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木寂无声
她的反应有点奇怪。对那二十反名田的祖产似乎已经不太在意了,但又对流云充满了感激与敬佩。讲了好几次“不知道该如何报恩”之类的话。
这从道理上其实是讲不通的。
如果说是特别重视祖产,那么因为珍贵之物完璧归赵,从而对提供帮助的姐夫感激涕零,那倒说得过去。
倘若原本就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拿回了可有可无的东西,又何须过分激动呢?
不过流云渐渐习惯了这个小姨子矫揉造作的浮夸演技,而伊织也已经身心俱疲不再搭理了,放任沙罗一个人尽情表现。
……
过了一会儿,一行人坐着牛车,来到二十反名田所在之地。
二十反,也就是两万平方米,位于淀川一条支流河畔,是宽约四十米,长五百米的窄条。看上去水资源很丰富,地力也该不差。
现在都快过年了,稻子早收割干净,田里是一片光秃秃的浅水洼。
本该空无一人。
但是——
流云远远望去,似乎有两个不太像是农人的壮汉,各持着一个袋子,在田地上播散着什么东西。
行为可谓十分可疑。
那两人见了有牛车过来,迅速撒开冴子跑路,明显是有点做贼心虚。
流云本来对这地产并不放在心上,这时却无法轻易放过,心念一动,背生双翼,瞬间扑扇过去,将那两个可疑人捉了回来。
沙罗此时瞪圆了眼睛,像看到神佛下凡一般,脸上又是崇拜又是惊愕,下意识抓住伊织的胳膊,颤抖着说:“义兄大人,居然……居然会飞?!”
伊织低头哀叹一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流云抓回两个可疑之人,还没审问,只瞪眼吓了一吓,那两人便立即哭嚎着招供:“是有不知名的人雇我过来,给这田地里散上施了诅咒的盐粒……我只是一时被钱财诱惑才动了心,老爷饶命啊!饶命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
先不管他们怎么说,流云抓起两个布袋子一看,果然都是装的粗盐。
而且似乎确实蕴含着某种诡异的妖气。
第139章 花开院家的仇敌
在流云上辈子所生活的那个科学侧世界里,往田地里撒盐只是一个梗罢了,并不会真的起到什么破坏性的作用。毕竟你能撒的那一点氯化钠,相对于广阔的土壤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剂量太低了。
但现在是一个存在超自然力量的世界,含有诅咒的粗盐撒到田里会有什么效果,那可真不好说。
不管到底有用没用,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那肯定不是一般的仇恨了。
流云立刻侧首向旁边的沙罗提问:“花开院家最近有结下什么仇人吗?”
沙罗一脸茫然,回忆片刻,仍是摇头:“除了两年前与白河家的地产诉讼之争,妾身想不到别处。”
流云皱眉略一思索,觉得这个答案似是而非,摇摇头未置可否。
伊织听了这话却是顿时心神大乱,犹豫了一会儿,嗫嚅轻声道:“说到仇怨,或许不得不考虑黑井家……”
流云连忙追问:“跟黑井家有什么恩怨?”
伊织此时显得心事重重,忧愁不已,哀叹道:“是与先父有关的事……当年祖父强令先父迎娶了黑井家的小姐作为正室夫人,但是……但是父上对那位正室夫人十分冷淡,置之不理,整日只与妾身的生母为伴。后来父上与母上出了不幸,那位夫人便搬回了黑井家,临走之时怨恨的眼神……令人惧怕。”
这时沙罗连忙点头,假装心有戚戚,但明显不太真诚。
看来小姨子对那件事情印象不深。
流云随口问了两句旧事,倒也没打算转职当名侦探。
比起认真思考,耐心搜查,还是用超能力更加爽一些。
流云将那两个在田地里撒盐的人拉到面前,伸出双手,抓住两人的脑袋,发动体内的“蛊惑之力”。
一股红色的光流闪过,那两人瞬间被控制住,变成双目无神行尸走肉的模样。
伊织和仆人们早知此事并不觉得惊异,沙罗却再次被震惊到了,掩着嘴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流云这才收回双手,发问:“你们是什么人?被谁派过来的?左边这个先说!”
于是左边那高瘦的汉子浑浑噩噩道:“我从小就在关西摄津那边讨生活,已经很多年了,去年被大名的爪牙盯上,原来的老大也死了,所以溜到京都想碰碰运气。这个任务是早上刚刚在酒馆接到的,给钱的是个蒙着面纱的女人,声音听起来像大户人家……定金给了一半。旁边这个人不认识,雇主非要两人一起是为了互相监视……其他的什么都不清楚。”
右边那个矮小短头发的接着说:“我本来一直在比叡山干活,后来出了事被赶下来,就没了生计,倒也避免被烧死。然后只能打杂工,什么事都做过,这次往田里撒诅咒过的盐,是缺德的事情,但报酬有两百文,够过一个月了。雇主戴了面纱,但多半是三十多岁大家门第的妇人。我以前是专门伺候寺庙的女眷,所以有经验了。”
综合这两人的供述,最值得关注的一点在于——今晨朝堂之上才针对两年前的地产诉讼提出重新审理,幕后黑手就马上得到消息,趁花开院家还没来及收回土地派人捣乱,说明对方一定是紧紧盯着花开院家了。
流云点点头,吩咐将这两人绑起来,然后对伊织说:“看来那位黑井家的夫人,有些嫌疑啊。”
接着也没打算收到回复,便命令返程。
一路沉默无话。
回到了位于一乘寺寺内町的住处之后,还未坐定,流云立刻向沙罗提问:“近年来,除了祖产被骗之外,花开院家是否还遇到了别的麻烦?”
与以前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氛围不同,此时流云的神色带了一点凝重的意思。
这一点凝重之意,稍微从话语里透露出来,就令沙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确实是真的打了个寒颤,不是故意装作娇弱不堪。
她一时不敢轻易开口,仔仔细细回忆和思考了半天,才以不太确定的语气说:“祖父尚未仙去之时,似乎数次遭遇朝廷上或者是财物上的纠葛……近来典卖旧产亦曾被奸商恶贾所蒙骗……也有盗贼光顾宅邸的不祥之事……”
零零总总,断断续续,说了有十来件鸡毛蒜皮的事,总之是时运极其不妙。
一时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真的自己倒霉,有多少是被幕后黑手陷害的。
流云思索片刻,什么都没说,让伊织和沙罗不要轻易走动,自己拎着刚抓住的两个现行犯出去了。
沙罗乖乖坐在屋子里,看着流云消失在玄关的背影久久不语,陷入莫名的呆滞,过了好半天方才解脱出来,立刻拉着伊织的手臂迫不及待地问:“义兄大人方才是使用了控制人心的秘术吗?世上当真存在如此玄奇之事?”
伊织瞥了一眼,意有所指地说:“流云大人确实身怀诸般异能秘术。寻常人的私心暗念完全不可能瞒得过他的慧眼。所以领内百姓仆役,并无一人胆敢稍有欺瞒之心。”
沙罗闻言,眼中不禁显现出胆怯畏惧之心,但只是一闪即逝,瞬间又变成笑靥如花,弱柳扶风的样子。接着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令人兴奋的事,面色无端地有些潮红。
……
流云将那两个受雇捣乱的家伙彻底问讯一阵之后,扔给织田家的“京都奉行”关押了起来。
日后估计是做苦役赎罪的命了,倒也解决了这两个游手好闲之人的工作问题,算是为就业率做出一点贡献。
然后流云立刻联系起织田家的渠道关系,以及自己的一些布置,努力打听情报。
现在多半可以确定,花开院家是因为一些恩怨情仇受到了各种陷害。
相比于战国大名之前的明争暗斗,这些陷害无论规模还是手段都挺上不了台面的,顶多就是中小地主的宅斗罢了。只能说公卿阶层失去权力已经太久了,各方面都严重退化。
不过,就算只是宅斗的程度,毕竟还是令人很不快,无法坐视不理。
作为姻亲,流云自觉对花开院家应该负有一定的责任。
他并没兴趣真的玩什么“宅斗”,而是打算利用自身的影响力和权势,对幕后微不足道的对手进行不对称的降维打击,尽量不花费太多的时间。
当然,如果后面揪出什么值得一提的敌人,一并顺手解决亦无不可。
第140章 流云夜探尼姑庵
隶属于京都通玄寺的广德山慈受院,别名叫做“薄云御所”,是扶桑少有专门为女性出家人——也就是比丘尼而设置的庙宇之一,而且还是其中最具知名度的那一档。
此处始建于室町幕府四代将军的正室夫人,至天正元年,已有百五十载历史。
历来这广德山慈受院的住持师父,皆由皇族、五摄家、足利氏出身的贵妇担任,因此地位十分超然,一般的女性根本没门路入寺,必须得是名门闺秀,才有资格进来剃发修行。
说是剃发,但不同于一般僧侣的秃头,女性出家人往往只需要剪至齐肩即可,顶多再戴个头巾,而不必与秀发永别——也不知道这个规矩是怎么来的。
虽然寺产几近于无,又没什么世俗的权力,但一群尼姑大概也不在乎这个了。据知情人所说,这寺里只靠日常的供奉寄进,就保证了上上下下的衣食温饱。
位置大概是二条城和大内里再往北一公里半。
虽然已经不算是上京区的核心地带,但毕竟还是在闹市的边缘,门口稀疏零落总有人流经过,甚少有停歇。
占地面积大概是五十米宽,七十米深。
这个尺寸,据说居住了二三十位贵妇人,再考虑必要的仆役和守卫,寺内的拥挤自然是可想而知了。站在墙外,便能隐约听到里面有人扫地、洗衣和闲聊的动静。
为了达官贵人的声誉着想,这广德山慈受院从不对外开放,不接待任何香客,实行封闭式管理。
大门除了每年的几次活动之外一律都关闭着。
侧门、后门偶尔有些仆妇出来采买办事。
总而言之,堪称是“大隐隐于市”的世外桃源了。
那个不断给花开院家找麻烦的黑井夫人,据说就是在这里面出家修行的比丘尼,已经持戒十年了。
流云根据各方渠道给出来的线索,只花了很短时间就查到此处。
然后他犯难了,在门外辗转反侧颇为犹豫。
倒不是说担心惹不起这间寺社的后台。
京都的公卿、僧侣和神官,纵然个个出身高贵,却也都是明日黄花,武艺、术法与阴阳道的本事早就荒废了,现在顶多就是靠着先祖遗赠,勉强维持着存在感,否则也轮不到武士当家做主。朝廷能控制的军力顶天不超过一千,完全可以忽略。
问题在于面子上过不去。
就一个方圆几十米的院子,住了那么多出家的贵妇,又素来不接待外客的,一个男人强行冲进去,肯定是要弄得鸡飞狗跳,再怎么厉害,也很难不惹出丝毫动静。
一旦惹出动静,传出去被人知道了,说是近江武士佐佐木流云,悍然闯进京都尼姑庵……
那不就难以解释清楚了?
被认为是品行不端的采花贼也就罢了。
万一人家以为自己是因为口味独特兴趣别致,喜欢年纪大的老奶奶才跑到尼姑庵去逞凶,可怎么办?那还不得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怀着各种意义上的担心,流云决定谨慎行事,不可贸然,暂时观察一阵为好。
找到这“广德山慈受院”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傍晚了。又隐藏身形,悄悄地缓缓绕着转了两圈,略作观察,便已日落。
这段时间,寺院正门果然没有任何的动静,后门先后有两个仆妇模样的老妪提着包袱走动,侧门处曾有个穿着蓝衫,系着黑腰带的男子被人接引进去,一刻钟后又匆匆离去,想来是受雇上门办事的。
正巧流云今天也是穿着蓝衫,系着黑色腰带,所以对那个路人的着装留下了一点印象。
按如此频率推算,每天广德山慈受院外出采买的仆役不超过二十人次,访客不超过十人次,还真不好混进去。
而且沉下心来仔细感受之后,流云渐渐觉得,寺里面好像有一个实力不弱的高手正在作法似的,隐隐露出微弱但不容忽视的气势。
这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啊。
那个实力不弱的高手,应该不会包含跟花开院家有冤仇的黑井夫人——否则干嘛一直用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直接提刀砍人不爽吗——可是或许存在一定的关系。
流云在这广德山慈受院的侧门口站着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始终不宜冲动,应该另想办法。
但没料到的是,此刻忽然有个穿着素净布衣的老婆婆,提着一盏灯从侧门出来,四下望了望,眼见没什么旁观者,便走到近前,笑盈盈地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然而流云闻言只觉得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对方是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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