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她们所在的这个安全层距离上一层很远，中间足足隔了将近二十米的岩层，甚至可以说它处于整个圣芙蕾雅学园浮空岛最中央的位置。这一层有独立的控制系统，空气净化系统和供电系统，原本是为了危险实验准备的，而现在腾给了希儿居住。
通往这一层的通道只有一个，那是一条长达数十米的螺旋阶梯，如果敌人从那里入侵，她们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符华了。
就连符华也没想到敌人竟然真的能入侵到这里，当初铿惑让她贴身保护希儿只是为了加一层保险，现在看来篇这个保险真的起了作用。
希儿的神情紧张得有些不自然，她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让人听不懂的话，她的眼神失去了焦距，仿佛正在梦呓：“希儿看到了……鲨鱼……张着血盆大口的鲨鱼和虎鲸……它们……它们来找希儿了……”
“没……没有啊……”神野华被希儿说得一脸懵逼，她转过头张望了一圈儿，根本没看到希儿说的那些东西，不禁怀疑起希儿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没事的没事的，没有人来呢，现在这里很安全，敌人都被符华挡在外面了……”
“不……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希儿的神情愈发错乱，她在神野华的怀中挣扎着，像是要逃跑一样，“来不及了……希儿必须离开这里，不能在这里……不能在这里……希儿的日记本呢？希儿的日记本呢？”
神野华慌忙中向着不远处瘫在椅子上装死的导师求助：“老师！你……你不是特别能说吗？你快来安慰一下希儿……她……她吓坏了……”
“放心。”胡查翻了个白眼，他此时还沉浸在突然响起的警报打断了他的实验的泄气状态中不可自拔，“我挚友脑子里的坑不是常人所能够理解的，敌人现在肯定在坑里打滚儿呢……“
“……可是铿老师现在不在圣芙蕾雅学园啊……他去总部了……”
“放心，坑这种东西挖好了放在那不就行了。再说，新制作的量产型自律作战人形不也放在防御前线了吗？敌人进不来的……”胡查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他脸上那副听天由命的表情实在让人无法不怀疑他这话到底是不是真心的，“信任组织信任学园长，咱在这干着急也没什么用。况且我们这里是最重要的防守目标，防御系统也是最完善的，敌人进不来的……”
自从铿惑告诉神野华一旦胡查说话又开始不带标点符号了就捅他肋骨开始，神野华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拿着一个触电笔每天都在胡查身边比比划划的。胡查可能是最近被神野华拿触电笔捅出了后遗症，说话已经开始带标点符号了。
可能是感觉到自己的导师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心情安慰别人，神野华又将目光抛向其他人，她的目光从爱丽丝紧张的脸上直接跳了过去，落到了另一边的路易吉脸上：“路易吉爷爷……您能不能……”
“果然，这个时候就该让经验丰富的长者来稳定军心。”路易吉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走到希儿身边坐下，“来，我给你讲讲薛定谔和玻尔之间用实验来互相嘲讽对方的假说的故事……”
然而就在此时，神野华感到怀中一空，她下意识地想要抱紧怀中的人，却只能抱到空气。
“希儿……量子化了？”神野华的脑海中骤然闪过这个可能性，顿时急了起来，“希儿？！希儿！回来！”
……
“安全……安全了吗？”希儿的身体已经量子化，不同于刚才，此刻她的手中牢牢地抓着一个苍蓝色的本子，上面有着蝴蝶一样的装饰物。她眼中的世界也发生了大量的变化，她看到的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世界，而是更加光怪陆离的东西。
构成物质的基本粒子，如同涟漪般在空间中扩散的波纹，这两种东西构成了这个无法以语言描述的世界。希儿如同海中的游鱼一样在这片空间中仓皇逃窜着，远离着她原本的位置。
她不能留在那里，她必须离开。而在离开之前，她拿上了她最为重要的东西。
“绝对不能弄丢……绝对不能……舰长哥哥应该需要它的，绝对不能……绝对不能交给它们！”
“我们来接您了。”
一个声音，或者说类似于声音的【信息】在这片被量子形式表达的空间中回响着，让拼命逃窜的希儿不由得身体一滞。
然而真正困住她的并不是那个声音，而是一张网，一张由波和粒构成的大网。这张网的面积并不大，但足以将她笼罩其中。这些波和粒带有强烈的排斥性，希儿根本无法穿过它们。
从一开始，入侵者就没想过要从物理层面抓住她，因为她是注定特殊的那只【薛定谔的猫】，任何想要追捕她的人都需要做好量子和宏观的两手准备，否则，即使是在物理层面抓住了她，她只要量子化就可以轻易逃脱。
因此，如果想要抓住她，唯一的办法就是在量子层面将她困住。
对于这一点……它们很清楚，因为它们曾经失败过许多次。所以它们这次入侵的最终计划并不是从物理层面上抓住希儿，而是靠近她，靠近到一个足以启动它们在量子层面的捕获装置的距离。
而现在，距离刚好足够。
在那片无垠的量子之海中，希儿不止一次遇到过它们，但对方无意间表现出的那种态度让她惶恐不安，只能一直逃窜，将那个与现实空间连接的坐标点不断地转移。
希儿曾经以为这些人只存在于量子之海中，她曾以为自己跟着铿惑回到宏观世界也许就不会再被这些如影随形的人们追捕，但是她错了，这些人尾随着她来到了圣芙蕾雅学园，设下了天罗地网再次试图捕捉她。
希儿的一只手紧紧地攥着那本她视若珍宝的日记，另一只手轻轻触碰着那张她无法穿过的大网，似乎一时之间不能接受自己竟然就这么一头撞进了对方陷阱的事实。
也许她该留在那里的，这样她也许可以晚一些被抓到，但如果那样的话……大家会很不安全。所以希儿想要离开那里，逃到一个不会伤害到大家的地方。
“我们来接您了。”
那个声音重复着，一个个被最简单的三棱锥组成的奇异人形物体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希儿的周围——也许它们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请和我们离开吧，这里并不是您的家。”
希儿将那个日记本紧紧地护在怀里，在有限的空间中仓皇四顾。那张由波和粒组成的大网正在逐渐收紧，而被困在这张网之中的希儿目光失焦，呼吸散乱，仿佛已经彻底乱了心神：“不……不要……求求你了……不要这样……”
那张网越缩越小，希儿的可活动范围也越来越小，她害怕地蜷缩成一团，将她的日记本牢牢护住。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细碎的刘海之下，仿佛有看不见的红色雾气在涌动。
“目标捕获完成，请求撤离。”
“撤离申请通过，同态置换传输进入准备模式。”
“任务结束。”
“……不，游戏才刚刚开始。”
……
从一开始，希儿就不是在与任何人对话，她只是在安抚着自己心底的另一个自己。而现在……她已经控制不住了。
她想要逃离，想要远离有人的地方，不仅仅是因为她知道这些入侵者很可能有办法以另一种方式进入安全区，更是因为她害怕战斗的余波会伤害到旁边那些非战斗人员。
战斗，其实希儿并不擅长。
但是另一个希儿很擅长，而且尤其擅长捕杀这些【鱼】。
如同血液般浓稠的切割环之内，蓝发的少女茕茕孑立，与她柔弱外表正相反，一把比她还要高一个头的巨大镰刀悄然出现在她的手中。她微微侧过头，向着四周环顾，不安的气息犹如舞娘的轻纱般缠绕在她的身旁，甚至能让人闻出些许的血腥味儿来。
此刻，她的双眼不知何时化作了最纯正的鲜红色，这抹鲜红的瞳色她从未示人，即使是布洛尼亚和铿惑也未曾见过。
“希儿真是没想到……这里，也有【鱼】呢？”
下一刻，犹如绽放于高空的血色莲华，在这无人知晓的空间中怒放。
“将你们的【存在】，交予希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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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市的一处地下停车场中，除了几十台民用汽车以外，还有四辆医用救护车静静地停留在原地。
这些医用救护车并不是真正的【车】，而是韦德利用自己的能力制造出来的【道具】，它们在这里的目的是等待【404】小队的到来，并将她们送到藏匿着【世界蛇】负责人的地下掩体的门口。
一片昏暗中，没有人能察觉到这里早就潜伏着数十个特种部队成员，她们的身上穿着厚实的装甲，浑身上下都被未曾出现在任何资料上的制式装备武装起来。她们的面孔被战术头盔覆盖，就连护目镜都没有，全依靠着头盔内部的全息呈象屏幕来观察四周的环境。
这种头盔搭载了热成像，夜视仪，生物能量侦测设备，电子设备探测器等等让她们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迅速寻找到自己目标的装置，此刻，在这些装置的帮助下，她们彻底排查了这个地下停车场的周边，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迹象。
而韦德并不在这里，他正忙着破坏他预计路线上的所有监控设备。无论是车载的行车记录仪，还是街头的摄像头，甚至连遗落在街头的手机都没有逃过他的魔掌。在他制造的电磁设备检测装置之下，这些有可能记录下信息的物体全部被他用引力压成了薄饼。
“【404】小队抵达目标地点，请求下一步指令。”
听到那个可靠的电子合成音，韦德总算放下了心，刚才上空的浮空战舰内突然传来了让他十分在意的强大能量波动，让他以为【世界蛇】还有什么新的把戏。但在小心地观察了一会儿环境之后，他判断那应该只是战舰内发生的战斗的余波。
“我会发给你们一份地图，在我发出指令之后，你们开着那些救护车前往地图上标示的地点，我会在一号地点的路边等着你们，到时候载我一程。我们抵达二号地点之后会接送那里的伤员赶往医院，接到【目标】的那辆车会接到我的指示，前往我标记的三号地点，其它的车直接将伤者送往医院，把他们留在那里就可以了，在行动完成之后立刻撤离……记住，你们的信息绝不可以被泄露，现在，打开那些救护车，我在里面留下了足够量的服装，戴好口罩，你们需要变装成医护人员。”
“……把伤者就这么放在医院是不是不太好？”那个【404】小队的联络人似乎有些迟疑，“他们之中万一有伤得比较重的……”
“所以把他们放在显眼的地方就可以了，在这种灾难过后，医院必然爆满，不可能没人发现他们，况且你们总不可能还想着亲自给他们来场手术吧？”
“……明白。”
韦德低下头，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那个装置，这可是他计划的关键，但它也并不一定就能成功让那条【蛇】暴露。
【世界蛇】的负责人所在的地下掩体首先就因为身处地下，无线信号接受能力极差。再加上在场人数实在太多，各种电磁设备的波段混杂在一起，难免给无线信号传递造成阻碍。而在入侵圣芙蕾雅学园内部系统的当下，任何一点网速上的波动都可能导致【世界蛇】的指令传达不及时，所以那个负责人在进入这个地下掩体之初就一定想好了对策。
一个能让它在这种无线信号极差，而且非常容易暴露自身奇怪行为的地方流畅地传达指令，只有一个办法——既然无线不行，那就只能走有线了。
既然是有线的话……根据韦德对以往捕捉到的【蛇】的解剖，发现它们的身体上自然带有芯片和数据线接入口。如果这里的【蛇】是通过地下掩体种的有线网络对它的服务器下达指令的话，它必然会守在有线网络接口附近，甚至于直接将有线网络接口接入自己的身体。
那么，如果韦德在线路的中央插入一个高压尖脉冲生成器，让那个地下避难所的所有电路接口都出现高压电弧，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呢？
因为网络线路的电压较低，所以产生的高压尖脉冲无法对人体造成伤害，但是如果是身体里有至少一半都被改装成了电子设备的【世界蛇】的话……
韦德抬起头，看向天空中那被崩坏兽群包围的浮空战舰，竟然微微笑了笑。
此刻，他的脸依旧是被莉薇尔特变妆过后的【卡尔·古斯塔夫】，而现在，【卡尔·古斯塔夫】要去绑架【世界蛇】的负责人了。
在【世界蛇】看来，这一定会是个有趣的故事，不是吗？
第五百零四章 【蛇】的尾巴
圣芙蕾雅学园的指挥所里，德莉莎正皱着眉头等待着战况的进一步发展。
天命总部那边发来了通知，援军正在赶来的路上。德莉莎原本并没有想过总部会派来援军，因为在她原本的计划里，这场战争只打响于圣芙蕾雅学园。但现在就连沧海市都被纳入了战区，这场战争的情报势必不可能被瞒住。
“接入通讯线路。”
“报告，总部第二浮空战舰舰团所属A级女武神格瑞丝·孔蒂报告，距离抵达沧海市还有半个小时，现将指挥权转移至极东支部，请求指示。”
“报告，总部第三浮空战舰舰团所属A级女武神凯瑟琳娜·托尔巴托报告，距离抵达沧海市还有半个小时，现将指挥权转移至极东支部，请求指示。”
德莉莎仅仅停顿了一下便立刻做出了安排：“支援沧海市的休伯利安号，通讯线路与坐标已经发给你们，赶到战场后立刻对沧海市进行防守，驱逐崩坏兽聚群，保护休伯利安号对未知浮空战舰进行占领任务——对了，铿惑没有跟你们一起来吗？”
“在我们接到命令出发时，铿惑长官正在进行实验的关键步骤无法离开，赶来支援的只有我们。”
“明白了，按原计划行动，具体行动细则你们接受休伯利安号的指挥！”
就在此时，休伯利安号的紧急通讯也发了过来：“报告，未知浮空战舰上发现能量骤闪与大量信息杂波，猎杀者小队失去联系，战舰内部情况无法探测！请求指示！”
“……休伯利安号做好Nexus系统激发准备！姬子！如果情况真的到了那个地步，沧海市现在只能靠你了！”
德莉莎有些焦躁地敲着指挥台，她现在脱不开身来，否则让她前往【月光王座】对可能正在暴走的芽衣进行压制是最稳妥的办法。现在学园里的入侵者部队虽然受到了压制，可研究所的主控系统依旧没有夺回，她必须留在这里观察事态进展……
“研究所的系统夺回了！”正当德莉莎恨不得分个身出来的时候，一个令人惊喜却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捷报传来，“敌人对于研究所主系统的掌控力因为未知原因受到大幅度削弱，我们正在破解……不对，我们可以直接进入主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学园地表通讯系统恢复，自动炮台控制权夺回，现在入侵者已经被我们的防御部队包围了！”
德莉莎一时之间甚至怀疑这些捷报是不是敌人的障眼法，因为它们来得太集中，也太突然了，就像原本势均力敌的双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大反转，甚至让人生出一股优势局不知道该怎么打的感觉来。
“围剿学园内敌人部队，第四梯队前往研究所支援——研究所内的监控呢？给我找出来入侵者的位置！”
“入侵者位置定位完成，正在【最后防线】处与符华和自律作战人形部队交战。场面暂时得以控制，但是……敌人内部好像出现了些问题……”
“什么问题？”德莉莎连忙将监控切了过来，名为【最后防线】的通道内并没有监控设备，因此她只能看到那条通道之外的景象。
但即使是通道之外，也能让人感觉出不对劲来。
入侵者的部队呆立在原地，甚至有些倒在了地上。它们看上去就像四肢僵硬的木偶，此刻脱离了自己的操作者，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操控。
它们的身体正在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如同视频里的画面骤闪，经过几次不稳定的闪烁后消失无踪。
“地表入侵者数量锐减！它们……也在消失！”
德莉莎皱着眉头看着四面八方传过来的情报，试图整理出一个原因，但思前想后，只有一个解释最有可能。
从敌人整齐划一的外表和行动模式来看，它们很可能真的如【逆熵】那边对那个记忆核心进行解析后得出的结论一样，拥有着蜂巢式的同步思维网络。如果它们的【主机】宕掉了，这个网络就会瞬间陷入优先级的矛盾之中——但是这并不能解释这种现象，如果敌人的最高优先级指挥单位离线，往往都会有第二优先级的指挥单位顶上，这个指挥权限梯队已经不知道发明了多少年了，这些入侵者不可能没有这种制度。
除非……敌人只有一个，所以拥有独立自主的指挥能力的【主机】也只有一个。只要这个主机宕掉了，就不会有下一个具有优先级的指挥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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