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木寂无声
走到了御殿之外,河尻秀隆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手按刀柄,浅浅的鞠了个躬,肃然道:“佐佐木大人,主公请您直接进去,不需要通报。”
流云心想按照惯例自己是不是该送些银子打点一下为好,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嘛,不指望人家帮忙,起码别给我坏事啊。
虽然看河尻秀隆这人正气凛然的样子,不像是个会接受贿赂的人。
试试毕竟也无妨嘛。
而且想想似乎还挺好玩的。
于是流云双指如穿花蝴蝶般悄无声息地从怀里取了一枚小金币,作势要递出去。
如果对方不接,就顺势收回来,只当是玩了个小把戏。
然后,只见河尻秀隆神色依然十分严峻,没有半点变化,右手却十分熟练地接过金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到衣襟之中。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无比流畅。
流云愣了一愣,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见识少,图样图森破了。
原来还有这种操作啊……
接着流云才迈步走进了横山城的御殿。
两边的侍者看着他走近,一齐拉开了门。
然后流云一眼就看到,正当中主座上,盘腿而坐的,不再是接地气的城主木下藤吉郎了,换成了一个精干瘦削,盛气凌人的华服武士。
这人没剃流行的月代头而是束发成髻,穿了白色吴服,藏青羽织,上面印有“五七桐”的花纹,手中把玩着一支折扇,神情有些懒散,似有百无聊赖,兴味索然之态。
流云仔细端详,见此人眉毛粗壮,眼角锐利,目光炯炯,鼻梁高挺,双唇紧抿,胡须浓烈,轮廓分明,与后世游戏中所见过的立绘相比,倒有三五分相像。
正是织田信长无疑。
终于近距离见了此人。
此时,大厅左侧列席的,是木下藤吉郎、蜂须贺正胜、前野长康横山城本地武士,他们无一不是正襟危坐,小心翼翼,连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
而右侧的人流云都不认识,只见一半穿黑甲,一半穿红甲,个个昂首挺胸精神抖擞,想来应该是“黑母衣众”与“赤母衣众”中的成员。
同时,流云马上感知到,撇去其自身的气场不提,信长与右侧这些人之间,确实存在着某种玄妙的无形链接。
第七十章 魔王信长(中)
流云仔细端详了一番,充分满足了自己对于“历史名人”的好奇心之后,才骤然想起来,按照这个时代的礼仪,自己应该是需要给织田信长主动施礼的。
他对此倒也并没那么反感。
现代人固然不喜欢封建时代的繁文缛节,尤其不喜欢卑躬屈膝对别人施礼。
但入乡随俗的道理还是懂的。
身为一个知行二千石的上级武士,流云其实更多时候是等级制度下的既得利益者,这点逼数还是应该有的。
然而——
正打算上前施礼之时,流云忽然察觉到许多股视线,右边似乎有不少人在盯着自己。
下意识抬眼望去,那些视线,显然来自于一半穿黑甲一半穿红甲的武士们。
也就是织田信长的“黑母衣众”和“赤母衣众”。
那些视线完全称不上友好,但也没有太多明显的敌意,只是面无表情的,冷若冰霜的看过来而已。
按说被盯着看几眼,有什么要紧的?
顶多就是吓一吓心理素质比较差的人罢了。
可是,流云从那些视线上面感受到的,却是一种有既虚无缥缈,又如实质般的沉重压力。
仿佛存在无数个声音,在耳边指责自己的无礼。或者是众多德高望重的长者,齐声斥责自己的狂悖。
同时又有个力大无穷的巨人按着自己的肩膀和脑袋,强迫往地上压过去。
流云感到来自精神和肉体两方面沉重压力。
想必这一定是某种集体施展的秘术!
“黑母衣众”和“赤母衣众”的目的,似乎就是要让流云屈服于这种压力。
而这时候,高高坐在主位上的织田信长,看起来正在漫无目的发呆,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不过流云心中认定,这个集体施展的秘术,一定是来自那家伙的授意。
混蛋,真不愧是“魔王”的作风!
其实最开始,流云觉得屈身施礼也没什么。二十一世纪的人给十六世纪的人下拜,就当敬老了嘛!
但现在被这么逼迫,反而产生逆反之心。
本来我主动行礼,那是我自己愿意给你面子。但现在这种情况,是要强行摘掉我的面子。若是乖乖行礼的话,岂不显得我没本事怕了你一筹?
颜面何在?
再看看主座上织田信长的样子,百无聊赖地望着屋顶,仿佛对所有事情都没啥兴趣,看着十分欠揍,让人有种把他丢到网瘾学校接受电击治疗的冲动。
这时候,左边的木下藤吉郎依旧小心翼翼正襟危坐没有任何动静,但悄悄送过来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稍一思索,流云决定要抗衡“黑母衣众”和“赤母衣众”集体施展的秘术。
他的腰没有弯下去,反而竭力挺得笔直。
同时他无视了那些似有还无的精神压力,侧过脑袋以毫不示弱并且略带挑衅的微笑表情回敬过去。
然后,右边那些“黑母衣众”和“赤母衣众”,见此纷纷怒目相向,露出不满的神色。
接着流云就感觉到,他们可能是加大了输出。
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感受到的压力,都更加沉重,更加剧烈了。
在场的“黑母衣众”和“赤母衣众”各有数人,加起来是十五六个。
这些人或许本身的实力不一定很强,但在织田信长的光环范围之内,每一个都是值得一提的好手。现在又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术,把十几个人的力量集中起来,强度已经十分可观了。
但流云已经打定主意绝不示弱,握紧双拳昂然耸立。
自从吞了“红色勾玉”,他自己身上带有“蛊惑之力”,因而对外来精神侵袭的抵抗力也强了许多,那些虚幻的指责、呵斥、恐吓,并不足以动摇心智。
而肉体上感受的实质力场,就凭借天赋异禀的身躯硬抗。
流云拼尽了全部的斗志,一点也不轻松,需要咬牙切齿,使出浑身解数才能勉强支撑得住。
幸好对面比他更艰难。
片刻之后,坐在大厅右侧的十几个“黑母衣众”与“赤母衣众”坚持不住了。
最下首的那个轻哼一声,身子摇晃两下,顿时泄了气。
但有一人吃不住力,剩下的人无疑负担更重,这是恶性循环。于是须臾之间,十几人纷纷被迫收手。
流云瞬间觉得为之一轻,精神和肉体上的负担都不再存在了。
这时他才舒了一口气,徐徐鞠躬下拜,朗声道:“鄙人近江佐佐木流云,参见织田弹正大人。”
“哈哈……有趣……”
主座上的织田信长发出一声肆无忌惮的笑容,坐直了身子,视线缓缓集中到流云身上来。
此刻他不再是百无聊赖的模样,而是兴致盎然的盯过来。
这种眼神甚至让流云感到有点发寒。
记得上辈子看过的资料上说,织田信长是荤腥不忌的人,喜欢知男而上谷道热肠的调调。
就跟那个铃鹿山大岳丸是一样的。
好像扶桑这鬼地方,无论人还是妖怪,爱好都很广泛啊!
所幸,织田信长没过一会儿就移开了目光,望着屋顶回忆道:“我记得上次能在此等情形下不失态的是柑橘头,再上次是猴子……而且你比他们二人要轻松得多。”
柑橘头是明智光秀,猴子是木下藤吉郎。
能与这两个历史名人相提并论,对穿越者来说该算是荣幸了。
但是流云还没见过明智光秀,而他所熟知的木下藤吉郎其实是个虽然有本事但十分猥琐三俗的人。因此并不觉得荣幸,反而有点膈应。
于是就只淡淡地简单回复了一句:“弹正大人过奖。”
织田信长“嗯”了一句,又低下头看着流云,懒洋洋道:“佐佐木流云是吗?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听说昨天夜里你被当作是武田家的人,然后又证明是误会……内藏助,你来讲!”
好像他是懒得多费口水,才随意叫了个人出来代为发言。
只见右边为首一个黑甲武士,肃然起身道了声“是”,一脸严厉地对流云说:“佐佐木大人,日安!昨夜我方忍者最终的回报,认为您不太可能真的是武田家的暗探。但仔细思索之后,我们仍然认为,您最近的言行,有三个疑点。”
流云听了这话,倒没有什么愤怒或者恐惧的心态,反而十分好奇问道:“愿闻其详。”
被叫做“内藏助”的黑甲武士清了清嗓子,高声念到:“其一,您收集了横山城城下町治所奉行水野忠广的罪行,导致此人切腹。此人出自三河水野家,他的亲族对此颇有怨言。而三河处在靠近武田势力的前线,水野家势力在当地根深蒂固,若是立场动摇,将会相当麻烦。”
流云恍然点头:“原来如此,多谢解惑。”
那黑甲武士神色如常,并没因为流云这种轻佻的态度而恼火,又开口道:“其二,您自从为织田氏效力以来,时常进行竹剑和徒手的比武争斗,多次打伤同僚,或者放任家臣打伤同僚。这让横山城上下产生矛盾,无法团结一心。”
流云还是点了点头:“此话过于夸张了,却也不算虚构。”
那黑甲武士依然没受到任何影响,停顿了一会儿,自顾自地继续说:“其三,据说您曾经与身份不明的女性来往密切。那些女性明显是习武之人。而武田家一向擅长使用女忍刺探情报和进行策反,因此有人怀疑,与您来往密切的女性,可能就是武田家派出来的间谍。”
流云仍是点头:“这指控虽然不对,但我很难解释得清。”
三句话说完,黑甲武士面无表情的又坐了回去,仿佛他只是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工具人。
主座上的织田信长此时露出饶有兴味的表情,开口说:“流云你似乎并不怕。”
流云反应得很淡定:“弹正大人(织田信长)又不打算处罚我,为什么要怕?”
“是吗?”织田信长忽地打开折扇,遮住了下半张脸,问到:“何以见得?”
流云轻轻笑了笑,胸有成竹道:“第一,如果打算抓我,就不必搞这么多麻烦的程序。第二,如果我有麻烦,木下藤吉郎大人不会是现在的表情。第三……织田弹正创下如此基业,不可能是傻子,也不会把武田家这个重要的对手视作傻子。”
“哈哈!”织田信长仰天大笑,伸手把折扇扔到地板上,指着流云夸赞道:“说得好!武田大膳(武田信玄)当然不是傻子,所以你也不可能是武田家的人。”
第七十一章 魔王信长(下)
织田信长的话言简意赅。
但是已经说到点子上面了。
流云进入御殿的大门,并且抵挡住“黑母衣众”与“赤母衣众”联合施展的秘术之后,就已经在织田信长面前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可想而知,如果武田信玄有一个这么厉害的亲信可用的话,显然应该放到更重要的地方去,派往横山城担任卧底能起到多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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