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停下……”
刀芒如虹，刹那间仿佛将大地都劈开，一道深深的沟壑出现在铿惑的身体和西琳之间，花圃的泥土已经差不多被翻了新，露出了下面惨白的基石。
“停下！那是琪亚娜的身体！不能杀！”
镶嵌在巨石中的长刀猛地拔出，卷起如同漫天花雨般的碎石雨。
“我叫你停下！”
长刀骤然消失，就在铿惑刚歇了一口气的时候，铿惑的身体去掏出了爱酱锤。
“我他妈叫你给老子停下！！！”
第三百零四章 你醒了，地球人
“看来欧尼酱正在逐步取回控制权啊。”爱酱的声音竟然有些遗憾，“本来以为这次能多采集一些数据的……戮魔之刃好像……跟你说的不太一样？”
符华摇了摇头，眼睛却一直停留在屏幕上：“它看起来似乎还停留在初级阶段，好像这将近百年中从来都没有过成长一样……”
“对，刚才它好像还在学说话。模仿，这是一个意识体诞生出对【自我】与【外界】的区分意识的时候最为直接也初级的行为……”爱酱挠了挠头，好像有说不尽的苦恼，“这么看来，我们岂不是还要再等些时间？”
“按照方士祖碑的记载，刚才那个才是真正的戮魔之刃，杀伐果决，聚百家技艺之长，灵智天生，道心自固，自出生起就是生存目的只有剿灭崩坏的机器……可是这个戮魔之刃也有些奇怪的地方，它的杀气不应该这么足的……况且，铿惑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而且看戮魔之刃的表现，好像是第一次展露出自我意识一样……难道从一开始，就一直是铿惑的意识在占据主导？但是那些方士们留下的计划书可不是这么写的……是最终的实施阶段生了什么变故吗？”
“谁知道呢？”爱酱也有些困惑，她把教鞭往身后一扔，掏出一台比她还要大的电脑摆在了屏幕上，劈里啪啦地开始敲起了键盘，“你在方士的祖碑那里找到了他们的计划书，虽然是不完整的，但他们的设计思路摆在那，偏差终归不会太大，按照我的计算结果，戮魔之刃就应该是戮魔之刃，不应该是名为【铿惑】的个体。我在他身边观察了那么久，这一点是肯定可以确认的——哥哥本人绝对不是方士们计划制造的【戮魔之刃】，这一点从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出来，其中最为明显的却是刚才得到的情报。”
“你是说铿惑会受【律令】影响的事？”符华愣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爱酱的话。
“对啊，你之前不是说了吗，按照那些计划书，戮魔之刃应该是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是一种介于当前维度存在与不存在中间态的个体……说是个体，其实用自然现象来形容它更为贴切。方士们留下的计划书看起来是三个废案，一个是把他制造成传说中的瑞兽镇守神州，一个是把他制造成一种类似于大地守护意志的自然现象保佑神州，第三个是把他制造成一个心中只有正义的人……现在看来，他们按照第三个计划走的可能性最高，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无论走哪一种方案，【戮魔之刃】最终成型后一定是具有一些特性的，这些特性在方士的计划书里写得很清楚——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也就是说，【戮魔之刃】会被判定为非这个世界的个体，它不受【崩坏】的核心真理的直接影响。”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我不得不说，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除了神话传说中的人物，没有人可以不受【崩坏】核心真理的影响。那些方士是怎么做到的？他们的成品很可能只是个半成品……”符华显然陷入了一个思路上的死胡同，跳出三界之外可不是简单的说说而已，那是真正的触及【真理】才有可能完成的超脱。
“一颗金丹吞入腹，从此仙凡两路人”，这句话的分量可不是仙侠小说中那么简单，成为【仙人】……其实就是成为另一个物种，一个甚至强大到连三维空间都无法完整描述其存在的个体。
“半成品就半成品咯，我们还是需要一次对他的彻底检查才行啊……我们原本以为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却没想到从一开始就跑偏了……你当初把我从天命的运输舰里偷偷放走我，让我去找他的时候，可是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戮魔之刃】是具有彻底解决崩坏的潜力的……”
符华无视了爱酱怨念的眼神，自顾自地说着：“所以……刚才律者所使用的律令只能让铿惑死去，却没能让【戮魔之刃】消亡，失去了铿惑人格压制的【戮魔之刃】第一次浮出潜意识层，这也就说明铿惑的出现并不是【戮魔之刃】炼成本身的程序结果……而铿惑刚才却又不知为什么重新活了过来，试图抢回身体的控制权，所以才出现了……呃……这个……”
“左右互搏？”爱酱插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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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凌乱如龙卷风袭击过的地面上，一个少女静静地躺在地上，她的脸蛋上沾着尘土，显得有些脏，可是她的睡颜却宁静得像是在自己的家中安眠。
而她身边不远的地方……
则有一个人在打自己。
铿惑勉强抢夺了身体的部分控制权，但另半边身体依旧不听他使唤，于是便出现了令周伯通都自叹不如的左右搏击之术的盛大表演。
“停！冷静！她不是敌人！”铿惑的左臂拼命地勾着硕果仅存的护栏，左手按在了自己的须弥袋口上，防止自己的右手从里面取出武器，而他的左腿也勾在护栏上，拼命地阻止着自己的右半边身体向琪亚娜靠近。
他的右手空着，呈爪状，在地面上拼命地划来划去，像是要爬到琪亚娜身边一样；右腿也差不多，只不过因为重心太低的关系，只能像是瘸了一样地在地上蹭着，扬起尘土无数，乍一看上去跟城乡结合部舞蹈团体在此斗舞一样。
可是护栏终究挡不住铿惑本身的力量，随着一声尖锐的金属弯折声，铿惑的右手在地面上一拍，他的身体便飞也似地向着琪亚娜扑了过去。
铿惑心中的焦急几乎要把他撕成两半，他的左手猛地抓住了自己的右手，左腿也钩住了自己的右腿，不让它们移动。
不知为何，铿惑失去控制的那半边身体对琪亚娜的执念好像很深，但对阻止自己的左半边身体却没有什么敌意，这也是它挣扎了这么半天都没有攻击铿惑自己的迹象的原因。
铿惑的身体从半空中如同一块石头一样坠落了下来，他面露狰狞，左手拼命地把右臂按在地上，而右手则像是被猎人捉到了的兔子一样疯狂地刨着地，像是要挖个洞逃生似的。
场面一度十分搞笑。
铿惑拼命挣扎了半天，自己的右半边身体像是终于不耐烦了一样，此时他身体上的甲壳已经尽数褪去，仅留下右半边脸还覆盖着狰狞的面具。面具之上，一点猩红正在愈发闪亮，那是铿惑的右眼，似乎正昭示着他右半边身体愈发激动的情绪。
终于，铿惑的右手挣脱了铿惑的束缚，就在它马上就要刺进琪亚娜胸膛前的刹那，铿惑的左手一把抓住右手，向旁边一扭，差之毫厘地从琪亚娜的胸前掠过，刺进了地面。
可是铿惑脸上的半边面具却像是受到了说明刺激一样，嘴部猛地裂开，露出了后面的尖牙利齿，似乎要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可是它注定没有这个机会了，铿惑和心中野兽抢夺身体控制权的交战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双方在身体的控制力上面已经不分彼此，铿惑的整个身体都陷入了僵硬。
他跨坐在琪亚娜的身体上，双手像是疯了一样互相乱打，但是双方的控制权又在不停地来回变化。前一秒铿惑面露狰狞地咬住了自己的左手，后一秒就要松口去咬自己的右手，有时候两只拳头同时朝着他的脸猛揍……
半晌过后，也许是累了，铿惑的动作越来越慢，他惊喜地发现，自己好像终于取得了上风，手脚正在渐渐恢复控制。
可是代价是他的脸被自己揍了不知道多少拳。
铿惑喘着粗气，疲惫地往旁边一翻，瘫倒在地，默默地盯着蔚蓝的天空发呆。
但是没几秒，他就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右手费劲地将自己的通讯器取出，想给芽衣她们回条信息。
可是映入眼帘的却是芽衣她们发来的最新的消息。
“舰长，逆熵的部队撤退了！”
铿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慢吞吞地回了一条消息：“安全，琪亚娜已寻得，回据点等我们。”
铿惑手一松，眼睛一闭，几乎要当场睡去。可是他却挣扎着坐了起来，他可没有忘记现在的新加坡仍然处于叛乱之中，这里可是逆熵安保公司的临时指挥中心，他绝不能在这里做过多逗留。
铿惑匀了几口气，才突然发现四周有些安静得过分，他慌乱地往四处望去，却发现原本在周围巡逻的泰坦机甲已经全都消失不见，这里仅余下一片狼藉。
铿惑有些把不准现在的情况，按理说，即使自己杀死了逆熵的最高指挥官，也一定会有二把手立刻接任指挥，绝不会出现像现在这样突然撤退的情况。
但是现在铿惑已经没有时间思考这些了，他将没有一处不疼的身体慢慢转了过去，跪倒在琪亚娜身边，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把住琪亚娜的脉搏。
感受到琪亚娜还在跳动的脉搏，铿惑不禁松了一口气，险些当场睡过去。
方士的身体在抵达金丹期之后会经历一场蜕变，会逐渐变得与正常人不同，更加强壮，更加机敏，恢复力更强，对食物的需求更低，倒是精神上的消耗量反而会大大提高。
饶是如此，经历了连番不间断大战的他此时也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到了极限。
不过……
铿惑的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笑意，他的上半身有些佝偻，需要靠着双臂的支撑才能勉强不倒。他跪在琪亚娜身边，静静地看着琪亚娜熟睡的脸庞，眼神里是如同让冰雪消融的阳光般的温柔，仿佛在欣赏这世上难得一见的艺术品。
【最重要的东西……我还是守住了……】
【这一次……我守住了。】
他的呼吸有些粗重，心率到现在还没有缓和过来，他尽力平复着自己的鼻息，似乎是怕自己惊扰到了琪亚娜的美梦。
他悄悄抬起一只手，似乎想要替琪亚娜把脸上的尘土擦一擦，可是看到自己比琪亚娜的脸还要脏的手，不禁忐忑起来。
铿惑有些慌乱地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看了一眼，好像还是不够干净，连忙从须弥袋里取出一瓶矿泉水，胡乱地浇在手上，来回搓洗着。
直到把一瓶水倒干净，他才想起来有一种东西叫作湿巾。
铿惑摇了摇头，他已经懒得再去拿湿巾了。他伸出手，悬停在了琪亚娜的脸旁，好像有些胆怯。
也许是经历了一段心理斗争，好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的铿惑慢慢将自己的手放了下去，把琪亚娜在战斗中披散开的头发理到脑后，慢吞吞地将琪亚娜脸上的泥土撇掉。
“她的脸好像有些烫……”铿惑神使鬼差地想到，“难道是发烧了？”
想到这里，铿惑不禁紧张了起来，他有些不安地把那个装着静谧宝石的小盒子拿出来看了一眼，轻轻甩了甩，听见里面小石块碰撞的声音才放下心来。
铿惑能够感受到那个自称西琳的静谧宝石的意志已经不在琪亚娜的身体中了，在刚才的战斗中，她好像因为耗尽了所有的能量，再加上静谧宝石被失去控制的铿惑身体夺走，油尽灯枯的律者意识已经无法再继续维持夺舍的状态，回到了静谧宝石中。
此时的他需要先休息一下，恢复了体力之后再将琪亚娜带回去。
而不让芽衣她们来接的原因有些幼稚，也有些可笑。铿惑现在的脸就跟打完了架的地痞小流氓一样，青一块紫一块，他实在不愿意让她们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
“律者……真的好强啊……”铿惑喃喃自语，这是他第一次与真正的律者交战，虽然是一个刚刚苏醒的零点一成品——可能连零点一都没有——却一样让他陷入了苦战。
铿惑愣愣地盯着琪亚娜的脸，将她的上半身抱在怀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一点。
“要变强啊……听起来像是中二病主角一样 ，可是……渴望变得强大的那种感觉……”铿惑 空着的左手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似乎能感受到里面那颗心脏正在有力而沉稳地跳动，“从来都没有如此渴望过……”
他低下头，看到琪亚娜的脑袋略微歪着，搭在他的胸口。
铿惑悄悄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琪亚娜的脸蛋。
琪亚娜的脸好像布丁一样柔软，却又有着果冻一样的弹性，铿惑的指尖拂过她的面庞，似乎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正在不要命地提速。
铿惑好像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一边戳着，一边还笑了起来。
“哈哈哈……”
跟调戏良家少女的地主家傻儿子似的。
“哈哈哈哈哈……”铿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自这个任务开始一开的压抑与沉闷在此刻一扫而空，所有的担忧，愤怒，痛苦和焦躁，在此刻统统消散，停留在他心中的，只有无比的快意和轻松。
感觉自己的力气恢复得差不多了，铿惑才慢慢止住了笑声，左臂从琪亚娜的腿弯穿过，右臂抱住琪亚娜的肩膀，跪得有些发麻的双腿稍微用力，一膝跪起，想要站起来。
但就在这时，怀里的琪亚娜却突然嗯了一声，好像是早上起床还迷糊着的时候发出的梦呓。
铿惑的身体一僵，他不知道如果此时琪亚娜醒过来自己该如何跟她解释自己抱着她的事，可是如果自己把她放下，她肯定会察觉到……
可是如果不放下，这次琪亚娜打他，他可不敢还手了。
琪亚娜好像小猫一样喉咙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迷迷糊糊中把脸往铿惑的臂弯与胸口间的夹缝挤了挤，这种寻找小空间往里钻的习性让她更像一只还没睡醒小奶猫了。
可能是察觉到身下没有东西垫着，也可能单纯的只是铿惑抱得不舒服，琪亚娜闭着眼睛，抬起手在身上空拽，似乎在找自己的被子去哪了。
被子没拽到，却摸到了一个略带温暖，还有些硬硬的板子，那个板子后面好像还传来了十分急促的震动感。
琪亚娜好像有些好奇，她的手沿着铿惑的胸膛一路向上摸索着。好像想要摸一摸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身边。
那双手终于摸索到了铿惑的脖子那里，琪亚娜闭着眼睛，双手在铿惑的脖子上摸来摸去，似乎有些弄不明白自己摸到了什么。
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好像是本能一样地将双手环在了铿惑的脖子上，将自己的身体往铿惑怀里更深处挤了挤，像是一只贪睡的懒猫一样，想要寻找这个怀抱中的温暖。
终于，过了半天，就在铿惑还浑身僵硬连步子都不敢迈，生怕自己一动把怀里的姑奶奶惊醒了的时候，琪亚娜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小脸慢慢有了扬起的趋势，似乎想要迎着阳光看一看发生了什么。
铿惑有些局促，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脸绝对不好看，可是琪亚娜一副正在努力睁眼的样子，显然马上就要看到他了。
怎么办？！
……
琪亚娜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勾在自己的腿弯下面，还突然间收紧了一下，身体也顺着这股力道稍微往左偏了偏，这让她有些不舒服。
琪亚娜有些不满，她只觉得身体好像凉飕飕的，只有左半边靠着什么温暖的东西。她情不自禁地往那边挤了挤，想要让自己的身体和那个发热源更靠近一些。
可是她迷糊之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把脸深埋在那个发热的物体上，小巧的鼻子皱了皱，似乎是在辨别气味。
“坑货……你为什么抱着我……”琪亚娜的口水都漏到铿惑的衣服上了，可她对此浑然不觉，她闭着眼睛，半张脸抵在铿惑的胸膛，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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