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间提刑官
一切顺利，初雪还以为这真是女神的青睐，欣喜地举起试炼铃，三步一颔首五步一摇铃，沿着天路行往圣山之巅的神居。
这一路是超越常人极限的艰难，在寒冷的风雪迈步已经困难，更何况还要做出消耗体力的动作。银灰担心初雪无法完成，自然也做出了相关安排，让角峰和讯使进入了天路，暗中保护初雪，并且在她累到昏迷时给她注射了营养液，重新唤醒了她。
少年的银灰，已经展现了他的胆识和执行力，对信仰虔诚的谢拉格人来说想都不敢想的欺骗行为，甚至欺骗到了神的头上，让其他人知道绝对是震撼的新闻。
可那个其实也才刚刚成年的年轻人，却是毫不犹豫地做了，并且做成了，为自己妹妹成为圣女扫平了所有的障碍。
就这样，初雪成为了新任圣女，要离开希瓦艾什庄园，前往蔓珠院居住了，成为离神最近的侍者。
她开心，感觉到骄傲，却也不舍得亲人，回来收拾东西准备与哥哥和妹妹道别。
却不料，她真的极有成为圣女的天赋，感知被强化得极为敏感，先是发现了讯使的冻伤，锲而不舍的追问，终于知道了他曾闯入天路保护自己，甚至连融雪的仪式都有**手的嫌疑。
初雪虔诚的信仰不能容忍这样的玷污，她几乎失去了理智冲进了银灰的房间，看到了他收拾好的行囊，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愤怒质问，瞬间化成了冰冷的嘲讽：
“为了摆脱我们两个累赘，哥哥你恐怕会愿意做任何事情吧？连神灵你都敢亵渎！”
崖心学着初雪的语气，回想起姐姐当时的表情，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显然是对这个场景影响无比深刻。
那是改变了她家庭关系的，在记忆里浓墨重彩的一幕，她至今都记得每一个细节，自然也包括银灰的回答。
“我只是为了家族，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而已。”
初雪的声音无比苦涩：“所以为了家族，你的妹妹就只是你的棋子，要发挥最大价值，是吗？”
“尊贵、神圣、完美的圣女大人，你会成为整个希瓦艾什的荣耀，谢拉格的荣耀，怎么会是我能支配的棋子……我只是把你送去更安全的地方啊！”
“可这是欺骗……我要上报大长老，要求重新举行遴选仪式，我不要当这个作弊的圣女！”
“你尽可一试，消息已经在全境传开，蔓珠院会不会和你一样的天真。”
初雪犹豫了，神是无垢的，可他们在这些在凡间的信徒，依然有着生活和欲望，就是那个不大的教团，内部也不只是全心全意的侍奉者，而充斥着勾心斗角。
如果她把这个消息公布了，那么遴选圣女的仪式，甚至整个蔓珠院都将失去信誉，它超然的地位将不复存在，那些人一定会将错就错，继续让她当这个圣女。
银灰看到初雪逐渐醒悟，拉起了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这是你的责任，或许，也是神的旨意呢，请照顾好你的妹妹，庇护希瓦艾什家族……”
“不要碰我，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初雪甩开了他的手，满是厌恶和痛苦，“你应该知道信仰在我心中是多么神圣，你却亵渎、践踏了它，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恩希亚我自然会疼爱，但这什么家族，今日起与我无关！”
“恩雅，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闭嘴，希瓦艾什族长，谁给你的权利直呼我的名字？”初雪努力板起脸，想要拿出训斥和神圣的姿态，可是红了的眼眶却弱了气势。
但这句话想要表达的意思已足够清晰。
银灰也没有料到他摆平了所有的麻烦，却低估了初雪的执拗，得知真相的她竟然会做出如此选择。
或许，他早应该想到，宁折不弯，这是希瓦艾什家族每个孩子身上的特质。
银灰无力去改变、去劝说初雪什么，只能双手合十，向哀伤和决然的圣女行礼。
那夜，初雪没有带走任何行李，包括那双生日时银灰送她的鞋子，只穿着蔓珠院缝制的圣女袍，拿着那神圣的铃铛，赤着双脚离开了希瓦艾什庄园。
她的脚在地上留下了染血的足迹，小崖心那时候还不明白兄长和姐姐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哭着要求他们不要吵架，可针锋相对的两个人谁也没有更多心思在乎她的感受。
转过天，银灰也启程去维多利亚了，本来就冷清的庄园变得更加冷清，崖心努力回忆着昔日的热闹，才能让自己的心不那么寒冷。
“后来我意外……也许不是意外，而是又一场阴谋吧，在挑战一座高山时跌落，被源石扎穿了大腿成为了感染者，是姐姐救了我，但这也让她更加难以原谅哥哥，认为是他的离开才导致我变成这个样子……”
崖心低下了头，似乎在懊悔自己是那个雪上加霜，把本就破裂的亲情推向更加无法挽回的境地。
“乖了，这不怪你，也不能去怪你哥哥和姐姐，这都是为了生存必然的选择……”秦欢揉着她的小脑袋，崖心委屈地吸吸鼻子，努力压下又要流出的眼泪，轻轻地靠到他的胸口。
秦欢尴尬了一秒，还是轻轻怕着她的后背，给她一个支撑。
确实，一个有温度的拥抱，比千言无语都更能安慰孤独
“你说哥哥为什么要离开谢拉格，为什么又要设计圣女遴选，如果大家一直开开心心在一起……就算他不出手，姐姐也是会被选中的吧？”
崖心迷迷糊糊地呢喃着。
她这一直讲得口渴就一直把酒当水喝，虽然后面被秦欢换了饮料，但作为被银灰全方位保护的小宝宝，她哪里有酒量，神志已经模糊了。
“如果的事情谁说的准的呢？也正因如此，银灰作为你们的哥哥，他可不会用你们的人生去赌概率。他会扼杀一切变数，把认为最好的未来给你们……这就是他的初衷，你不要责怪他。”
“我就怪他，他丢下了我和姐姐……”
“可不曾离开谢拉格，希瓦艾什家族也很难复兴，对于你们会是更艰难的情况。”
“但一起抗……日子总能过吧？”
“太天真了，落后就会挨打，不自强早晚要吃亏，一个没落的家族，背后那些罪魁祸首必然不想你们获得喘息之机，毕竟仇恨的积累，这是巨大的风险……所以如果银灰始终循规蹈矩的方法，也根本经营不出现在的局面。”
崖心皱眉，她讲这些是想得到理性分析吗？不，她只是不开心，想有人和她分享，然后一起吐槽不靠谱的哥哥，以获得共鸣。
谁知道这个时候，却被站在银灰那侧的秦欢教育了，越想越气，挣扎着起来，叉腰道：“好讨厌，你和哥哥一样，满肚子的大道理……可我就是不听，你们这些无趣的大人，我不会拿你当知己了！”
秦欢仰头看着这个怒发冲冠的丫头，却完全不给她面子：“大道理你需要听，老人言也对你有益，尤其是现在的你只是叛逆少女，要如何去正确选择人生，你根本还无法自己做主。”
“我改变不了你们，还不能决定自己怎么活了？呸呸呸！”崖心更气了，怒视着秦欢却要找到他的不自信，却发现他宁定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你真的还不能。”秦欢缓缓开口，“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从生活各方面，你都还依仗着哥哥给你的帮助，大小决策甚至是错误，都有哥哥给你买单，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说不理别人，别人就是幼稚？明明是你根本还分不清情况，仗着别人的宠爱，做一个不负责任的叛逆少女，把自己置于危险当中，让别人对你牵肠挂肚……”
虽然很多时候都觉得她可怜，但真想想她的行为，秦欢却也觉得如果有这么一个妹妹，恐怕真的要愁死。
幸好，他是独生子女，没有过兄弟姐妹的烦恼……
崖心赌气道：“牵肠挂肚？你说哥哥为我牵肠挂肚吗？根本不会，他在乎的只是家族，哪里管我……”
“是么？那你有什么不满，当面讲好了。”秦欢向她身后虚点。
崖心莫名其妙地回过头，不由呀的叫了一声，酒瞬间清醒了一半。
原来秦欢见崖心喝得差不多了，自己的八卦欲望也满足了，怕有这么一个宿醉少女引来麻烦，干脆主动给银灰发消息，让他来接人。
别看崖心在背后吐槽得那么欢快无压力，但实际上她还是很怕银灰，毫无防备见到了他，立刻整个人都矮了好几头：“哥……你回来了？”
第231章 兄妹释然 ?
房间里，某人神隐一旁，把舞台留给了四目相对、一直无言的兄妹。
低沉的男声：“听说，你觉得我更在乎家族吗？”
少女从背后说坏话被抓到的慌乱，到豁出去只在几秒钟之间：“我……你……难道不是吗？”
“这家族，若你想当族长，我让位与你随时可以的。”
“那劳心劳神的事情，我才不稀罕呢！只是，若你不在乎家族，为什么要拼了命为它付出？”
“因为我比你们都大啊，所以这个世界，总是我先离去，不能再保护你们了……这时候一个强大的家族，会成为你们的后盾。”
“为了我和姐姐吗？你不要说这样的话，哥哥会活得很长很久……只可惜，你的这些心思，姐姐听不到，还因为圣女的事情埋怨着你。”
“我曾以为，那是她最想做的事情，可是帮助她完成之后，才明白她更在乎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你怎么能随便瞎猜呢？”
“可你们也没有告诉过我，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呀？就像这次，你讲出来了，就算是哥哥，我也不会强行劝阻你……不是么？”
“唔，好像……是的呀，你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霸道？”
“与其说是霸道，倒不如说，很多话不知道如何和你们开口吧……”
“那以后，我可以主动和你说些乱七八糟的琐碎事情吗？”
“当然，你是我妹妹，想说什么都可以，总比和陌生男人喝酒更安全。”
说到这里，银灰狠狠瞪了秦欢一眼。
这小子虽然主动联系了自己，把半醉的小丫头交了出来，但谁知道他是不是忽然良心发现。
银灰作为一个妹控，在从会议上抽身不顾一切赶回来的那个瞬间，他还是有强烈的危机感。
我的妹妹这么可爱，如果被占便宜怎么办.jpg
幸好，这小子还算识趣。
“谢谢了。”
银灰硬邦邦甩下一句，拉着崖心离开了。
秦欢哪里知道银灰心中上演了一万种可能，只觉得自己陪吃陪聊还陪着调节家庭矛盾，创造了兄妹两个直接沟通冰释前嫌的绝佳时机，这么可爱的人竟然还被凶，还有没有天理了？
还有没有？！
可惜，咱也不敢多问，只能说上一句大佬晚安，关好房门，准备休息。
……
……
走廊里。
崖心刚刚对峙时，看起来还算个正常人，这一开始走路，酒劲顿时上来了。
她只觉天旋地转，脚下无力，被扶着都不会迈腿了。
“来，上来。”银灰微伏下身子，示意她趴到背上来。
崖心自然而然地伸出手，环住他的脖子，趴在那对她来说是世界上最安全最温暖的脊背上。
银灰调整了一下姿态，走向电梯。
“其实你是很好很好的哥哥，我一直知道的。”
她把头枕在他的颈窝，轻轻呵气。
银灰被她弄有些痒，却也难得见她不顶撞自己的样子，略有愧疚道：“我很多时候也忽略了你的需求，看来养妹妹，可不止是好吃好喝就行，精神需求也得多满足。”
“哼……那是！”崖心得意，却也只一瞬间，很快又黯然起来，“我们还能互相依靠，姐姐在圣山上，却只有一个人……”
“她有神作伴呢。”
“哥，她要是始终不原谅你，该怎么办？”
银灰略作迟疑，斩钉截铁地开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她是我的妹妹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无论她怎么认为，都不会改变。”
银灰等了半天也没有回应，回头一看，才发现崖心就趴在她身上睡着了，一直摆出倔强、骄傲、独立姿态的小脸，终于放松下来，乖巧地贴着她，说不出的甜美可爱。
他用手指轻轻划过她长长的睫毛。
如果她一直这么乖，这么健康，该多好呀。
把崖心放在病床上安顿好，银灰轻手轻脚的出门，这才有空拿出之前打开了勿扰的手机，发现好几个未接来电，刷屏似的消息等着他去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