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顾与秋仿佛没有听到，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尽管你是因为快死了，可以放下心中的畏惧，但终究是特别的，毕竟……”
话到一半，又有人开口了。
这一次是沈暮蝉。
她盯着顾与秋，冷嘲热讽道：“毕竟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死人都归你管，就算死了也会被你折磨是吧，你也不看看现在自己什么样子，连让自己的神国降临都那么费劲，一张脸白成什么样子了！”
教宗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顾与秋还是不在乎，继续说道：“死亡在我这里，并不是一种解脱，你有勇气面对生死之间的那些恐怖，确实有资格继承我的位置……”
蹲在她肩旁上的白猫，忽然幽怨地喵了一声，第三次打断了她的话。
这一声喵的意思很清楚。
——最有资格的，难道不是你的战友我吗？
顾与秋不再说下去了。
到了这里，人们终于明白了过来，知道这三次打断都是在反对，是她们和猫在表达自己的意见。
教宗终于无法沉默了，目光在苏颜和沈暮蝉还有白猫，缓缓扫过，面无表情说道：“你们说的这些都不重要。”
随着这句话落下，世界再次安静。
风雪的呼啸声越发清楚。
顾与秋由始至终都没有去看她们和猫，与教宗对视。
以温柔的语气，她说出了最后的一句话。
“那么，愿你得以亲耳聆听福音，亲眼见证光明，但在这一切到来前，我衷心希望你可以活着。”
说这句话的时候，人们看的很清楚，她的眼中并无虚伪，情绪十分真切。
紧接着。
她伸出了手，五指缓缓张开，掌心朝着天空。
一道气息自她的身上散发，通往那片虚无的大海。
下一刻。
整个世界都听到了海浪的轰鸣声。
……
……
潮来天地红。
不知从何处而来，如血般的暮色将整个新楚笼罩在内，带来一种极其恐怖却又想要亲近的感觉。
那是生命最为恐惧的结果，但同时也是最后的归处。
——死亡。
天空中落下了一粒尘埃。
明明那般的渺小，却又清晰地出现在人们的眼中。
相似的画面，在十几分钟前曾经有过，带来的结果是幽眠之主的陨落。
人们想着顾与秋先前的那些话，望向教宗，心想这一次的结局还会是一样吗？
人类在思考着，顾与秋却没有发笑。
她背负双手，站在大楼边缘，如临沧海。
如瀑般的银发在风雪中飞舞着，勾勒出如画般的线条，
但她的神情丝毫不见随意，肃穆至极。
便在人们再次望向她，为她而震撼敬畏之时，那粒尘埃落下了。
与之前不同，散发着微光的尘埃，静止在天空中，留下了一段并不遥远的距离。
很多人终于看清了，这一粒尘埃当中，究竟包含着怎样的事物。
不是如血的暮色。
是一片正在涌动的漆黑，边缘处散发着光芒，就像是缩小了无数倍的星辰。
人们怔了怔，很自然地想起了数个月前，还位于那片虚无大海最高处的漆黑太阳。
这样想着，有些人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朝着光粒的更深处看去，只见无数人影在漆黑浪潮中浮沉。
那些人影并不模糊，面容还算清楚，渐渐有人从中找到了自己的朋友，想要转头怒视顾与秋时，却发现那些面孔并无痛苦，尽是幸福。
所有死去的人，仿佛都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中。
一切出口和未出口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天地间一片安静。
……
……
虚无的台阶出现在教宗的前方。
那是通往神国的道路。
风雪不休。
长街渐渐被染白。
落入人们眼中，不再那么的遥远。
教宗看着眼前的画面，再次向顾与秋行礼，将手中那枚宝石展现了出来。
“松糖。”
顾与秋说道。
白猫瞪了她一眼，很不情愿地从她肩旁上跳了起来，跨越了两栋大楼，从教宗手里取回那枚宝石。
顾与秋摸了摸它的头，把宝石收好，望向教宗。
交易的第一部分就此完成。
下一刻，教宗朝着台阶踏出了第一步。
这一步他走的很慢，很谨慎，就像是一位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
当他走完这一步，变化随之而来。
不是更为强大，而是衰弱。
教宗原本就苍白的脸色，骤然间白的更深，如此间的雪一般。
他咳嗽了声，些微血水自唇角溢出。
这些对他而言并不是意外。
在顾与秋做出灭绝人类的决定后的数十天中，他与此刻在场的另外六位五阶巅峰，抛下了所有利益之争，讨论了很多次。
那些讨论当中，包括无罪女皇在内，都认为顾与秋的道路是向死而生。
唯有以不惜一死的勇气，直面生死间的大恐怖，才能踏出真正超然的一步，走进那片黑暗。
他凭借着顾与秋所赠予的力量，与幽眠之主倾力一战，早已染上了那些死亡的气息，不再那么的陌生。
这是他早已想好的第一步。
如今，他站在通往神国的阶梯上，感受着那些似冰冷实温暖的气息，明明肉体越发的难以为继，灵魂却生出了莫大的欢愉。
这种感觉无法形容，美妙到了极点。
教宗惬意地叹息了一声，如饮美酒，眼中满是幸福。
他不再犹豫，无视了身体的阻碍，继续攀登。
如血般的暮色下。
人们看着教宗的身影，渐行渐高，距离那粒光点更近了。
就在新楚内外，众生都将目光放在教宗的身上时，顾与秋却收回了目光。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苏颜静静地看着她。
顾与秋敛去笑容，走到她的身前，紧贴着她的耳垂，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只有她们听得到。
苏颜怔住了。
顾与秋趁这个机会，从她那里抢过了林牧诗，抱在自己的怀里。
苏颜醒过神来，没有说话。
“谢了。”
顾与秋转身，向着天空前行。
那是教宗正在前往的方向。
……
……
暮色正在渐渐地淡去，世界再次漆黑。
残存的余晖，都落在了教宗的身上。
他距离那粒光点只剩下最后一个台阶。
神国中的一切事物，对他而言不再是渺茫的，那些身影的面孔清晰无比，都在注视着他，仿佛等待着他归来。
教宗无声微笑。
下一刻，他踏入了神国之中。
漆黑的潮水将他包围，带来了温暖。
就在这时，顾与秋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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