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然而很有意思的是，顾与秋和教宗明明有过不少的交集，却没有过一次交手。
数年前有过传闻，两人曾经有过一次私底下的见面，结果是后者落败退去，将自己封闭于那座教堂中，再也不见世人。
但新楚那场发生在平安夜的变故，无疑打破了这种猜测，证实了那次见面并不是交战，是在算计幽眠之主。
尽管新楚变故的最后，以教宗的不战而败结束，证明了顾与秋离开神座以后依然无比恐怖，但那终究不是一场战斗。
如今的世界，很多强者都知晓了顾与秋离去的想法，想着教宗又已经死去，偶尔也对这两位站在人类世界巅峰的存在，未曾有过一场战斗而遗憾。
如果让这些强者得知今日大雾深处，虚境之中将要发生这样一场战斗，想来会生出极大的感慨。
……
……
“现在的我……”
顾与秋想了想，感慨说道：“比起以前，确实是有些弱小。”
话是实话，但教宗却没有从中听到丝毫的落寞与退缩，只有如往常般的平静。
以及绝对的自信。
教宗很不解，认真问道：“你的自信从何而来？”
顾与秋的语气很是轻快，有种刻意调戏的感觉：“当然不是幽眠古卷。”
听着这话，教宗沉默不语。
片刻后，他不再去思考这其中的问题，转而说道：“现在吗？”
“嗯。”
顾与秋想起还在沉睡的林牧诗，莞尔一笑，看着教宗说道：“万一她醒了过来，我们的打赌就没法继续下去了。”
教宗嗯了一声。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变得冷漠了起来，似乎对这个笑容很是厌恶，有着极大的不喜。
顾与秋很清楚他的想法。
像教宗这样穷尽一生追逐大道，不惜背叛自己信仰的人，这时亲眼见证一位神明自愿从云端堕入人间，陷入无趣的情爱难以自拔，内心当然是无法接受的。
由此而产生厌恶，乃至于更多情绪，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既然时间我定了。”
顾与秋说道：“地点就由你来吧。”
教宗抬头，望向悬于天上的那片虚无大海，面无表情说道：“这里就是最好的地方。”
顾与秋有些意外，认真说道：“谢谢。”
如果教宗把战场选定为现实世界，而非虚境之中，天灾信使只能临时打乱定好的计划，抽调出大部分的人员维持秩序，承受巨大的压力。
那样的情况，苏颜想必要头疼到极点。
虚境之中的战斗，对现实世界影响极小，几乎没有。
这是昨日已经证明了的事实。
对于站在五阶巅峰的强者而言，这无疑是除了宇宙之外，最为合适的那个战场。
“这对我有利，你确定吗？”
“是的。”
“为什么？”
“我不愿意让你给自己的失败找到借口。”
“有些意思。”
……
……
战前的对话自此结束，再无下文。
虚境中，一片寂寥。
顾与秋站在某处断壁之下，身后是被早日大雪染白的半截高楼。
与之相比，她的身影很是渺小。
不知道什么时候，教宗飘到了天空中。
他居高临下俯瞰着顾与秋，神情淡漠至极，身影无比高大。
然后。
天空又再涌起密云，一切恍如昨日。
虚无大海的景象渐渐被掩埋，风乍起，吹动无数尘埃。
有雪落下。
风雪中，银发轻舞如画，破旧长袍静然不动，遥遥相对。
寒风在两人间不断呼啸着，卷起的尘埃宛如长龙，又像是千万堆陈旧的雪。
教宗伸出手，准备打出一个响指。
下一秒，顾与秋就会随着这个响指的落下，陷入他的梦境之中，进行一场不再醒来的沉睡，直到永远。
那与死亡并无区别。
顾与秋很清楚。
就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她闭上了眼睛。
教宗微怔。
他没有想到顾与秋竟是这样应对，却没有丝毫的迟疑，仍然打出了那个响指。
一声轻响。
狂风骤然停歇，尘龙就此瓦解。
整个世界都静了。
在这种时候，再如何轻微的声音，都会如同雷鸣。
教宗注视着顾与秋。
顾与秋没有睁开双眼，仿佛死去了一般，连呼吸都没了。
他的神情却不曾变得轻松，反而变得极其凝重，死死地盯着顾与秋，眼神里生出无数疑惑，最终都变成了震惊。
刹那后，这些情绪都不复存在，只剩下了喜悦。
……
……
尘埃散尽。
世界一片安静，只剩下那些无声的雪花，径直落下。
这时的虚境，很像是一座无人打理的坟墓。
下一刻，一道满是感慨的声音打破了这种死寂。
那道声音自风雪深处而来。
“竟然有些陌生了。”
教宗收回注视着顾与秋的视线，望向那处。
风雪消散。
一个身影在他的眼里出现，熟悉却又陌生。
这就是他喜悦的源头。
那是一个留着凌厉短发，眉清目秀，寻常好看的女人。
但她的眼睛却特别到极致，明亮有如承载着清晨第一缕阳光的露珠，极富意趣。
就像是见过无数人穷尽一生不可得的风景。
就像是见过深藏在宇宙尽头的终极奥秘。
这个世界上，唯一亲眼见证过这些事物的存在是顾与秋。
是的，这个女人就是顾与秋。
或者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好久不见。”
教宗看着她，认真说道：“怀念。”
顾与秋点头致意，飘到了天空，与他对视。
直到此刻，教宗才真正看清楚了她，确定了一个事实。
这时候的顾与秋，并非是真实的存在，而是虚无缥缈的灵魂。
那个目睹过死亡尽头，于最深沉黑洞中随意行走，让恒星瞬间走到生命最后，近乎无所不能的神明的灵魂。
她离开了自己所打造的完美躯壳。
这样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教宗忽然问道：“你还能再回去吗？”
“不确定。”
顾与秋的声音依旧平静：“因为我不再如过去强大，曾经可以做到的事情，不见得现在还可以。”
教宗沉默了会儿，又问道：“那这值得吗？”
他望向远方的那具躯壳，轻声说道：“那里还有很多你怀念的东西。”
“谁知道呢？”
顾与秋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眼中生出些许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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