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木寂无声
晨光下出现了几名骑兵,匆匆忙忙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为首一人格外眼尖,隔了好远看过来,马上大喜,拍马而至,口中喊着:“佐佐木大人,终于找到您了,主公正在等候呢!恭喜了,今日您可是立下大功,无论想要知行还是金银的赏赐都不在话下了……”
看衣甲上的纹饰风格,这些骑兵应该是织田信长的马廻众。
第184章 海内无双之剑的怨言
流云立即随着马廻众去见了织田信长。然后迎接各式各样的目光,当着一众重臣的面,简要地叙述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
只略下最后对魔忍小姐姐们的戏份——那是井河阿莎姬自己要求的,她不想跟“魔王”扯上任何多余的关系。
这些事情,织田信长明明没有看到,听的时候却是连连点头,毫无惊异之色,反而是理所当然,尽在掌握的表情。似乎他一直就知道背后的来龙去脉。
柴田胜家、明智光秀等人倒是面面相觑,略有怀疑之色。
要说武田和本愿寺在背后捣乱,那是合乎逻辑的。
但是——
武田信玄是诈死,而且变成了妖魔之躯?
本愿寺显如制造了一个分身投影?
这两个大佬远离了势力范围,也没带上大军,只带着几个部属,就亲自跑到京都来搞大事?
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
不过,既然织田信长都肯定了这个说法,柴田、明智倒也不敢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于是京都妖怪骚乱的官方解释就明确了——
佐佐木流云识破了法阵核心所在,并单枪匹马击退武田信玄的魔化体与本愿寺显如的分身,终结了此次乱局,勋绩显著,劳苦功高。
而随着织田信长进入宫墙被伏击的那些人,与主君一起遭遇包围,救驾的经历可以大书特书。
京都奉行所的士兵虽然没起到什么作用但奋不顾身,佐久间家驻扎郊外的军队来得稍迟但起到了作用,都值得嘉奖。至于后者无视了最早的求救信号,直到归蝶夫人亲自出马才肯动身的事情,好像没有人提。
局势稳定下来之后归蝶夫人已经悄然离开公众视线了。这大概是她作为武家正室的觉悟,需要挺身而出时绝不犹豫,事后却不抢男人的风头。
最受瞩目的人,毋庸置疑是佐佐木流云了。
织田信长曾经称他是“织田家中第一勇士”,这次又把赞誉升级,变成了“海内无双之剑”。
反正戴高帽子不要成本嘛。
而且并没有出现诸将任气的桥段了,至少表面上大家都是心服口服,诚恳地表示祝贺。特别是羽柴秀吉见人就说瞧我兄弟多厉害,就差在脑门上写字了。
流云对此虽然并没有特别在乎,但受到一堆奉承话总不是坏事,还是挺高兴的。
可是接下来,信长的一句无心之言,让流云稍许色变了。
……
“您是说,武田和本愿寺所策划的这一场京都骚乱,本来是可以阻止的?”
流云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还有些气虚力短,站都站不太稳,完全没有往日气势,但轻轻皱眉情绪不佳之时,仍然有病虎怒目一般的骇人气势,令边上几个不明就里的侍者惶然慌乱,生怕是哪里没做好惹恼了这位闪亮发光的新星。
织田信长却是只作未觉,淡然一笑,气定神闲缓缓说:“不错。三天前已听到风声,只是想引他们出来,方才撤减警卫,以免打草惊蛇。”
对此流云只得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织田信长仿佛一点也没觉得气氛不对,依旧沉着淡然地对着左右两边的家臣们说到:“武田和本愿寺比想象中做得更好,若不是有流云殿立此殊功,只能动用最后手段。但终究是敌败,我胜。”
不知为何他把称谓从“流云”换成了“流云殿”,稍微抬高了一个级别。
织田信长这一副故弄玄虚语焉不详的模样,把昨夜在宫墙之内被围攻的狼狈经历说得云淡风轻。
讲的好像他并不是中了陷阱,而是游刃有余,成竹在胸。
流云半信半疑,又觉得面前这人有点不可理喻。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不应该是全世界都懂的吗?明知武田信玄魔化避死,明知敌人可能要搞事,不赶紧加强戒备驱逐可疑人士,反而放松警惕搞什么引蛇出洞的把戏?织田信长自己身犯险境也就罢了,连累京都百姓一起遭殃可真不厚道。
至于所谓并未动用的“最后手段”,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胡吹大气?
流云心里其实是倾向后者的。
所以十分不以为然。
可是,周围一圈的重臣宿将,却纷纷露出恍然大悟,钦佩有加的神情,盛赞织田信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智慧。
熊腰虎背的柴田胜家懒得整理行装,衣甲上满是凝结的血迹,厚的像一层乌黑的外套,散发着浓烈的腥气。旁人见了都避之不及,他自己却毫不在意,还在那里兴致勃勃搓着双手说:“这次不仅挫败了武田和本愿寺的阴谋,还斩杀了魔化的信玄与显如的分身,两家一定遭到重创,不足为惧了。老夫虽然有些不服,也不得不承认流云殿干得漂亮啊!”
跟着织田信长,这家伙也在流云的名字后面加了一个“殿”字,表示一定程度的尊重。
与之相对,明智光秀则是已经迅速换上了崭新整齐的吴服,从头上的发结到脚下的皮沓全都一丝不苟。此时摇头叹息:“击溃武田、本愿寺之后,余者上杉、毛利、北条皆不足虑,迟早是风卷残云,传檄而定。在下为主公感到遗憾,您日后恐怕越来越难以享受与强敌较量的乐趣了。佐佐木大人确实立下了殊功,却也影响了主公的兴致啊。”
“哈哈……”织田信长昂首大笑,伸出手指,假意斥责:“言过其实!”
明智光秀佯作惶恐状,躬身致歉讨饶。
流云见此君臣相得,其乐融融的场景,却忽然想起今夜见过的那些无辜死者,忍不住摇了摇头,毫不客气地说:“昨夜究竟对武田、本愿寺造成了多少重创,尚不可知。但京都百姓的伤亡损失,却是历历在目的。”
这语气,显然是在责怪织田信长的策略。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震惊,顿时没人敢再说话,欢声笑语变成噤若寒蝉。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羽柴秀吉飞速地蹦了出来,走到人群正中最显眼处,面色深沉地发出感慨:“流云老弟说得没错。不过,以前三好、畠山、六角之类的乱党反复争夺京都,每隔三五年就会变得兵荒马乱。但现在主公来了,除了这次另有原因的意外,想必将来再也不会类似的灾难发生了!”
秀吉的话虽然是冠冕堂皇的套话,但一定程度也符合事实,可以说是颇有道理。
至少流云听了之后,一时找不到明显的反驳点。
“呵呵……”
织田信长满不在乎地轻笑了两声,似乎对流云的抱怨与秀吉的圆场都并没放在心上,接着皱了皱眉露出一丝疲态,挥挥手说:“昨夜之事到此为止吧,诸君各司其职,要尽快让京都安定下来。”
接着便转身退场,看上去是要去休息了。
这时候流云才隐约发现,织田信长的言行举止和气场,好像比起以前有些说不出来具体在哪的变化。
但他没来得及细想。
因为信长走出几步,羽柴秀吉马上一脸无奈地凑了过来,重重拍了一下流云的肩膀,故意提高嗓门,大声责备说:“老弟你刚才乱讲什么呢!虽然刚刚出了风头也不能这样子没谱啊,你不怕被骂,我还怕被你连累呢!”
第185章 一向宗的传闻
奋战了一整夜,普通人自然早就累得不行了,更别提还有柴田胜家这样一身血迹尚未清理的。随着信长退场之后,大部分人便也纷纷散去了。
但也有些例外的。
比如衣冠楚楚的明智光秀,便似乎全无半点疲态,温文尔雅地迈步而来,看上去大概是想要跟流云攀攀交情。
但他还没说出任何话来,却有人抢先一步。
羽柴秀吉拉住了流云的胳膊,对着明智光秀笑眯眯地说:“昨天夜里可真不容易,我正打算找流云老弟和其他几个朋友好好喝一杯呢!明智大人也要一起来吗?”
话说得十分礼貌,但显然是隐藏着拒绝的意思。
明智光秀愣了一下,马上听出弦外之音,十分知趣地微笑摇头:“既然如此,鄙人可不便打扰。”
“好的。那在下就告辞了。”
羽柴秀吉给了一个眼色,然后拉着流云就走。
其余怀着各种明暗目的想来打招呼的同僚,眼见连明智光秀都被挡住,自然只得却步。
待到人群散去,羽柴秀吉以目示意,拉着流云走到僻静处,派人守住四周不让靠近,方才正色发问:“老弟刚才怎么忽然说那些有可能触怒弹正大人(织田信长)的话呢?难道……难道是他老人家没当场给什么封赏,只拿些不要钱的好话出来,老弟你不太满意?”
流云心想这可误会太大了,立刻出言否认:“大哥你实在想多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羽柴秀吉苦笑着摇头:“我当然知道不是!流云老弟,你一直都说,只要每天有僧坊酒鲷鱼天妇罗就满足了嘛。其实有时候还挺羡慕这种想法的……既然如此,为什么刚才要那么说话呢?”
流云见对方不依不饶,自己也没什么想要隐瞒的意思,叹了一声,直截了当地开口说:“其实,昨夜我至少亲眼见到了二十个无辜的死者。有的是直接命丧妖怪之手,有的是被趁乱劫掠的盗贼灭口。弹正大人的战略思路,不予置评。但明知武田与本愿寺的阴谋,却仍坐视京都变为战场,百姓遭遇灾难,这种态度实在无法欣赏。”
羽柴秀吉闻言大为诧异,怔住了一会儿,忽而哑然失笑:“哈哈,原来是为了这个……嗨,倒也是,老弟你之前在偏远的寺庙里隐居,没有见惯这种事情。你说一夜见到二十多个无辜死者,那确实不少。我年轻时第一次眼睁睁看到满地尸体,同样也是惊吓的不轻。但后面见过成千上万次之后,就习惯了。”
说这话的时候,这家伙依然是五短身材尖嘴猴腮,但是不像往日那样嬉皮笑脸,反而显出坚定果毅的神色来。
片刻之后,秀吉又补充道:“流云老弟,你以前在织田家的领地看到的,其实是我们努力维持治安的结果。昨天晚上京都的混乱,才是天下最常见的情况。老弟你也知道,我过去在骏河、伊势、近江到处流浪,见过了许多悲惨的故事,所以现在才会坚定的相信,只有帮助弹正大人统一天下,才是正道。可能会有人因此而死,但那是为了最后的和平。如果因此犹豫的话,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百姓遭受的灾难只会更多。”
一席话铿锵有力,振振有词,纵使是没什么新意的陈词滥调,倒也不能说完全没道理。
流云听在耳里,虽然不能说十分信服,但姑且觉得可以接受。
毕竟这是十六世纪,指望封建领主看重百姓的性命,那完全是奢望。
见流云神色稍缓,羽柴秀吉立刻转移话题,说出自己真正想要讲的事情:“流云老弟你看——就算说弹正大人(织田信长)没有守好京都,要对妖怪的骚乱负一点责任吧,但归根到底,是本愿寺和武田的把戏。而且武田远在甲斐,忍者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京都有太大的力量,所以主力一定是石山本愿寺的一向宗,是那帮子贼和尚做的坏事,这个老哥我没说错吧?”
听了这仿佛是在哄熊孩子的语气,流云忍不住瞪了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对一向宗又没有好感,而且姑且也不打算离开织田家,要对付那帮子和尚的话,直说便是,不必拐弯抹角。”
“嘿嘿……”羽柴秀吉低眉顺目地干笑了两声,倒也不觉得尴尬,摸了摸胡子,接着说:“虽然弹正大人(织田信长)那里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按他老人家的性子,接下来肯定是要报仇雪恨的啦!武田家在甲斐,一时半会儿还不好对付,但是一向宗的和尚,据点分别在石山、长岛、加贺三地,正好都挨着呢!如果我们能抢先一步占到先机,将来一定非常有利。”
“石山、长岛、加贺三地……”流云思索片刻,提问道:“这分别在西面、南面和北面,不在同一个方向,倒是有点麻烦。不过织田家如今势力庞大,也许会同时对三个方向同时动手?”
“说不定啊,按弹正大人的性格,可能真的会兵分三路呢!不过……”羽柴秀吉先是果断点了点头,继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只看好其中一路。”
说这话的时候,秀吉拈须而笑,一副我就等着你问的姿态。
可惜流云并不配合,只以面无表情沉默应对。
羽柴秀吉这才凑近过来,附耳细声道:“一定是长岛!只有攻略长岛过程之中,才有建功立业的机会。石山是一向宗的大本营,肯定没那么容易打。加贺号称有三十万门徒,一听就知道是乌合之众,打赢了他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万一输了反而成了奇耻大辱。而长岛嘛……算是一座不错的城池,又比不上石山,刚好是花费一定力气能拿下来的。”
流云漫不经心点了点头,径直提问:“意思是要我去长岛做些什么吗?跟上次比叡山延历寺的事情差不多?”
“嗯……对也不对……”羽柴秀吉沉吟片刻,解释说:“一向宗的家底可赶不上比叡山延历寺,并没有多少值得一提的宝物。不过这两年,他们倒也是在石山和长岛,各弄了一个护法大阵。据说……嗯……这事我不敢断定真假,小道消息说,法阵是抽取信徒的魂魄来维持的。”
又是一个消耗活人的邪祭?这玩意儿在扶桑就那么普遍?
流云闻言顿时心生厌恶。
但同时他也发觉对方话中有个不妥当的地方。
“以织田家的情报能力,居然对法阵的情况一无所知吗?”流云表示疑惑。
“唉……”羽柴秀吉叹了一声,解释道:“今年,光是我知道的,就有七个织田家的精英忍者溜进去调查,有四个至今没有音讯,八成是已经被发现了。还有三个虽然回来了,却不知为什么变的痴痴傻傻,完全不记得在里面发生过的事情。”
“竟有此事吗?”流云听到这邪门的消息,内心觉得,一向宗拿信徒魂魄维持法阵的事情,或许是有可信度的。
这时羽柴秀吉顺理成章说出正题:“石山、长岛这两座被一向宗掌握的城,最近听说管得很严厉,外人越来越不容易混进去。偶尔混进去一两个,单枪匹马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我想来想去,除了你流云老弟,也没谁有办法探一探究竟了。”
流云思索片刻,缓缓点了点头:“就冲着依靠信徒生命来维持法阵这一点,我会考虑去看看的。”
羽柴秀吉见状大喜,弯下腰就要伏拜致谢。
流云伸手拦住说:“不必如此,我可还没说一定答应呢。”
羽柴秀吉叹了一声,诚恳说道:“现在人人都把一向宗的据点当作刀山火海,不给出高官厚禄的承诺想必没人肯去,老弟你没做任何要求就说要考虑,已经很值得佩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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