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木寂无声
他没有硬来而是暗中调查出了村民中的核心成员,收买了一个,威胁了一个,让江口找碴抓了一个。然后再宣布:最早配合完成人口土地核查的村子,三年内年贡减免两成,其次的两年内减免一成,最慢的就要缴纳全额。
于是贫苦百姓们好不容结成的松散联盟,立即就被打破了。三个村的村民纷纷化身奋斗逼,争相讨好速水清兵卫,积极揭发邻村们藏匿瞒报的手段。
全程,小和尚随风跟着速水清兵卫跑前跑后,大开眼界,回来之后声称“感觉已经了解到一些治政驭民的道理”。
听了这事的汇报,流云一直有点过意不去。似乎自己成了教科书上的经典反动阶级,对工农集团进行狡猾和残酷的剥削与欺诈……
尤其随风师弟才十四五岁的样子,本来是块天真无邪的璞玉而已,走上这条道路真的合适吗?
流云反复思考,觉得自己这属于屁股换了,脑袋没那么容易调整过来。
统计好了数据,就放到老和尚兴河那里汇总。
兴河师叔比较关心的是建新庙的事,对账务问题,是脸色苦闷,不太情愿的。但他一向不擅长拒绝,面对流云这个师侄的委托,怎么都无法推辞。
进过了几天的辛苦测算,统计得出,新获封的三个村子加起来,收入要比佐佐木村高了两三成。如果佐佐木村是一千石,那新领地其实不止这个数。
算作一千石,应该是横山城的木下藤吉郎特意关照。
按兴河师叔的说法,现在流云其实是一个理论知行二千石,实际知行二千五百石的“大身武士”。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显然只有江口、速水哼哈二将是不行的。算上兴河与随风这俩编外人员,也才四个。
那么,青田坊、黑田坊这俩妖怪就以新晋武士的身份登场了。“阿青”和“阿黑”的称谓已不合适。
流云非常没有诚意地给他们取了敷衍的名字,分别叫“青田太郎”和“黑田太郎”。
但是青田坊和黑田坊都没怎么多想就接受了。
他俩穿上量体裁衣定做的吴服,配上正儿八经的太刀,成为“佐佐木馆”的守卫。
正好与暗中保护伊织的任务吻合。
说到伊织,她身体渐渐康复,性情也恢复正常,对流云既不像高烧那一晚痴缠依赖,也不再羞涩回避。
只是,听说流云对家臣团做了明确分工,运作得非常顺利之时,她心情有点波动。
“大人真是文武双全,妾身……什么忙也帮不上。身为武家之妻,完全无法尽到责任呢!”
流云听了便道:“不能这么说,有些责任,只靠一个人是没办法完成,起码需要两个人一起才能……”
说这话的并没有过脑子,也没想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话还没讲完,伊织却忽然双颊飞红,低下头去,露出了羞涩不堪但又有点欲拒还迎的姿态。
“两个人一起……”
她小声重复了这几个字。
流云这才觉得,好像说出了有歧义,容易想歪的话。
看着身边娇柔素净的小妇人,他下意识开口解释,却鬼使神差地说到:“起码要等你身体完全恢复嘛……”
此时伊织连脖子都羞红了,缩着肩膀蜷腿快卷成了一个球,然后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轻轻地从双唇中送出一个“是”字。
这模样,差点让流云英姿勃发。
但之后出于理智还是偃旗息鼓了。
伊织这段时间一直缓慢恢复,始终还是很虚弱的。
……
流云原本以为,这段时间应该是安静闲散的乡野生活。但实际情况,与预想截然不同。
他并没有正儿八经地参加军阵,却得到了高达一千石土地的加封,这事情很快就流传出去,被有心人所获知。
结果就是,附近许多的小领主跑来拉关系,想要看看这个受到木下藤吉郎青眼相加的佐佐木流云有何过人之处。
有一些是提出宴请邀约的,这个可以找借口推托。
但更多是带着礼物恭恭敬敬前来拜访的,却是找不到闭门谢客的道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然而,附近那些叫做“井口”“户村”“夏津”“大野”之类的小家族,派来的实在都是一些很无趣的人。
言语寡淡无味,气质猥琐短视,往往没说几句话,就旁敲侧击地打听流云与木下藤吉郎之间的关系,希望借机攀附。
其急功近利之心可见一斑。
也怪不得没资格在后世暗耻的游戏里面登场。
流云对这些人是很没有好感的。
只是出于调查社会阶层形态的目的,才勉强拿出耐心。
……
经过十多天的观察分析,流云发现这些底层领主普遍都是历史悠久的地头蛇,在乡间颇有根基,世代也都学习一些文武学问,但又称不上有什么突出的才能。
因为难以得到大名的重用,相应他们也对大名没什么太高的忠诚度,习惯了朝秦暮楚,明哲保身。对鸡毛蒜皮的眼前利益斤斤计较,却没有余力思考长远的目标。
放在战场上,多半就是顺风抢人头,逆风二十投的猪队友。
不过从另一方面讲,世上肯定是良将少而庸将多的,怎么让“猪队友”也能发挥一定作用,才是对统治者的真正考验。
比如,关键时刻抛出去当牺牲品,也算是某种程度上起到作用了。
若不是出了个武艺绝伦,又有政治眼光的流云,佐佐木家其实也是这一路完全掌握不了自己命运的货色。
乱世是很残酷的。
半个月功夫,流云接待了七个赶来做客的邻居,与之达成了点头之交的粗浅友谊,并且对附近的政治局势有了大体了解。
然后,迎来了一位重量级客人。
横山城的木下藤吉郎,带着竹中重治、蜂须贺正胜、前野长康,以及足足五百名随从,浩浩荡荡地来到佐佐木村。
倒是把村民们吓得够呛。
上半年饱受兵灾的记忆还历历在目,百姓们又不太能看懂家纹和马印,有的村民一看见远处烟尘滚滚,枪旗如林,就赶紧带家人往山林湖泊里面逃窜,事后得知误解,才又跑回来。
见了面,木下藤吉郎依然是那副礼贤下士,爱才若渴的模样。
这幅样子,或许是出于政治目的装出来的,但装得淋漓尽致,装得一以贯之,连自己都习惯了,那就跟真的没什么区别。
蜂须贺正胜与前野长康今天老老实实分居左右侍立,站着不说话。
竹中重治看起来终于从那“空蝉之术”的后劲中解脱出来,虽然面容依然疲倦且虚弱。
木下藤吉郎这次来,并非是单纯做客的。他的主要目的,是要以实际行动,表示对佐佐木村自行修建新寺庙的支持。
同时也等于是正式向比叡山延历寺为首的传统宗教势力示威,把手往他们垄断已久的盘子里面伸。
流云听了这话,便知道,一定是织田家的上层基调有了变化。
果然,只剩核心人员在和室落座后,木下藤吉郎兴致盎然地说:“大约十天之前,越前朝仓的军队悄悄沿琵琶湖西岸南下,想要与三好的残党一起夹击弹正大人(织田信长)。但是弹正大人早看破了他们的诡计,将计就计,反而把朝仓军打得屁滚尿流!嘿嘿,我们织田家,可没那么好惹。”
流云笑而不语,知道还没说到正题。
木下藤吉郎没心思多吹嘘,急急忙忙又接着说:“原本是有机会抓住朝仓家的主将的,结果,比叡山延历寺的那群和尚居然派了僧兵出来掩护,才让朝仓家的败兵能够逃回越前。弹正大人(织田信长)听说了这事,当场就大发雷霆,把我们几个大将都叫过去,宣布要烧了比叡山!”
第三十八章 公私两便谋夺宝
“烧了比叡山”这话一出,流云毫不意外,同时又觉得十分满意。
不仅仅是在“土著”们面前展示了自己的政治判断力——这其实倒是其次。关键在于确认自己所知的“历史惯性”目前还是正常存在的,日后仍可作为重要参考。
木下藤吉郎缓了一缓,颇为兴奋地接着说:“弹正大人(织田信长)这话说出来,佐久间、明智他们几位,当场就吓呆了,拼命劝谏说不能烧。柴田、丹羽那些,也是默不作声,暗暗反对。只有我……嘿嘿,先前有流云老弟提醒,我早有准备,当场就告诉大家,主公要打比叡山延历寺,绝对不是一时气愤,而是有长远考虑的!”
流云矜持微笑,没有接话。
木下藤吉郎却是志得意满,哈哈大笑,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告诉各位同僚,只是偶尔包庇一下朝仓家的人,倒也算了。比叡山延历寺更大的罪过,是在近畿地区,占了太多的商铺,而且说是寺产,从不交税。咱们织田家就是靠商贸起家的,怎么能容忍这种事?这话讲出来,不仅弹正大人(织田信长)马上夸奖了我,柴田、丹羽两位也都觉得很有道理。”
流云看这家伙也吹得差不多了,就礼仪性恭维了一句:“看来您马上又要进一步高升,提前恭贺了。”
木下藤吉郎立刻展示出亲切的面孔,拍着胸口信誓旦旦道:“到时候绝对忘不了流云老弟!”
这幅得意洋洋的神情,配合他尖嘴猴腮的相貌,显得非常庸俗猥琐,完全不像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人物。
用唐土的古话讲就是“望之不似人君”。
但木下藤吉郎言行举止又让人觉得非常接地气,非常真诚,没有半点矫揉造作的意味。
而且他确实是不吝于分享物质利益的,并不是空口白话。
是一个有点另类的领导者形象。
如果再考虑他身上存在增加好感度的异能,也确实具备出人头地的资质。
胡乱吹嘘了一番废话之后,木下藤吉郎神情转为严肃,总结道:“因此接下来需要考虑的,就是攻打比叡山延历寺的问题。”
这时竹中重治、蜂须贺正胜、前野长康的目光也一下汇集在流云身上。
流云见之思索到:“如果是普通的大军作战,应该不用特意找我。”
木下藤吉郎目光炯炯,点了点头:“不错!那群和尚,只不过才有三四千僧兵而已,根本不值得一说。我们几万人轻轻松松就能打下来!之所以一直没动手,一来是顾忌着和尚背后的关系,二来嘛……是因为那山里有很厉害的结界。”
“结界?”
流云皱了皱眉,发现这事好像不太简单。
“是啊,结界……”木下藤吉郎苦恼道:“具体我也不懂,让竹中大人来解释吧!”
“好。”竹中重治立刻接过话头,对流云笑了笑,将诸般往事娓娓道来:“这比叡山延历寺,一向自视为鉴真圣僧的嫡系传人,声名向为扶桑之冠,树敌亦颇丰广。虽然寺中高手众多,仍难免有疏忽之时,屡有要人遇刺。六百年前,天台宗山门派第二十九代座主,法号明尊,传说是密术精绝通神的高人。他担心自己圆寂之后,门徒中没人能压制群雄,便耗尽无数天材地宝,炼了七件法器,又以七件法器为枢引,布下高明的结界。”
流云问:“那结界有何效果?”
竹中重治道:“据说,当年七件法器俱在时,延历寺所有签下生死契的僧兵,只要立在比叡山上,膂力、身法、筋骨、耳目、心思、意志便都会大大增强,战力将会是原本的十倍以上。同时还能免受蛊惑,不惧水火风雷,受伤中毒只要不是即死,便能自动愈合……”
流云闻言咂舌,这还打个毛线啊!这不等于是无敌的吗?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竹中重治话里的隐藏之意。
于是问道:“七件法器,现已不全了?”
“不错。”竹中重治笑道:“据在下所知,数百年来,七件法器之中,已有一件被毁,两件被盗。当年明尊上人布下的结界极为复杂,每缺一件枢引,效果便会减少三成左右。如今缺了三件,威力早不及当年一半了。”
流云又问:“既然有这么厉害的结界,怎么还会被敌人毁掉或者盗走了法器?”
竹中重治笑道:“说来话长,其实都是内纷和叛徒导致。终归是比叡山延历寺日渐腐朽,大半僧官只知逐利,无心礼佛,荒废秘术,才到了今日的局面啊。”
这时木下藤吉郎插嘴道:“事情就是这样,那群和尚的山上,结界只剩下一小半的威力了。但是就这一小半,咱们也不能轻敌啊,冒冒失失地区打,就算打得过,肯定也损失惨重、到时候就让浅井、朝仓他们有了喘息的机会,三好、六角的残党也肯定要趁机作怪。”
流云心领神会道:“所以,战术就是先派人潜入,破坏或盗走剩余四件法器,然后大军再进攻。”
木下藤吉郎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子。其实不用四个全毁掉。我们准备派四队人,能有两队得手,就敢正面进攻。”接着他又神色凝重起来,缓缓道:“我听说,那比叡山延历寺的和尚,这些年地位其实比不上以往了,但是他们也没以前那么大意了,现在还是比较小心,比较团结的,剩下四件法器,只有两件早就公开,没法掩藏。另外两件的位置是机密,防守也很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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