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铿惑慢慢地用脚掌蹭着地面，蹭到了病房的门边上，摸索着墙上的按钮打开了病房的灯。
“果然是有点奇怪……”铿惑看着整洁的病房，眼中的诧异之色难以掩饰，“怎么觉得……不太一样？”
眼前看到的东西确实都跟之前没有什么变化，自己看到的画面跟以前一样清晰，也没有出现什么幻觉或者色盲之类的症状，但是他就是本能地觉得自己看到的世界和以前大有不同。
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就是以前自己看到的画面表面上像是覆盖着一层透明而又不会使光线产生折射的薄膜。虽然并不影响视野，但是此刻那层薄膜被剥除了之后，本能地感觉到眼前的世界亮堂了很多。
“会不会是我这次在梦里呆的时间太长了，导致我现在有点适应不过来？”铿惑疑惑地打量着周围，“这种情况看起来其实和玩VR游戏时间太久有些类似，从游戏中脱离出来之后，虽然能清楚地认识到现在自己身处现实世界，但一些只能被潜意识发现的细节会让大脑感觉到一些违和感……所谓庄周梦蝶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
“不对，八重樱呢？”铿惑突然想起了自己开灯的目的，他走到自己的床铺旁，趴下身子，仔细地扫视着病床下方，“八重樱？”
铿惑打开了衣柜门：“八重樱？”
铿惑打开了洗手间：“八重樱？”
铿惑把马桶盖掀开：“八重樱？”
“八重樱呢？”铿惑的心跳猛地开始加速，他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按照之前德莉莎她们跟我说的，在我住院这段时间里，只有我醒着的时候八重樱才会出现。可是我现在已经醒了，八重樱哪里去了？”
铿惑从衣柜中拿出自己的外套，穿好衣服之后走出了病房，夜晚的医护中心人不多，狭长的走廊显得有些空空荡荡的，依稀能看到走廊中段有一处灯光还在亮着，铿惑不禁加快了步伐，向那里走去。
看着那个趴在值班台上睡得一脸香甜的小护士，铿惑强忍着自己的囧捅了捅她的胳膊：“醒一醒？”
“哎？”那个小护士一个瞬间就完成了从醒来到立正的整个过程，“我没有睡觉我只是……哎？舰长你醒了？”
铿惑没有纠结于这个小护士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有这样的苏醒速度，他只是有些急切地问道：“你看到我女……八重樱了吗？”
“唉……没有啊。”那个小护士歪着头想了想，“没有见过。”
铿惑叹了口气，默默地把脸转了过去：“算了……想来你刚才是在睡觉，即使她从这里跑过去你也不知道……”
“没有！我没有睡觉！我只是在……在闭目养神而已……”小护士大声地争辩着，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之前医护中心的伤员太多了，直到这几天才陆陆续续出院，我好不容易才轮到值这一层的班才有机会睡觉的……”
“伤员多？怎么回事？”铿惑有些敏锐地捕捉到了小护士言语间透露出的情报。
“啊……就是那个……舰长之前不是去神州执行任务了吗……”小护士好像想起了什么，当时就有些心虚，“那次行动里受伤的女武神很多，大家和舰长是同期入院的，直到前些天才开始有人陆续出院……女武神的身体休养是很麻烦的……尤其是受了重伤之后，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泡一泡修复液，在高速修复舱里几天就好了，可是女武神在身体虚弱的时候，背上的人工圣痕会发生一些不好的反应，崩坏能会进一步侵蚀女武神的身体。虽然人工圣痕都是根据女武神自身的身体状况调整过才植入的，可一旦受损依然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去调试……”
“哦，这样啊……”铿惑若有所思，“两百来个人呢，也确实难为你们了……不过我怎么看这里人好像不多啊？”
小护士的头低着，因此铿惑看不见她眼睛里闪烁不定的犹豫之色，此刻的她心虚无比，想起学园长的告诫，迅速转移了话题：“大家都在二楼和三楼的病房，舰长是单独在五楼啦……因为学园长说要给你一个安静的修养环境，在确定你的脑部损伤痊愈之前，不能让别人吵到你……”
“啊？她们还很吵吗？”铿惑突然间觉得有些好笑，伤病号难道不该唉声叹气地躺在床上，浑身裹满绷带一言不发地仰望天空……好像有点不对？
“没啦，”小护士赶紧摆了摆手，“大家都很有精神的，打着石膏都吵着想要探望舰长，所以……”
铿惑的额头冒出了一滴冷汗，如果是这样的话，完好无损的自己被满病房的打着石膏裹着绷带的女武神探望……总感觉画风有什么不对的样子。
“那么……你能帮我找一下她吗？”铿惑把话题拐回了原来的方向，“我醒来之后发现她不见了，我有些担心。”
“安啦，八重樱不是不能离开舰长身边一百米的范围吗？”小护士歪了歪头，似乎对铿惑的急切有些不解，“反正她跑不出这所医院吧？玩累了自然就回来了。”
“是吗……”虽然小护士说的很有道理，但是铿惑现在还是很担心，“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心，虽然有些冒昧，但你能帮我找找吗？”
“没问题啦！”小护士屈起自己纤细的小胳膊，做出一个干劲满满的姿势，“舰长回去好好休息啦，我会帮你找的。”
“呃……要不还是算了，明天早上再说吧，”铿惑考虑了一下，想到小护士在自己到来之前还在睡觉，大概是真的很累了才对，“我感觉你状态不太好的样子……”
“安啦，我之前其实已经睡了一会了，现在精神满满哦~”小护士笑眯眯地把铿惑往外推着，“话说舰长这次睡的时间可真的很长呢，已经整整一天了……”
“对了，你看那个是什么？”铿惑的目光往招待台里面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突然做出一副激动的样子，指着走廊的尽头，“那是什么东西？从来没见过！”
趁着小护士一脸困惑地望着空空荡荡的走廊另一头的时候，铿惑像飞贼一样窜进了招待台，在台下的那些隔档里挨个翻找着：“八重樱出来我看到你了！”
“啊？”才意识到铿惑骗了自己的小护士气鼓鼓地把铿惑从招待台里拖了出来，“舰长在干什么啊！难道是怀疑我把八重樱藏起来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铿惑强顶着小护士的拖拉打开了最后一个隔档的柜门，没有发现八重樱的身影：“啊……她原来真的不在这啊，你早说啊。”
“我早就说了嘛！”小护士的脸已经鼓成了包子脸，气咻咻地拽着铿惑在光滑的地面上拖行着，“病人就要好好呆在病房里休养！不要总是做那么大的动作！”
“不……再让我看一眼！”铿惑拼了老命在光滑的地上试图与小护士抗衡，“是不是你把我女儿藏起来了！说！”
“女儿？”小护士愣了一下，脸上随即浮现出暧昧的神色，“唔嘿嘿……现在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什么鬼啊！你能不能别用那种很容易让人误解的语气说话！”
“没有啊，就是很单纯的恍然大悟的语气而已啊……”小护士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边嘿嘿地笑着，一边把铿惑病房的门打开，“舰长真是的……没想到还有这种办法啊……真不愧是聪明人！好甜蜜啊可恶好羡慕……”
看着那个兀自陷入羞涩状态的小护士，铿惑一脸的懵逼。
“你和琪亚娜同学会给八重樱办户口吗？出院之后你们三人要住在一起吗？八重樱会改姓吗？跟你的姓还是跟琪亚娜同学的姓？”
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口误的铿惑陷入了长久的呆滞中。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天守阁
把铿惑送回病房并嘱咐他好好睡觉之后，小护士便离开了，只留下铿惑一个人在床上哭笑不得：“醒了睡，睡了醒……怎么感觉我这生活跟猪似的……”
揉了揉一天没吃饭的肚子，铿惑竟然没感觉到什么饿意，刚才小护士离去之前说过会给他送点吃的过来，现在想来竟然有些兴趣乏乏。
“神满不思睡，但是按照那个护士之前的说法……总计我已经两天多没有睡觉了，精神却还是很饱满……这很不正常。”铿惑长呼出一口气，半靠在床背上，静静地思考着，“这是一个疑点……”
所谓精，气，神，是道家的内丹学说术语。
精指的是有形状态的精微物质，通俗来讲就是构成身体的有机物和无机质，即你的结缔组织，上皮组织，肌肉组织和神经组织这些有形有质可以触摸得到的东西。
气，指的是无形状态的精微组物质，比如波动状态的粒子，可以理解为使人体可以进行生命活动的无形元素，通俗来说便是线粒体产生的供给人体进行各种微观化学反应的能量。
而神……则比较玄，泛指精气活力，指的是人体活动的各个层次的形态变化与自律运作，控制能力，比如说吐故纳新，新陈代谢，自我认知，是天生就有的自我组织能力。
听起来神好像和灵魂有些类似，但谁也无法证明这一点。
神满不思睡，指的便是当人的【神】处于满盈状态时就不会倾向于以睡眠状态恢复自身的【神】，但是这种状态下你的【精】和【气】还是会持续不断地消耗，如果不及时进行补充，则会出现【神】足而【精】【气】衰的状况。
因此，人体总是在寻找这三者的平衡，当【神】不足时便通过睡眠恢复，【精】不足时便通过进食恢复，而【气】则通过消耗【精】来恢复。
“难道……我在圣痕空间里的时候难道算我在睡觉，所以我的【神】才这么充足？”铿惑有些困惑，按理说只要进行精神活动便会持续不断地消耗【神】，因此才会有彻夜梦寐后，早上醒来的时候感觉精神不佳的状态。
“算了，现在重要的是另一点……八重樱哪去了？难道在圣痕空间里？可是这没理由啊……除非……”铿惑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那个圣痕空间不但没有结束，反而还发生了我不知道的异变？”
想到这里，铿惑的精神不禁为之一振，急忙缩进被窝里闭上眼睛，试图回到梦境中查看一下是否能够回到圣痕空间里，好看看八重樱是不是还在圣痕空间中。
可是十分钟过去了，除了铿惑的心情更加急躁以外，根本没有半分入眠的迹象。
“这就很糟糕了……”铿惑闭着眼，喃喃自语。
“舰长？”小护士小心翼翼的声音从铿惑身边传来，铿惑睁开了双眼，看到那个小护士拿着一袋什么东西在自己眼前晃着，“舰长，吃饭了。”
“大半夜的吃什么饭啊……”铿惑一脸囧相，“马无夜草不肥……我是说半夜吃饭会发胖的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啊，所以这袋营养液能量很低的，里面有身体所需要的各种矿物质维生素和……”
“等等，营养液？”铿惑吓得浑身一哆嗦，这种反人类的东西他是绝对不想再喝了，哪怕它根据患者的喜好有各种口味，但是……架不住这个东西粘稠得跟纳豆有得一比，可以说是铿惑最害怕的口感了……
想当初自己住院的时候天天就喝这个东西，差点让他没忍住掀起被子从楼上跳下去跑去食堂吃饭的欲望。
“对啊，晚上医护中心食堂又没有人……”小护士十分执拗地把营养液往铿惑手里塞，“舰长一天都没吃饭了，必须得补充一点营养才行呢……”
“可是我现在不饿啊……”铿惑推三阻四，“我明天吃不行吗？再说我只不过是在静养而已吧？干嘛非得喝营养液啊！你没有点什么私藏的小面包啊小饼干啊什么的吗？”
“啊……那个……”小护士顾左右而言他，“没有啊……”
“不是吧？”铿惑困惑地看着这个小护士，“幽幽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不舍得给我吃？你明明最喜欢吃东西了，一有空我就看见你拿包薯片在那吃……”
“我我……”小护士的脸憋得红红了，半天才蚊子一样地挤出三个字，“吃光了……”
铿惑的脸皮抽抽着，半晌没缓过来劲：“好吧，那你能给我换个别的味的吗？这个青椒味的我实在是难以下咽……”
“哦哦，那苦瓜味的您喜欢吗？”
“为什么会有苦瓜味这种神奇的选项啊！你给我一点正常的营养液可以不啊？”铿惑咆哮着，斗大的青筋在他的额头上鼓鼓涨涨的。
“因为……别的味的营养液储备好像很少了……我刚才看库存的时候好像就剩下这两种了，急急忙忙拿了一包就回来了……”小护士低着头，好像很不好意思。
铿惑用狐疑的目光盯着小护士。
“舰长拿那种眼神看着我是什么意思啦！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偷喝了吧！那可是医护用品我怎么可能偷吃嘛！”可能察觉到了铿惑目光中的怀疑，小护士红着脸大声地反驳着，“新的医护用品补给还没送到嘛，最近消耗量是有点大……总之我才没有偷喝呢！”
“唉……”铿惑有些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那你能给我拿袋苦瓜味的吗，里面多加点糖，应该还是可以喝的……总比青椒味的要好……”
“哦哦好。”小护士急匆匆地跑出了病房。
铿惑静静地坐在床上，仔细地听着小护士的脚步声，直到确认她已经离开了这个楼层后才悄无声息地下床。
铿惑自己的状态他心里有数，按他目前这个精神头，快速入睡是绝对做不到的，如果想要迅速返回梦境去看看情况的话，靠自己是肯定做不到的。
所以他需要药物的帮助。
但是那个小护士绝对不会允许静养期的他吃安眠药，甚至很有可能在回绝了铿惑的要求后，整晚上守着铿惑防止他去药房偷药。
而自己悄悄去偷药就更不可能了……因为他不知道医护中心的药房在哪。
所以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宿舍里可能剩下的几片安眠药了，自己以前赶各种报告时压力太大，导致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伴有失眠症状，所以才备有安眠药辅助睡眠。
而自己如此急切地想要快点回到梦境里的原因则是……铿惑推断，圣痕空间中时间的流速和现实中是一样的，只是恰好昼夜颠倒而已。
因为他这次在圣痕空间中足足度过了一个昼夜加半个上午，而自己刚才醒来的时候小护士告诉他，他已经睡了整整一个昼夜加半个晚上……
也就是说，自己在现实中呆着的时间是等比例地在圣痕空间中流逝的，这也是铿惑在这次在圣痕空间中特意停留时间过长的原因——他想要验证一下自己无论在圣痕空间还是在现实醒来时总是白天的原因。
而此时铿惑也在思考，自己离开圣痕空间的时候，圣痕空间里的自己是突然消失还是呆立不动？抑或有一个像村民一样的自律AI类意识替代自己的行动？
“现在想来，圣痕空间中的很多东西都太不对劲了，明明是以我的精神空间为基础构造的，内容物却是八重樱的记忆，而且那里很明显世界都是围绕着八重樱和绯玉丸转的，跟我完全没有什么关系……绯玉丸，真的是八重樱的律者人格吗？我必须得问一下她找回的那些记忆是什么才能下定夺……”铿惑敏锐地观察着四周，发现没有人之后顺着医护中心的排水管道便向下方溜去，“总之现在分秒必争……”
铿惑悄无声息地落地，顺便扫了一眼自己身边一楼空空如也的病房，发现没有人发现自己之后马不停蹄地向着宿舍赶去。
而小护士还在愁眉苦脸地翻箱倒柜：“冰糖呢……我记得好像是有一袋冰糖的……虽然比不上白砂糖化得快，但打碎了拌在营养液里应该也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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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铿惑注意到了这所学园的安静，但心中的急切却没有让他停下脚步：“等明天再说吧……也不知道现在几点，学生们灯都关了……”
铿惑跑到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有带钥匙，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住院的时候衣柜里只有他的舰长制服和病号服，他也检查过舰长制服了，自己的随身物品并没有在里面……包括房间钥匙。
而此行太匆忙，他也忘了先在房间里找找有没有自己的钥匙，但是这都难不倒他，因为……
对于现在已经是真正金丹方士的铿惑来说，空手爬个房子简直是小菜一碟，他身手敏捷地爬上了房顶，在心里估摸着寻找自己记忆里的那块位置。
“就在这了。”铿惑把瓦片挪开，露出了下面藏着的一个大洞。
这个隐秘的房顶暗道就是当初他刚来到圣芙蕾雅学园时，德莉莎用来暗中观察他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的天花板观测口。
铿惑有些不放心地伸出一只脚在那层木制天花板上踩了踩，发现结实得很，便放心地两脚踩在了上面，搬开了那块早就被德莉莎撬松了的天花板块，提气轻身，如同一只雨燕般轻巧地落在地板上：“满分的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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