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奥托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这件事的严重性。半晌过后，他才缓缓开口：“那么，你和我通讯的目的仅仅就是告诉我任务失败吗？铿惑，我给了你很多资源，你要证明你有这个价值。”
“三天之内，我会带回目标。”
“就这些？”
“我会摧毁可可利亚的据点，如果运气好，我还会把可可利亚带到你的面前。”
“别和我说什么运气好不好，我需要的是你能不能摧毁可可利亚的据点并把她带过来。”奥托的声音依旧不急不躁，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记住，这次行动里天命不能给你任何形式上的帮助，你必须靠你自己，而且这件事不能声张出去。如果你不幸又失败了，后果你要自己承担——别忘了，到时候你还得来总部的军事法庭一趟。”
“……明白。”
“五天之后，带着【渴望宝石】来总部。”
“……是。”
……
天命总部，中央指挥室。
奥托背着双手，面色铁青。他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面前的电子屏，半晌都没说一个字。
宽敞的指挥室里寂静无声，那名戴着橙色战术目镜的女武神站在他的身后，连呼吸声都刻意放缓。整个大厅的空气仿佛刻意避开了那个男人，蜷缩在各自的角落里，生怕他将目光转向自己。
“琥珀。”
“在。”女武神低下头，上前半步。
“把预备好的典礼推迟五天。”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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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你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休伯利安号上，德莉莎皱紧了眉头对着铿惑发问，“总部是不会给你支援的，我这边……也不能。按照义务，我必须呆在休伯利安号上指挥新西兰事后的救灾工作。但是……”
“没事，我没打算带休伯利安。”不远处，铿惑坐在椅子上，双手支着自己的头，声音压得很低，“照顾好你这边。”
德莉莎的心里划过一丝不安，她把自己还没说完就被铿惑打断的话继续说了出来：“但是你可以先回圣芙蕾雅学园召集兵力，符华在潜入和营救方面很有心得，我建议你建立一支以符华为首的紧急……”
“不必。”铿惑没有抬头，而是用极轻的幅度摆了摆手，“圣芙蕾雅学园不要动，我有办法。”
铿惑很少有说话只给结果不给理由的时侯，这让德莉莎愈发感觉到了此刻的不同，她有些担心地抓住铿惑的肩膀轻轻摇了摇：“铿惑，你冷静点，这事儿不是靠你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哪怕你说你有办法追踪到可可利亚的踪迹，但她又不可能在空地上扎营。她最有可能的是回到自己的军事基地，那可是军事基地！你一个人不行的！我也很担心琪亚娜她们，可是……”
“德莉莎，我很冷静。”本该被德莉莎摇晃着的铿惑此刻却纹丝不动，犹如一座大山般凝固在原地，“而且，军事基地而已，我又不是没进去过，我并不觉得【逆熵】的军事基地会比【天命】的更难以进入。”
他缓缓抬起头，睁开了眼睛，眼中是德莉莎久违的神色。
冷静到淡漠，甚至可以说是机械的目光。
“我很冷静。”铿惑重复了一遍，站起身，泛着淡淡金色的瞳孔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德莉莎。
不知为何，德莉莎竟然觉得此时的铿惑有些……陌生倒是说不上，但是很生硬，给人的感觉很别扭。
“三天之内，我会把她们带回来。”铿惑轻轻推开德莉莎，向着休伯利安号的中舱段走去，空降口在那里，“我会让赫利俄斯号把我带回极东支部，你这边做你自己的事，别来打扰我。”
“铿惑！你给我站住！”一反常态的铿惑让德莉莎心底的不安成倍地放大，她大喊一声，喝止了铿惑。
铿惑应声站住，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幅看不出悲喜的表情。他的双手垂在身旁，淡漠的目光从眼镜片后面弥漫开，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错觉。
德莉莎快步走到铿惑面前，用力地踢了一脚他的小腿骨，却没有听到熟悉的痛呼。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对上铿惑那双仿佛是装饰一样的眼睛。
德莉莎是知道铿惑当初疯起来是什么样子的，她顾不得去思考为什么铿惑的眼睛会发光这件事了，现在只想让这个看起来就不正常的下属恢复冷静。当初铿惑是因为爱丽莎的离去而疯，那么这次呢？
在铿惑心里，琪亚娜的分量难道会比爱丽莎轻吗？
“……你干啥？给我上个BUFF？”
听到这熟悉的语气，德莉莎长舒了一口气。刚才铿惑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就像下一秒就要扛起炸药包去堵枪眼儿一样，她真的很怕铿惑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傻事来。猎杀者小队是肯定要救的，但一定不能让一个失去了理智的人去救。
“我希望你真的没有失去冷静。我很信任你，我也希望你能把琪亚娜她们安全地带回来。但正因为这件事很重要，所以我不能让一个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人去做——琪亚娜的事，你是知道的，她比我们目前的所有事情都要重要。但是我不能出手，因为我们不能让可可利亚察觉到这一点。”
“我知道。”铿惑摆了摆手，不知为何，他看起来好像很累，“赫利俄斯号快到了，你忙你的事，我让赫利俄斯号把我接回去就行。”
这一次，德莉莎没有继续阻止铿惑。她站在走廊的这一端，看着铿惑远去的背影，轻声发问：“铿惑，你有计划了？”
铿惑把手腕上的手表卸下来，稳妥地放回自己的口袋里。他没有回头看德莉莎，反倒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像是在想别的事情一样。
“我铿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你的计划是什么？”德莉莎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忘了，我们有一个既不属于天命，也不属于逆熵，而且不存在于任何一个国家户口本儿上的人。而且我敢保证，他一定会非常乐于接受这个任务。”
德莉莎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铿惑指的是谁，可对于那个人她并没有多信任：“你确定？他毕竟是个外人，这种事……”
“放心——我会给他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第五百八十五章 把韦德拖下水
赫利俄斯号在空中以最快的速度飞行，而铿惑却一个人呆在休息室里，盯着墙壁发呆。
碎片化的信息在他的脑海里迅速拼接，排列成一条条的可能性。这些可能性的一部分被铿惑半路腰斩，继续从剩下的可能性中延伸可能的分支。
一件事可能有数十种未来的发展趋势，而这些趋势又可以在各自的关键节点分裂出数条分支。这些分支归拢在一起，犹如一棵参天巨树的树杈，歪歪斜斜地指向相同或不同的结局。
现在，铿惑已经踏进了一条分支，他必须顺着这条分支去寻找能够把猎杀者小队和温蒂安全带回来的那条支线。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你不得不妥协，否则就没办法达到你想要的终点。在与那架泰坦机甲对峙的时侯，铿惑就已经开始了大量的运算。他面对的第一个重要分支点就是是否把温蒂交出去。
若是不交，那么铿惑就要采取强硬的态度，用希儿作为筹码和对方谈判，但铿惑不敢保证可可利亚会做出什么事来。
为了催促铿惑，也为了保证希儿的安全，她也许不会真的杀死琪亚娜，她也有可能迫于压力把琪亚娜还回来——今天交还耳朵，明天交还双手，后天交还眼睛，一天一天，一块一块地还过来。
她的语气是如此的自信满满，仿佛就认定了铿惑无法对希儿做同样的事一样。
而事实亦是如此，铿惑确实无法对希儿做出同样的事来威胁对方。在布洛妮娅有叛变嫌疑的现在，铿惑不敢保证圣芙蕾雅学园内部的情报没有被布洛妮娅透露给可可利亚。
这才是双方最根本的优势差。
这条支线已经被铿惑掐断，因为它意味着更大，更直接，也更剧烈的冲突。在这条充满了变数的支路上，铿惑不敢保证事情的走向会如自己所愿。因为双方若是如此僵持下去，难保不会引发更大的摩擦。天命总部可能插手，【世界蛇】可能现身，这些都是铿惑在这个阶段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铿惑下意识地用力搓着双手，用指甲用力地刮过自己的手背，再把自己的指甲缝抠干净，好像自己的手上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黑泥。温蒂的笑声仿佛附着在他的手上，无论怎么搓怎么刮，那些看不见的阴影都会再度从他的皮肤里冒出来，粘在他的手上。
所以在当时，铿惑选择了另一条路。
他把温蒂交出去，争取来了三天的时间。可可利亚并不傻，她知道如果在铿惑答应了她的初步要求后再伤害人质，可能会招致铿惑无下限的报复。因此，在这段时间里，这条选项至少可以保证琪亚娜和芽衣是安全的。
自始至终，可可利亚对于圣芙蕾雅学园的要求就只有希儿，这次的温蒂对她来说只不过是顺手打了个秋风。
对于铿惑来说，接下来就是在争取来的这三天里拓展新的可能性，向着他想要的结局不断靠拢了。
铿惑很少做没有准备的事，他在可可利亚用倒数来给自己施加心理压力的时侯就做出了选择，也做好了后续计划的准备。
铿惑把温蒂体内汤加里罗山的【灵】添加了一小段编码，再加上这个【灵】从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因此【灵】能够与他建立方位感的联系。
不过这两个问题，那就是尽管他可以根据自己对已经化作自己金丹一部分的【灵】进行感应来确定【灵】的方位，却无法精确到一个确定的坐标。
为了将方位感化作坐标，他必须进行一系列计算。
而第二个问题就是……可可利亚目前还在移动中，即使铿惑用卦象和对温蒂的感知计算出了可可利亚的位置，那也只是可可利亚移动中的一个快照而已。铿惑需要等到可可利亚回到她的根据地并停下来，才能展开精准定位的计算。
可可利亚确实如德莉莎所言是一头狡猾的母狐狸，她设下了引诱猎人的陷阱，用猎人珍视的东西作为要挟，夺走了猎人的俘虏。现在，这头母狐狸正夹着尾巴用尽浑身解数躲避天命卫星的侦察，将她的猎物叼回自己的巢穴。
可是猎人在它的身上留下了她无法察觉的印记。
现在，是猎人出手的时侯了。
铿惑的右手拿着一个小巧的通讯器，它在铿惑的手中翻滚着，像一个专门用来把玩的小物件。这个通讯器是当初逆熵入侵圣芙蕾雅学园时，那个叫作杏·玛尔的小女孩儿交给铿惑的。当时杏声称可可利亚有事要找他，可铿惑根本就没搭理可可利亚，把这个通讯器扔进了须弥袋里就再也没拿出来过。
而这次，可可利亚要求他把希儿送到位于太平洋公海的一个无人岛区域，再用这个通讯器联系她。
现在，一个暗度陈仓的计划，正在铿惑的心里成型。
“可可利亚……”
铿惑背靠着椅背，一只腿翘在另一只腿上。他的双眼微阖，隐隐有金芒从瞳孔中如流动的云雾般闪过。他的手摩挲着那个冰凉的金属制通讯器，脸色说不上冷酷，却让看到的人莫名地觉得血液变冷，心跳减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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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德，在吗？”
“什么事？”韦德皱着眉头接通了通讯，在看到通讯发起人是铿惑时他心里就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我这边忙着呢。”
通讯器的另一端，铿惑的声音显得不急不缓，但从他嘴里蹦出来的消息却和他的语气不怎么搭：“大事，【世界蛇】出手了，而且这次我可能逮到了它们的尾巴。”
“出了什么事？”韦德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抬起头，往四周望了望，拖着脚下的尸骸向着巷子的更深处小心翼翼地走去，“为什么认为是【世界蛇】？你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说来话长，但简而言之就是可可利亚带走了身体中埋藏着【征服宝石】的雷电芽衣和身体中埋藏着【渴望宝石】的温蒂。基于这两人被天命定义为第三和第四律者……对了，你以前说过，你是第一律者的复制体，对吧？”
“……”
韦德背靠着墙壁，目光冷冷地扫过小巷两侧的入口。两道墙壁凭空出现，将他所在的这一条小巷隔成了三段。
做完了这些事之后，他才低下头在那具尸骸中掏摸起来。鲜血和机油混杂着的液体浸满了他的双手，硬邦邦的机械元件和少量的生物组织同时从巨大的创口中涌出来，整得跟……好吧，其实就是解剖现场。
“韦德？”
“我明白了。”韦德把那个被烧得黑乎乎的电子元件拿了出来，放在手里仔细检查了一下，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把它收进口袋里，“让我梳理一下——你的手下被可可利亚绑走了，然而你现在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动用天命的力量，所以你不得不来找我。如此看来，你是希望我能帮你救出你的手下？”
“你可以这么理解。”
“可是我为什么要答应？”韦德正忙着给人收尸，反问道，“这是你的事，这对我有什么好处？你是让我给你打白工去？”
“……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啊，今晚八点，极东之国，北九州市市区碰面。”
“你自己去吧，我这边还有条大鱼要捉。”
铿惑那边对韦德的反对意见置若罔闻：“机票我给你订好了啊，下午四点的飞机，抵达之后按照我给你的指示前往指定地点和我会合。”
“我不去。”
“可是你已经答应了。”
韦德的脑门上暴起一串青筋，显然是被铿惑气得不轻：“……我答应了个屁我答应！”
“那你不去吗？”铿惑反问道，听起来像是已经确定了韦德会答应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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