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听到这句话，巫女拍了拍胸口，仿佛劫后余生一般松了口气，连忙冲向一旁的茶水室，跑了几步又发现这样太吵闹，连忙停下了脚步，朝着殿内挤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身体微僵地缓步而行，看着很是可爱。
殿内却没有安静下来。
顾与秋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依旧随意：“我记得你是第一次……来看这些人？”
苏颜嗯了一声。
顾与秋看着跪坐在蒲团上的僧人，眼中的嘲弄愈发浓烈，说道：“我还记得，你来之前说了要安静？”
苏颜明白她的意思，很配合地嗯了一声，面无表情。
僧人低下了头。
“一开始倒是挺安静的”
顾与秋微笑说道：“只不过人这么多，好像遇到了事情，就安静不起来了，还是死人比较适合，你说是吗？”
她看着低头的僧人，很礼貌地等了片刻，然后问道：“你说是不是呢？”
僧人再也无法维持平静，连忙解释道：“这几年来，先前在场的各位承受女皇的恩泽极多，心中尽是感激，今次难得可以面见，不忍错过，本僧实在难以拒绝。”
顾与秋微微侧身，右手撑住下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问道：“所以你就可以拒绝她交代的事情？”
苏颜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事实上，现在的情况不在两人的意料当中。
今日她们来到这座神社，是准备动用这些瀛洲本土的势力，收集那片海产生异动后，对现实世界的具体影响的准确数据，以供顾与秋验证自己的猜测。
遗憾的是，两人根本没有想过这位名为劫海的僧人，居然敢喊来这么多人，跪给她们看，生生造出刚才那一幕。
顾与秋很不满。
如果是过去的她，这位僧人早就已经死了，连带着那些敢跪在地上的人一起，根本不可能有说话和惊呼的可能。
只是苏颜在场，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动手，便说了这些话。
苏颜很清楚她已经做出让步，故而当作看不见。
当然，她和顾与秋同样是不满的。
只是她行事再烈如西风，都只是在形容强硬，而不是对生命的漠视。
这也是劫海僧敢让这么多人到来的原因。
劫海僧不清楚她们的想法，更不敢回答顾与秋的问题，只好再次沉默。
就在这时，巫女匆忙的脚步声，又一次打破了大殿的死寂。
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红白巫女服，双手端着托盘，姿态得当，脚步似慢实快地朝殿内行来。
顾与秋看着来到身前的少女，沉默了会儿，忽然想起还在睡觉的林牧诗，对少女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呢？”
少女抬起与她对视，眼中一片茫然，不解问道：“忘了什么？”
与父亲相比，她的语气要自然上很多，没有那么多的恐惧。
“你不把茶几搬过来，就拿两杯茶给我们……”
顾与秋莞尔一笑，问道：“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吗？”
少女听着这话顿时怔住了，下意识想要低头道歉，却在低到一半的时候连忙停住，险些将托盘里的两杯茶给打翻，溅洒一地。
顾与秋看着这一幕，笑容更盛，眼神却漠然至极。
劫海僧想要说话。
苏颜恰好看了他一眼，迫使他将声音咽回去，伸手拿过托盘上的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了顾与秋，说道：“走吧。”
顾与秋接过那杯热茶，视线穿过热雾，落在劫海僧的身上，似是发现了某些事物，饶有兴致。
然后她扫了一眼蠢得恰好可爱的巫女，唇角微微翘起，眼中流露出一抹冰冷的嘲意。
两人就这样离开了空旷的大殿。
劫海僧与巫女，目送两人的离去，没有挽留。
直到背影也消失，这对父女才收回了目光，关上殿门。
……
……
“看来全世界都知道你喜欢林牧诗那样的小姑娘了。”
“嗯？”
“还要装作不懂吗？”
“比起自己，这些事情我更愿意相信你。”
“为什么？”
“因为吃醋的女人总是能看到更多的细节。”
听着这话，苏颜忍不住斜了她一眼，说道：“这是事情的关键所在吗？”
顾与秋想了想，说道：“不见得不是。”
苏颜很烦这种模棱两可的话，面无表情说道：“直接一点。”
“劫海僧那个女儿，蠢得那么恰到好处，就和你说的那样子，像足了林牧诗，分明是抱着挖你墙角的想法。”
顾与秋看着一片清净的神社，说道：“谁都知道你办事的风格，而且劫海僧的靠山是你，却还敢这么做，惹你不喜，背后明显有问题。”
苏颜漠然问道：“那你觉得他的倚仗是什么？”
“反正不是特事局，更不会是被我杀了一遍那四个。”
顾与秋随意说道：“剩下的可能不就只有一个了。”
这是很简单的推断。
当然，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她最后看了一眼劫海僧，从对方的身上找出了那一抹极浅的痕迹，确定了这个事实。
——劫海僧来的底气来自于那片海，极有可能得到了与星露同样的馈赠，只是不如后者那么明显。
苏颜忽然停下了脚步。
顾与秋望向她，微微挑眉，问道：“你准备回去把他给杀了？”
“这样比较方便。”
苏颜神情很无所谓，说道：“反正死了一个，还会有下一个坐在他的位置上，只是换个人罢了。”
顾与秋说道：“但我不赞同。”
“为什么？”苏颜有些无法理解。
“这会脏了你的手。”
顾与秋平静说道：“你以前杀再多人，都是有理由的杀，不是无缘无故。”
苏颜有些烦，心想你倒是可以随便动手，问题是你现在弱成这样子，难道又要耗费幽眠古卷的力量去杀人吗？
顾与秋明白她的想法，说道：“我有一个办法？”
苏颜冷哼了一声，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别想着糊弄我。”
顾与秋举起明贵的瓷杯，抿了一口被寒风吹凉的茶水，轻声说道：“而且这个办法还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包括代替劫海僧，替我们收集信息。”
苏颜看着她故作高深的模样，更不耐烦了，说道：“直接一些。”
“很简单。”
顾与秋微微一笑，说道：“让沈暮蝉过来吧。”
苏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风不再吹。
寒意渐浓。
道路两侧的积雪却在悄然融化，梅枝褪去素白，一片肃杀。
第158章: 第五章 有必要醒来的林牧诗
顾与秋仿佛一无所知，说道：“这是最好的选择。”
苏颜看着她的笑容很烦，不想理会。
“假如你不喜欢我叫她沈暮蝉，换成深红这两个字，是很简单的事情，对我说一句就好。”
顾与秋微微笑着，说道：“这无非就是一个称呼，而且我想，我们办事的时候，总归是要理智一些，不对吗？”
苏颜移开目光，落在地上渐融的积雪上，说道：“我只是先听着你说话，这和理智与否没有任何关系。”
顾与秋不再看着她，望向云散后的万里碧空，说道：“那你就应该清楚我没有骗你。”
“具体一些。”
苏颜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干净到纯粹。
就像是还在空中的雪。
顾与秋笑容依旧，轻声说道：“在新楚的时候深红替我做了不少事情，都是脏事，杀人放火之余，还主动设过一个局，就是那艘愚人船的事情，这证明了她有这方面的能力。”
她想了会儿，接着说道：“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足够强大，仅次于你们几个，整个瀛洲不见得有人能比她强。”
苏颜对此不好说些什么。
这些事情，其中有一件她甚至是亲身经历过，又怎可能一点都不清楚，她之所以沉默以及寡言少语，就是不想把相关的事翻出来谈，成为一个正当的理由。
是的，她一直都不喜欢沈暮蝉。
之前她们貌似可以和平相处，甚至还能坐在一起吃饭，偶尔她还会替深红说一句话，这都是假象罢了。
就在这时，顾与秋的声音落入她的耳中。
“你有另外的意见吗？”
苏颜醒过神来，很刻意地没有去看她，语气淡漠说道：“但我不认为你们的关系，已经好到了抛却前嫌，可以站在一起的程度。”
顾与秋说道：“不要忘记，在离开新楚之前，我还请深红吃了一顿烤肉。”
苏颜说道：“那顿饭深红不见得是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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