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返 第37章

作者:落木寂无声

“噢……”流云这才恍然大悟,却又不禁心痒:“是什么店那么厉害?连比叡山延历寺的高僧,都忍不住……”

“咳咳咳咳!”中年掌柜连忙高声咳嗽打断:“这话可不能乱传!我只听说是有附近的和尚去那里传教,却万万不敢指名道姓,说是哪个寺的。”

“明白。”流云心领神会:“不信谣不传谣嘛!”

“正是正是!”中年掌柜面露赞许之色:“不信谣,不传谣,您这话,说得太对了。”

“行啦!”流云露出少许有点不耐烦的意思:“说来说去,最好的店在哪?”

“啊哈……”中年掌柜收好了钱,又变成道貌岸然的样子,伸手一指:“穿过一条街,那个叫做‘西川屋’的店子,说是酒屋,其实酒水又贵又劣,倒是卖酒的姑娘不错,资质好,手法也熟。”

流云闻言摇头:“卖酒的姑娘?一听就不专业,还有别的吗?”

“唔……”中年掌柜思索了片刻,手指一转:“出门往左,前面两三百步再往左,能看到一家赌场。外面是真做赌戏的,里面另有玄机……那里都是专职的,只是费用,稍微高点。”

流云仍是摇头:“外面是赌场,那不是很吵闹吗?不行,不行!”

“这可就……”中年掌柜露出为难之色:“这两家,已经是我们大津町的招牌了,只要不是走南闯北养叼了口味的,去了都说好……”

“偏偏我就是走南闯北多了,养叼了口味的!”流云张嘴就来,半点没有心虚。其实他本人纯洁极了,那种事情完全只是听说过,抑或从教育视频里见过,根本没有实操经验。

说到这个话题,那中年掌柜眼珠转了转,似乎不太服气,抬手捋须,礼貌而又拘禁地发问:“您说是走南闯北多了……不知究竟去过哪些地方?见识过何处的高明?能否讲出来听听?当然,不是不信您,只是想开开眼界嘛……”

流云心说这可难不倒我,上辈子咨询那么发达,纵然是没体验过的事,却也能从网络上知之一二。

于是他放低声音,做了个手势:“东馆町这地方,你可曾去过?冰火二重,知道是说什么吗?”

中年掌柜一脸茫然,显然是完全没有听说过。但他身为真正的老司机,这方面想象力倒是十分充足,见了流云的手势比划,略一思索,猜出一点皮毛,顿时肃然起敬:“前辈!您绝对是大前辈!只是这东馆町究竟在哪?我怎么从未听说?”

流云摇摇头,故作高深状:“这个……其实只是个代名词,没有常客引路,陌生人是绝对找不到地点的。”

中年掌柜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也只能说出我们大津町最厉害的地方,才值得您出马了!但比起您说的‘东馆町’,怕还是略逊一二。”

流云这才露出满意是神色,点了点头,深藏功与名。

中年掌柜思索了一会儿,左右看看两边没有人,贴近了附耳道:“我们整个大津町,最中间,最宽广的房子,您往那走一定能注意到。虽然表面上看,跟那种生意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您进门,直接说要喝今年的新茶。问您要多少,就说至少要一斤。问您用什么罐子装,就说用不着,当场喝完。这么一讲,人家就知道意思了。那地方,不敢跟您说的‘莞东町’比,起码是我见过最上等的了!”

流云点了点头,记下这些“暗号”。然后又抱怨说:“我看这正当生意,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干嘛弄得这么麻烦?是怕什么人不成?”

中年掌柜露出猥琐的笑容,声音又放低了一些:“毕竟,边上是一家传承了快一千年的寺庙嘛!寺里总有些不太近人情的,说要搞什么‘整肃纲纪’之类的。所以高僧们现在还是不敢公开找妇人传颂佛义的……”

流云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又从怀里摸出一粒碎银。

宿屋掌柜顿时眼睛都直了,连忙伸手来接。

流云却又手一抖,将银粒收了回去,摇头晃脑道:“实不相瞒,我这人没别的兴趣,就这点爱好而已。若是果然令人满意,明日必有重谢。”

第四十二章 鄙人是男子!

流云问了一番,才知道,比叡山的山脚下这个毗邻着琵琶湖西岸的小镇,原来是叫做“大津町”的。

这座町镇里面密密麻麻的排布着许多家做大宗物品交易的商行,以及对应的仓库,但看上去没有太多经营零售的小店。

夜晚路上的行人并不太多。

对于一个常驻人口比较少(目测)的贸易据点来说,倒也正常。

大部分店铺都关着门,因此,街道上的灯光也十分稀疏。

不过流云目力远超常人,倒是不用担心太黑。

按照宿屋老板的指示,走到“大津町”的中心地带,果然找到一排十分宽阔深广的房子,好几丈宽的门面,墙上只挂着两个摇晃的灯笼,半明半暗。

借着这昏暗的灯光,流云一眼看到,门上刻着某个奇怪的徽章图案,以及“穴太众”三个汉字。

穴太众这个组织,印象里暗耻游戏出现过,好像是专门搞建筑的吧?

难道也兼职特殊行业?却是没听说过啊……

带着疑问,流云来到门口。

那里有两个蓝衣汉子,穿着厚重冬衣,缩在屋檐下来回溜达。

见了有人上门,其中一人立刻开口道:“这么晚了,笔头和师匠们都已经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来吧!”

这说得也有道理。

谁家搞建筑雇佣工人不是白天去谈呐?

不过流云此次前来,别有他图。

试探性地便说出从宿屋掌柜那里得来的接头暗号:“我是来饮茶的,听说这里有今年的新茶?”

两个蓝衣大汉愣了一愣,反问到:“你要多少茶?”

还真对上了!

本以为这么土鳖的暗号肯定不对劲的。

流云便开口说:“起码需一斤茶。”

对方听完这么荒唐的对话,也不意外,继续问:“这一斤茶,是给您用绸布袋子,还是用瓷罐装?”

流云挥手道:“不用装了,今晚就在这喝完。”

蓝衣大汉又道:“一斤茶,价格可不便宜……”

流云当即从怀里掏出三枚重量超过一两的小银珠子。

两蓝衣大汉见了这玩意儿,立刻往里面领:“原来是老顾客介绍来的,请进请进!今晚正好,嘿嘿……没多少来饮茶的,您可以慢慢挑选……”

“噢噢!那可正巧。”流云大步往里迈,笑了一笑,复而又面露遗憾:“其实遇着同行,一起交流饮茶的心得,也是美事。”

两蓝衣大汉听了这话,讪笑道:“原来您是喜欢与朋友一起喝茶的……可是,我们这里有些常来的贵客,只爱一个人清净的细细品茶,若是那种贵客来了,可就不能收生客进门了。”

流云“咦”了一声,皱眉问道:“大家都是喜欢喝茶的同道之人,怎么还不让生客进门?太过分了吧!”

两蓝衣人对视一眼,笑着说:“没办法,贵客身份特殊,安全重要嘛!人家忙里偷闲喝个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流云佯作苦思状,试探性推测道:“你们这附近的贵客……难道是从比叡山延历寺来的高僧大德?”

听了这话,两个蓝衣人一个嘿嘿嘿,一个哈哈哈,尬笑了半天,才一齐摆手否认:“可不敢乱说,不敢乱说!这整个大津町,都是承蒙延历寺庇佑才能做生意的。寺里一句话,就能让商人关店走人,可不敢乱说啊!”

流云笑而不语,跟着带路的人往里走。

点到为止,目前这样子才像是个好奇的旅客,再多说就有点过了。

……

走进这“穴太众”的基地,往侧边偏门,顺七拐八绕的小路,转了好半天,来到一处灯火通明的天井。

天井里面摆了流行的“枯山水”格局,用土堆石沙做成景观。之后是一排传统的和式放假,从外面看,是干净又别致,还透着暧昧的灯光。

流云心说戏肉就在这了。

带路的人到此止步,叫人拿了清水和毛巾过来,帮流云洗干净了手和脸,擦掉腿脚上的泥尘。

然后微笑着说:“请进屋稍候。”

流云便选了最前面第一间房子。

推开门进去,引入眼帘的……

还真的是一间茶室?

大概六叠榻榻米的面积,中间放了暖炉和茶入,效果挺好,既充分驱寒,又让室内充盈着花香。

四面没有多余家具,只有一个凹进墙里的橱柜,上面除了佛龛,就是一套齐全的茶道用具。

茶瓶,茶入,茶釜,茶勺,茶盏,茶筅,茶碗,白炭、水注……

却见不到寝具和洗漱用品。

流云有点懵了,难道这地方真是研究茶道的?

还是说,纯属cosplay的玩法。

少顷片刻,外面传来动静。

有人影出现在纸门上,说了一声“叨扰”,得到允许之后才推开门进来。

是个约莫二十岁上下的俏丽娇娃,化了淡淡的妆容,穿着素净的黑白色狩衣。

一看这人,流云就知道没找错。

果然只是cosplay的玩法。

因为按时兴的传统文化,正儿八经的茶道场合,是不允许女子随意踏足的。

更别提穿着正式的男性狩衣了。

这放在规矩森严的朝代,砍头的罪名都够。也就是现在战国时期礼崩乐坏,才不讲究。

流云心想,我到此是为了设法混入寺社,可不能为了洁身自好,误了大事。

因此,待会儿还得见机行事。实在不行,大概也只能虚与委蛇,临场对付一下了。

便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懒洋洋坐着,装作一副老司机成竹在胸的样子,等着对方操作。

然后,只见从门外进来的那个俏丽娇娃,郑重其事地将橱柜的茶具拿出来,一边摆放一边开口说:“听说客官特意连夜到我们穴太众这里来,就是为了品茶,实在不胜荣幸。鄙人学艺不精,若有失手之处,还请见谅。”

然后,先对着暖炉和花入操弄了一番,解释道:“品茶的第一步,是创造最适当的环境,让客人心神安定下来。这些特意选的干花,最适合不错。”

接着,跪坐在小心翼翼引燃白炭,又将带来的水缓缓倒入釜中,等待加热,同时说:“点茶的水,烧水的炭,都是千挑万选,与界町千利休居士所用,几乎无二。”

再后来,烧好了水,取出茶瓶,轻柔地打开盖子,取了极少的一勺,慢慢搁在茶盏上,介绍到:“客官请看,这就要开始点茶了。茶道的成败,全在于此。”

流云这时有点等得不耐了,皱眉道:“你们这还真是正规专业的茶道吗?”

对面俏丽的茶师闻言嫣然一笑道:“如果不是,怎么敢迎接贵客?”

听了这话,流云忍不住吐槽:“让女茶师来点茶,这就够不专业的了!其他地方再怎么效仿,也正规不起来啊!”

此言一出,对面那俏丽的茶师愣了一愣,继而红着脸低下头说:“客官误会了,鄙人虽然相貌声音像是女性,其实却是不折不扣的男子啊!”

“这……这怎可能?”流云顿时惊了。

茶师羞红的脸上露出哀愁之色,手攥住自己腰带,柔弱怯声说:“您就算怀疑,鄙人也无法反驳。虽然都是男子,但在这充满禅意的茶室,万万不能袒露身体让您查看的!”

“我也没想看啊!”

流云心里一口老血快要出来了。

万一真掏出什么东西来,我还怕自己辣眼睛呢!

流云只觉得背后一股恶寒冒起。

他虽然是穿越者,来自二十一世纪,但个人取向还是比较保守的,断然没有知男而上,迎男而上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