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反正希儿知道这个空间的出口，即使量子空间的坐标产生了变动，他也可以让那个正常希儿把他送出去。
可如果是那个看起来不怎么正常的希儿来了的话……
铿惑挠了挠自己的头，他对自己以（物）理服人的本事还是很有自信的，而且在之前的交锋里他也已经察觉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希儿其实并不擅长战斗，她的招式绝大多数都是仰仗对于四维空间【第四维】的操作来达成的，虽然初次遇到的时候很难以招架，但只要明白了原理，希儿的攻击就不太可能碰得到他了。
毕竟希儿的攻击手段在他看来实在是单调得可以，纯粹就是一副完全没有接受过系统训练，从头到尾都是自己摸索的打法。
“嗯……快到了吧……”铿惑眯起了眼睛，他隐隐约约觉得不远处的空间似乎产生了涟漪一样的波纹。
半截镰刀的刃突然从空间中出现，像是切开帐篷一样将空间切开，从那个裂缝中露出了希儿的脸。
“啊呀，怎么跑了呢？”身穿着礼服的希儿微笑着从空间裂缝中跨了出来，脸上挂着一副可惜的神色，“但是你为什么留下来了？难道是她们把你抛弃了吗？”
铿惑笑了笑，面前出现的这个希儿赫然就是那个敌对者，虽然他也对此有所预料，但真正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还是略有些失望。
“多玛……希儿，我是来谈条件的——等等，这句话怎么有点耳熟？”
第三百四十三章 签订契约吧，希儿！
“条件？什么条件？”希儿笑了起来，但这笑容背后却隐藏着杀机，她一步步向着铿惑靠近，脸上虽然巧笑嫣然，但她的姿态怎么看都不像是打算和平商谈的样子。
“能让你源源不断地获得【存在】，甚至足以让你重新在三维空间再度显现的巨量【存在】……你可以留在布洛尼亚身边，可以重新触碰到你熟悉的一切，这样的条件，你答不答应？”铿惑向后一跃，再度拉开一个安全距离。
“既然你是来商量事情的，这副态度又让希儿怎么信任你呢？”希儿歪了歪头，好像很是苦恼，“你过来一些，靠近希儿一些……”
铿惑摊了摊手，表示手上并没有武器：“我当然是很有诚意的，但是我看你的样子好像不是很愿意啊……”
“那就别说废话了！”希儿的脚尖一点，整个人如同离线之箭般飞向铿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认真商谈，“你并不值得希儿信任，所以你的方法也并不一定安全，而希儿面前就又另一条可以达到目的的方法……”
“铮——”
一声清脆的交击声响起，镰刀的刃劈砍在铿惑坚硬的大刀上，闪出一连串的火花。
“抱歉，此路不通。”铿惑一用力，将希儿的镰刀猛地荡开，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你的办法就是夺取我的【存在】是吗？不过很抱歉，你打不过我。”
“别说大话了！”希儿咬了咬牙，再一次冲上前去，手中的镰刀挥舞得如同旋风一样，让人不禁怀疑是否在接触到它的瞬间就会被撕成碎片。
可是在铿惑眼里，希儿只不过是闭着眼睛乱抡而已，甚至说他自己闭着眼睛乱抡的效果都比希儿的好，他叹了口气，手上套着的泰坦拳套被他甩开，再次取出他的长刀，但随意挥舞了两下之后，好像又有些不满意地把它收了回去。
然后取出了一对闪烁着寒光的镰刀。
镰刀一大一小，大的那一把的柄足有一米四左右的长度，而短的那一把则显得小巧很多，只有铿惑的小臂长短，显然属于双持武器流的打法，一手主攻，一手主格挡。
这对镰刀是上一批次的武器中他特意做的，为的是针对高阶死士，不过在新加坡的时候他并没有使用，因为镰在那个情况下真的排不上用场。
“希儿，我们打个赌怎么样？”铿惑手中的镰刀向前很随意的一道横斩便将希儿与自己隔开，“不会影响到我们的战斗的，你看如何？”
希儿并没有回答，而是咬紧了牙，向铿惑再度发起猛攻，她好像根本就不在意铿惑说的方法，或者说根本就不相信铿惑真的有办法能解决掉她身上的问题。
她在这里等了三年，这三年里，并不是没有人寻找过她，也并不是没有人想帮她出去，可是连可可利亚妈妈和布洛尼亚姐姐都没有做到的事情，面前这个男人凭什么就一口咬定自己有办法呢？
铿惑的身体向右侧一闪，欺进希儿镰刀的内侧，左手的短镰刀回斩，将希儿的镰刃死死卡住，动弹不得：“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这样，我们先打着，这个过程中你依然可以杀死我。但是一边打，我会一边问你一些问题，你知道的话就回答，不知道就不答。我现在确实是有一个方案的，但是我不确定它能否生效，所以需要你的确认与配合……我们赌一下吧，是你先将我的【存在】夺走，还是我先找出解决你问题的方法？”
希儿试图将镰刀抽回来，但是镰刃却被死死卡住，动弹不得，她盯着铿惑的双眼，久久不语，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
但幻影镰刀的出现却告诉铿惑，希儿根本就没有犹豫。
铿惑不得已松开了卡住希儿镰刀的短镰，身形一拧，像体操运动员一样在低空做出了一个翻转动作，躲开了希儿必杀的双向夹击。
“第一个问题，【存在】是你将其命名为这个名字的吗？”
“是又如何。”
“那么……我听布洛尼亚说你是一个人，为什么却有两个身体？我猜测……是量子实验的结果？你的身体出现了分层？或者说是灵魂出现了分裂？”
“你这个人，到底在瞎猜些什么？希儿就是希儿而已，从来都不是两个人，也没有什么灵魂分裂之类听起来就很魔幻的设定。”希儿似乎是累了，她稍作喘息，拄着自己的镰刀，似乎是想要休息一下。
“哦……那究竟是为什么存在了两个希儿呢？”铿惑好像对此非常感兴趣，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他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希儿本来就只有一个人！”礼服希儿非常固执，哪怕她现在并没有发动攻击，但依然气势不减地试图反驳铿惑。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呢？”铿惑像一只烦人的苍蝇一样绕着希儿不停地发问，用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强调，用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姿势，让人不禁觉得他好像是个未曾被发现的替身使者，“难道你是替身使者吗？你是希儿的替身？”
“希儿是……你好烦人！”希儿有气无力地挥舞着镰刀，试图将铿惑避开，但此刻的她已经太过无力，武器挥舞起来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威胁，“量子空间并不仅仅是空间而已，它包含了许多种的空间，其中也有人的梦境，当一个人的梦境太过强烈，或者过于巧合时，就会诞生出一个与之一样的世界。但这一点也并不一定准确，在观测到这样的世界之前，希儿也并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有这样的世界存在……但是……在四维空间的无尽个三维空间里，确实是可能存在着一个能够具现化出梦境中东西的空间……比如说那个糖果镇，比如说那个水族馆，说到底，希儿也不确定那些到底是人的梦境还是真正存在的东西……但希儿就是遇到了……”
“你怎么知道那是梦境中来的？”铿惑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因为……希儿会做梦啊！”希儿捂着自己的耳朵尖叫了起来，脑她的大脑好像被铿惑啰嗦炸了一样，脑子里嗡嗡嗡的全是铿惑的声音，他的声音好像有穿透力，让人不自觉地顺着他的问题回答，“希儿梦见过姐姐大人给希儿讲的童话，在童话里，有如同魔法般的水族馆，有糖果搭成的城镇……而在做过那个梦不久之后，希儿就遇见了那个糖果镇……”
“那么……第二个希儿也是这么来的吗？”
“希儿……并不确定……”希儿好像略有迟疑，她喃喃自语，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希儿……其实很久以前……在进入这里以前……就已经诞生了……在那个实验之前……希儿……就已经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了……”
看着好像陷入了迷茫的希儿，铿惑松了一口气，所谓兵法，攻心为上。铿惑并不觉得自己真的打赢了希儿就能救她，反而觉得那只会让情况更加糟糕。
但是铿惑也没有料到希儿竟然会自己陷入了这种迷茫的状态，这和他的预期不符，他原本的想法是先从希儿那里得到足够的情报后对自己最初的计划进行修正，补全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再用这个计划说服希儿。
可是现在看来……好像用不着了？
希儿迟缓地后退两步，手中的镰刀慢慢地垂下，她的刘海有些散乱的披散在额前，显得她有些憔悴黯然：“希儿是……希儿的造物……是从希儿的心中萌芽的魔鬼……没错……希儿是魔鬼……希儿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诞生的魔鬼啊！”
希儿的情绪不知为何激动了起来，她的呼吸渐渐粗重，甚至还隐隐带着强忍的哭腔，她向着铿惑跑过去，只不过这一次，她的力气好像耗尽了一样，尽管自己没有察觉，但铿惑却能看得出她的动作在变慢，力道也软绵绵的。
“可是那又怎么样！希儿还是有要守护的东西……希儿知道自己是魔鬼！希儿知道！用不着你来提醒！”
希儿再一次向着铿惑举起了镰刀，可是铿惑此刻却有些兴趣乏乏。
铿惑本来就不想和希儿战斗，他保持着耐心的原因是布洛尼亚拜托他一定要救救希儿。
铿惑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将对话进行下去。
她明明只是个孩子而已，却不得不扛着比自己还要高的武器向别人砍去。
哪怕装得再怎么邪气凛然，好像身经百战的杀人魔王，但铿惑还是能看出她眼底的胆怯与害怕。
就像有的人会在恐惧的时候一边惊恐地大叫一边把闭着眼睛把手头所有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地往敌人头上砸去一样，直到把对方砸到没气才停手，缩在墙角里发抖半天后才有勇气上前去用脚尖捅一捅那具一动不动的尸体，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说：“吓死我了……”
她疯了吗？也许是，也许不是，但铿惑能看到的只是一个迷茫的灵魂，在活下去的渴望与伤害别人的自责中苦苦煎熬的灵魂，甚至为了逃避这份折磨，在身体中诞生出另一个人格。
铿惑对于这里的情况已经有了一个大体的推测。
希儿因为某个实验而量子化后，为了维持自身的【存在】而不得不对误入这个量子空间的人进行狩猎，可天性善良的她不愿意伤害别人，在不知持续了多久的折磨中，在濒临死亡的恐惧中，在一个人静静地消散在这个没有人会祭奠她的空间的孤独中，她的精神崩溃了。
这个崩溃使她诞生出了第二个人格，而因为量子空间一旦被观测即会塌缩向一个特定结果的特性，于梦中诞生的第二人格成为了现实存在的个体，代替希儿去【狩猎】那些迷途的人。
在人类的司法面前，这个灵魂无罪吗？有，她夺取了别人的【存在】，以让自己延续下去。
在大自然的规则面前，这个灵魂有罪吗？没有，作为生物的本能就是活下去，没有人可以剥夺她活下去的权力，因为这个权力是她自己的，也是她被大自然所认可去使用的。
所谓生命的延续，就是对其它生命的掠夺，就像人类吃下的食物一样，我们满怀着虔诚之心将植物与动物杀死，用它们的身体为自己补充养分，延续自己的存在……这本来就是生物的特性，不对吗？
那么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将别人的【存在】作为食粮，进行杀害的行为，应该被审判吗？
……
应当。
铿惑不想因为布洛尼亚的恳求就为希儿开脱，因为【罪孽】在被辩护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无法再洗掉身上那黑色的淤泥了。
铿惑不退反进，左肩直接撞在希儿握着镰刀长柄的地方，巨大的反震之力竟然让希儿的镰刀脱手而出。
铿惑的左手抓住希儿的左臂，拉到身前，这个身位上希儿难以反抗，铿惑深吸一口气，提起了自己砂锅一样大的拳头，向着希儿的脑袋狠狠砸去，这一拳的速度之快，甚至卷起了狂风般的呼啸声。
【杀人者，当以死偿之。】
在这股风压之下，希儿几乎是下意识地一缩脖子，身体向下一矮，右手试图保护住自己的脑袋，但她的速度根本不如铿惑，早在她的胳膊护住头之前，铿惑的拳头就已经到了。
【……除非用其它比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去弥补。】
铿惑叹了口气，脸上的神色有些犹豫，似乎在做出什么十分艰难的选择。
犹豫了半天，他停在希儿脑门上的拳头变成了食指与拇指捏着，要弹脑瓜崩的姿势，蓄了半天力之后，又叹了一口气，松开手，把原本蓄势待发的右手按在了希儿的脑袋上，用力地左右揉着。
希儿低着头，一副怯怯的样子，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不再是那套礼服，而是外面罩着蓝色小马甲的白色衬衫和有着深蓝色竖条纹的短裙，她满脸都是未干的泪迹，好像刚刚那一拳把她硬生生吓哭了一样。
“希儿，我有一个办法，”铿惑松开手，蹲下来，从下方仰视着希儿，双手搭在她的肩上。
“我有一个办法，能够让你重新建立起与原本生活的世界的联系，这联系甚至强到能让你重新回到那个空间里，由量子空间的户口本迁回三维空间的户口本，强到能让你返回我们原本生活的三维空间也不会因为资讯排斥而化作资讯的碎片消失的程度……”
“你可以重新触摸到布洛尼亚，而不必在梦里。”
“你可以重新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不必一个人在这里忍受孤独。“
“你的【存在】可以因为被别人所印象深刻地【记住】而源源不断，不必再像现在这样忍受内心良知的谴责。”
“但是与此相对的，你也要付出很多。”
“你要接受圣芙蕾雅学园的教育，成为一个温柔但坚强，善良却不迂腐，果断却不莽撞的人，你必须去拯救那些因为种种原因可能会死去的人，你要为你犯下的过错负责，要为守护人类和你最喜欢的人而去奋斗。”
“这个过程可能会很危险，但是你要相信，如果你答应了我的提议，圣芙蕾雅学园将成为你的后盾，我们将成为你的伙伴，你将不再孤独，在这条道路上，即使有一天你终将倒下，我们也会顶着枪林弹雨把你背回来。”
“圣芙蕾雅学园，可以成为你的家。我并不是说你原来的家就不算数了什么的，但是……圣芙蕾雅学园愿意成为你的另一个家。”
铿惑用真诚的双眼盯着希儿那双满是不知所措和害怕的眼睛，此时的她很明显已经不再是那个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人格，而是那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好像和布洛尼亚站在一边的那个人格。
“希儿……该怎么做……”希儿好像对铿惑说的这些东西都弄不明白，但是她还是想要相信铿惑所说的话。
也许他并没有这样的办法，也许他只是在骗自己，可是……
如果真的有希望的话，哪怕这个可能性再小，自己也愿意去常识一下。
“希儿……”铿惑笑了笑，略带歉意地将希儿那被自己弄乱的头发理顺，“很累了吧，布洛尼亚很想你，稍微休息一下，你有没有感觉到自己虽然很累，但你【存在】的消耗已经在慢慢减少了？”
“希儿……并不知道为什么……”希儿好像有些茫然，但并不知道这个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铿惑笑了笑，如他所料，布洛尼亚返回后一定会被姬子询问，她也一定会向姬子阐述X-10实验室的情况，而希儿自然也就不会被落下。
布洛尼亚以前并不知道希儿需要被人所记忆，被人所观测才可以维持住自身与她们所在的三维空间的因果联系，但现在既然知道了，以布洛尼亚的聪明程度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早在布洛尼亚解释【存在】是什么的时候，铿惑就想到了这一点。
既然这个所谓的【存在】与记忆有关，与被观测有关，那么只要增强希儿的【被观测】，加深人们对希儿的【记忆】，是不是就可以让她获得足够的【存在】了？
……
“那个……重新返回原本生活着的世界的方法是？”希儿好像有些茫然。
铿惑笑了笑，站起了身，从怀里掏出一副墨镜架在了自己的鼻子上，向希儿伸出大拇指，亮出了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
“和我签订契约，成为偶像吧。”
在这个白茫茫的空间中，一个满脸茫然很明显什么都没听懂的小女孩对着一个笑得慈眉善目的年轻人，轻轻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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