让自己保持活动。其实想要偷懒的话,老师的怀里倒是一个好去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不禁为自己这不知廉耻的想法,惭愧地羞红了脸。

另一边,尤利尔此时则找到了一个视野开阔的高点,观察起下山的路来。坡路很陡,山脚下还有一条河。他顺着河流的方向眺去,心知接下来的旅途只会越来越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