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齐丽扎罗扭过头，看着身旁飞速倒退的景色，神情愈发凝重。
今天新任大主教既然放她们出来，显然就是胜券在握，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只等着她们表态。
同意者，生；反对者，死。
齐丽扎罗甚至都懒得去想象那些内阁议员的惨状，他们是奥托的狗，在奥托死去之后，必然会迫不及待地啃咬他的残躯。
至于他们敢不敢，能不能，就要看新任大主教的手段了。
……
并列疾驰的两辆悬浮车缓缓停下，停在了会议室的门前。这是天命在量子之影的袭击过后，仅存的较为完好的空岛。
齐丽扎罗没有等人给自己开车门的习惯，自顾自地推开门走出，抬起头望着完好的会议室，蓦的有些迈不动步。
【朝代更替，换了一个话事人而已。】
齐丽扎罗摇了摇头，把杂念抛出脑外，昂首阔步地走向会议室的大门。而她身后，紧随着【日珥议会】剩余的三名成员。
丽塔·洛丝薇瑟早已在门前等候，依旧穿着那身女仆的装束，为参会人员分发座位号。
“奥库斯大人。”丽塔微笑着躬身行礼，“会议要开始了，请随丽塔入座吧。”
得体的寒暄，滴水不漏的礼仪。在这位女仆身上，齐丽扎罗看不到半分改变。一周之前的大战仿佛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甚至让齐丽扎罗怀疑起自己这一周里听到的东西究竟是不是真的。
齐丽扎罗沉默着入座，她的身旁分别是同样在那一天被关押的蕾丝蒂和南德娜，关押者希芙却坐在离她较远的位置。
南德娜的表情很不好，很明显是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将会决定自己的命才没有把不满表露出来。而蕾丝蒂则和自己差不多，收回了平日的懒散，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肃穆。
这个会议室里，不止有她们。
【内阁议员，还有那个老狐狸议长……】
齐丽扎罗的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宽敞的会议室，分辨出了那几个辨识度极高的官员。
不仅仅是他们，还有武器研发部的部长，天命大科学院的院长，市场部，监督会，教义团……这几乎是天命所有权力的中心。
齐丽扎罗的目光悄悄落下，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新任大主教搞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难不成还想再来一次【加特林听证会】？
齐丽扎罗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这意味着铿惑要彻底打散天命并重组——但这同时也意味着天命已经成型的体系和依赖着体系生存的各项工业体系会立刻崩盘。
天命掌握了欧罗巴大陆的技术，非洲大陆的资源，以及来自全世界的人才。这些东西互相渗透，互相交错，根本就不是可以连根拔起梳理清楚的。
武器研发部与刚刚所提的每一项都有关，大科学院也与它们息息相关，市场部，监督会，这些都是一样的。
只有奥托，亲手栽培了它们，灌溉了它们的奥托，才知道每一条脉络的走向。
这个体系，是以奥托为中心建立的，他是一切的核心。离开了这个核心，所有的一切都将崩溃。
所以齐丽扎罗才会想，天命也许从今天起就不再是天命了。
铿惑竟然敢把这些人都聚在一起，是嫌自己身上的压力不够大？
齐丽扎罗的目光微阖，考虑着到底自己究竟该做什么。
此时此刻，要想维护天命的统一，必须得有足够分量的人站出来支持铿惑。
而在座的每一个人，利益其实都与天命息息相关。换句话说，如果他们还想保住自己的利益，就不得不支持新任大主教，以求让天命回归原有秩序。
【难道铿惑打的是这个主意？】
想到这，齐丽扎罗却又觉得行不通。
【哪次改朝换代不会来一次自上而下的大清洗，这些人精肯定会意识到这一点，也就必然会团结起来反对铿惑。】
【如果让他们得逞，天命哪怕不分裂，也会成为真正的议会制，这对铿惑和日珥议会的成员反而不利……】
【难道这才是铿惑的打算？他的打算是让形势逼迫我们支持他？确实有可行性，但为什么不提前和我们说？】
【况且……一周过去了，怎么这些领导还是那些人。难道这一周里铿惑什么都没做成，打算背水一战？】
……
在这一周里，人们知道奥托死了，但没有人因此变得轻松。
充其量，只是奥托·阿波卡利斯换了一张脸。
铿惑的出现，带着同样的压迫感，同样轻描淡写里暗藏的杀气，同样压得他们抬不起头的手段，再加上实际上掌控了天命总部女武神部队的幽兰黛尔的支持，让人觉得大主教奥托从未离开。
想掀翻铿惑的人不是没有，但无一例外都被埋进了土里。
剩下的部门，被丽塔挨家挨户拜访。而拜访之后，有一些人还在，有一些人没了。
而每一个不见了的人，都有合理且正当的理由消失。
贪污，非法实验，私售设备，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这个手段，眼熟得很。
而这些把柄，有不少是当初他们主动交到奥托手中的。
……
就在此时，一个险些让齐丽扎罗心跳骤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呦，怎么都这么紧张啊？”
在座的三人如遭雷击，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汗毛孔在此刻同时闭合，一股寒流从尾椎骨一路向上，把半个身子都冻僵。
铿惑大剌剌地坐在了【日珥议会】的专属坐席上，丝毫没有自己坐错了位置的觉悟。
脸已经完全僵住的南德娜转过头，如田螺般高高挽起的头发险些扫到身旁的希芙，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不是坐错了地方？”
“啊？”铿惑挑了挑眉毛，似乎愣了一下，“那我坐哪？”
南德娜的脸都僵了，铿惑不去大主教该坐的首席上，坐在她们身边干什么？
不对，还是说大主教另有其人？难道是德莉莎？
虽然好像名正言顺，但德莉莎离开天命核心权力圈太久，天命总部的这些老油条是不会鸟她的。当然那些人一定会顾忌铿惑，可德莉莎坐在那个位置上哪有铿惑坐着有威慑力？
“怎么了？你们今天好奇怪啊。”铿惑皱着眉头，满脸困惑。
这下子，日珥议会里没有人敢说话了，反倒是其它高层管理者的坐席间多了不少眼神交错。
从铿惑入场开始，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都集中在他身上，每个人都以为他会直接走到尽头，坐在大主教的座位上，就像这一周里他所做的那些事一样。
可铿惑竟然坐在了【日珥议会】的这一侧，这难道意味着即将接任大主教之位的那个人是……
……
齐丽扎罗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丽塔哪去了？
自把她们引到各自的座位后，丽塔就不知踪影了。
就在此时，脚步声自门口处响起，两个身影逆着光，向首席走来。
为首的人拄着拐杖，似乎有些虚弱。他身后的丽塔不知何时已经换上正装，拿着文件夹，低头随着身前的人从幕后走到台前。
金发绿瞳的男人轻车熟路地走到尽头，坐回了他该坐的座位上。他的脸上带着温和而优雅的微笑，气色虽然有些差，但却依旧让人觉得是一头狮子在巡视他的领地。
他淡定从容，似乎这一周发生的事在他看来不值一提。
齐丽扎罗脸色一白，突然意识到了这一周里发生的事背后隐藏着什么。
她明白铿惑的手段看起来那么眼熟的原因了。
毕竟三个月前的大清洗，有些人可没洗干净。
“各位，有一段日子没见了。”
倏忽间，会议桌末端传来了一声略显尖利的痛呼，一个上了年纪的高层痛苦地捂着心脏，半趴在身前的桌子上，手脚无力地慢慢滑了下去。
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医护人员迅速出现，找出了他身上的救心丸，喂食后把他抬出了会议室。
“看得出来，大家见到我很激动。”大主教奥托顿了顿，眼角带上些许笑意，“很惊讶吗？铿惑，你没跟他们说？”
“您的伤还没有痊愈，属下擅作主张，封锁了这个消息。”铿惑站起身，满怀歉意地汇报，“因为是特殊情况，所以不能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但也正因如此，属下发现了一些不安分的声音。”
第二个捂着心脏的人也被抬了出去。
“怎么能不和大家说呢？”奥托的食指轻轻地叩击着桌面，语气中带上了些许严厉，“你不说，他们不都以为我死了吗？”
齐丽扎罗的目光收敛回来，心跳如同擂鼓般砰砰作响。
他……没死！他还活着！
不可能是假的，食指叩桌面的习惯，说话的语气，眼神，动作，全都一模一样。就连身上那种别人无法模仿的威严，也分毫不差。
不是说他和虚空万藏同归于尽了吗？铿惑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摧毁了虚空万藏！
齐丽扎罗的脸色再次蓦然一白，黢黑的皮肤险些褪色。
确实……她……当初没有人看到奥托死了，所有人看到的，都只是虚空万藏被摧毁而已。所有人都默认奥托已经死去，所以在这一周里，她才能像看戏一样轻松地听着别人告诉她外面发生了什么。
诸如武器研发部的部长注册了新的军火公司，近卫局的局长溺死在了浴池里，新的局长上位，军用品数量不够等等。这些都是一场好戏的表象，齐丽扎罗蹲在监狱里听得津津有味。
如果奥托死了，这是一场好戏。
可如果奥托还活着……
那么，之后发生的才是好戏。
但区别就在于，自己也会进入这场好戏里。
大主教奥托回来了，这意味着在前三个月里被他渐渐掌控的支部也重归天命总部的掌握。
一切其实都没有变化，只是经历了一场惊险的战役，天命的根基并没有被动摇。
天命还是那个天命。
奥托又咳嗽了几声，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余威和声音中带着的压迫感与以前相比没有丝毫减弱：“难道……我没死，你们很失望吗？”
“呵……开个玩笑，别太紧张……咳……”奥托咳嗽着，看起来上一周受的伤确实还没有痊愈，“我们来谈一谈以后的事吧——天命总部确实遭受了打击，但好在我们也又一次胜利了。”
“这些天，你们通过铿惑交上来的报告我也看到了。我看得出来它们被写得很不用心，许多设备数目清点错了，资金走向也有遗漏，人事调动的动作也很大……我觉得这些报告都是废纸，你们应该重新写一份交上来。过两天我会让铿惑和丽塔按照报告内容一个一个检查过去的，希望你们做好准备。”
“你们觉得对不对？杜兰卡，莫里斯，哈维尔，尤利西斯？”
在奥托看似和善实则冰冷的注视下，这四个部门部长险些也被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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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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