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炸雪之下 第183章

作者:废柴少女幽香酱

  “对不起。”六花突然莫名其妙这样说道。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想道歉些什么。

  “给我一分钟好了。”她又是让人费解的一句话,然后慢慢的合上了眼,口中吐露出来某种裹挟了歹倦和困顿的语调声音。“也许得两分钟,总之如果可以的话,请等我一会儿的时间。”

  她很快的恢复常态,却并非我记忆中的模样。就好像一辆汽车,锁上车门的同时还摇起来车窗,六花的身子行动,先我一步的走进了前面路灯下的光线里,光影交错下覆盖过来我的身前,旁边驶过的车子声音轰动。所有的让我头晕目眩。

  我们之间仿佛唯有了许久的沉默,只能一味沿着道路前行,六花在前面领路,抬头望时,早已走出来都市中心的建筑群,夜色中只有淡淡的树枝绰影,旁边海栏堤岸上的石柱铁链被海风摇着晃动,月色清晰的动人,却看不见几颗星星。

  她用左右脚尖替换踢着地上的石子,神经质一般跑很远处把偏离途径的石子重新踢回人行道,直到偶然中石子滚落进去下水道的栅栏板缝隙之中,这才怅然若失的低头盯着脚尖,身子久久不动。

  她说,“有时候我会尖叫起来,课堂上吓其他人一大跳,无缘无故,而且一有尖叫就止不住,又想笑又想哭,别人拿看怪物的眼神看你,自己只能浑身打颤。”

  说完她补充一句,“你会这样么?”

  我说,“不会。”

  “为什么?”

  “也许我精神失常的时候也能自己糊弄自己。”

  “什么意思?”

  “我自己也不懂。”我说,“按道理该是我这边罪有应得,我发疯发癫才对,但事实就不朝这个方向发展。”

  “或许是因为你是个大混蛋的缘故,你觉得呢?一个冷心冷面的混蛋,早就该上吊自尽。”

  “或许。”我说。

  六花突然冷笑了起来,“你又不知道?”

  “不知道。”我叹气。

  “那你知道什么?”

  我看着六花,“我知道你此时万分不快乐,你怨恨命运,恶心一生里遇到像我这样的人,幻想十花某天里突然良心谴责上吊自尽。我和十花姐做的那些事,你撞上那一次一定是恶心够了,然后你幻想那些我们两人间没被你发现的时间时,一定更恶心,更想我们上吊。也许别的死法也可以,是这样么?”

  六花默然,隔了一会方道。“也许你是对的,也许我真如你所讲的那样恶毒,自己作践糊弄自己……”

  我突然笑了起来:“我有说你不该有这些念头,或者你的这些想法不对么?”

  六花惊诧而又神色怪异的抬头来看我,她的脸颊铺陈在月光之中,已经看不见几年前那种娇脆轮廓的痕迹,眉眼中全是病态软弱的美,让人不禁哀怜。

  我只管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一点儿没错,我应该说下去。

  “来的路上觉着可能是你来着,但不可思议的是,一点都不担心。”

  “啊?”

  “知道最开始我如何想的么?”

  “请说。”

  “好像觉着没什么大不了,或许只是一瞬间中……,你可曾幻想过我们再次见面时?”

  “啊?”

  “有想过自己并未做错什么?”我说。

  “并未做错什么?”她沉默,一种仿佛突然被利剑斩断瀑布流水那样猝不及防的沉默。

  “我是说我脑袋里的想法,想着从头到尾自己也没做错什么,没什么怪异,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互相表白的交往过程,你可记得我们之间有那样的经历?”

  “啊。”六花茫然摇头。

  “并且说,从头至尾,和你之间关于性的事情也一概没触碰那份底线,可就是……”

  “你这么想?”她询问。

  “不是经常,偶尔会有这样念头。”

  “为什么?”

  “因为这样或许才好受。”

  “因为这样才好受?”她一个人走在前边悄然低语,“因为不这样就会痛苦么?”

  “不大舒服。”

  “想让我原谅?”

  “”无所谓,倒是你自己能走出来更好。“

  “为什么要走出来?“

  “因为痛苦,六花你不该承受的痛苦,必然要抛弃下来。“

  “为什么觉着我不该承受呢?“

  “因为我的错。“

  “嗯,你的。“她点头,但却是另有所思。

第三百一十二章 有些时间中的渐次重逢(四)

  我们最后穿过某个径路,天上快要乌云落雨,又是有风。我在后面看六花的身形,她的衣襟在风中摇曳,像是某片丢落此处的塑料袋子,残损而又装了一袋子杂七杂八的药。

  出了路,在浅水湾那边碰上卖关东煮的铺子,只坐三五人的大小,掀开洗的退了些分颜色的店帘,走进去柜台的前面,到了高脚的木制椅子上坐下,我跟着坐定。六花随性点了几个,然后把菜单推给我,我摇摇头,她看起来不怎么惊奇。

  店主人给我们送上来清水,六花双手握了水杯在手中捻转,双目注视着,我不知道她从之中看到了什么。

  但她还是转过身来看我了,她说,“你愿意听我说话么?”

  我那时候弄不清任何自己和六花的想法,于是我说,“我在听,这会儿不就在听着你说么?”

  “你什么时候开始察觉是我?”她说,“那些信。”

  “今晚之前都没有。”我说,然后摇了摇头,“只是隐约有怀疑是你的感觉。”

  “也可能是别人?”

  “可能是恶作剧。”我说。

  “当然是恶作剧。”她说。

  关东煮送了上来。

  她盯着面前的餐盘发呆一会儿,谈话停止了下来。

  她说,“我真的受够你这种态度了,既然知道是恶作剧,谁叫你过这边来的,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耍弄很有趣么?我还以为你已经够厌烦了,你究竟要怎么样。”

  “可能是那些信还在过来。我说。

  “那也是你爱管闲事,大不了拆掉信箱不行?“

  我摇头。

  “把信箱拆掉。“她说,好像没注意我的否定,”何必来惺惺作态可怜我。“

  我没回答,我在那里坐着,手捏了关东煮的竹签把食材从上面剥落下来叠放在盘子里,继而推到六花面前,她继续说着。

  “不过你觉着自个儿做了亏心事,负心事,毫无羞耻的对我做了这些。”她说,“或许一开始接近我的目的就是做这些,一开始是不是?”

  “不是。”我说,“我保证不是。”

  “一开始不是,但后来是那样了,你和十花,你们做的真好,缜密而又细腻的掩饰工作,我被你们瞒了多久呢?一周?一个月?五个月?一年?从我不知道的原因和经过中开始,你们开始一切工作,真值得所有人骄傲。”

  她说,“这会儿你想从我这里找救赎来了么?同我道歉,满嘴讲对不起,然后让我原谅你的所作所为?不可能,没可能。就因为你同我道歉了么?,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你让我变成这样,覆水难收,我永远忘不掉那些难熬的日子。”

  她说,“我是变了,好多的变化,周遭的事物也在变着,我甚至需要原谅掉十花,我要喊她姐姐,因为她为了让我上学放弃掉好多事情。于是我们可以在周末里坐一张桌子上吃饭,我要掩饰所有的伤疤,属于我自己的悲剧,然后吃她做的食物,我吃番茄,吃青菜,为什么要吃那些,我明明已经受够了。”

  她说,“我真的受够了,你知道么?我有想过你和十花两个人一同死掉的场景,怎么死掉都好,病死,染上臭虫疫,从楼顶十花拽着你跳下来。你们两个摔碎躺在一起,你们不是喜欢那样么?干脆永远躺一起,反正你们不介意那些。“

  她问我,“和我在一起算是一个悲剧么?“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是抑或否都只会让她厌倦,她不想再听我讲这些了。

  她继续问我,“你为什么不回答。”

  “我在听。”我说,“想听听关于你的。”

  她漠然的坐在旁边,关东煮的热气升腾上来,雾气把我们之间的距离分隔开了。

  她说,“就当是对我一个人表演的悲剧吧。”然后她突然莫名笑了出来,“我想一个人无牵无挂的从所有人眼前消失然后生活下去来着,嗳,我那样想了两年了,可是突然有你的消息来烦我,你干嘛这样突然来烦我。”

  她说,“你知道么,我所有得到关于你的消息都是你如何过的好,你如何的快活日子,等你再看看我,好好看看,我这个样子。好像是我罪有应得,我是个大混蛋,我活该这样一辈子生活在痛苦和消极里,但我生活的怎样,什么都无所谓了,我已经自己停止了自己的生活,你们的生活走动,我的还是止步不前,我有什么理由去怨恨你好好生活呢?我没有理由,但我偏要怨恨。”

  “你听到我的消息么?”我说,“我的哪些?”

  “我不想说。”她说,“那些事情你知道,我知道,我再讲一次恶心自己?你是不是真的认为我有一点点的大度吧?”

  “对。”我说,“你说的对,我不该让你讲那些。”

  我们交谈的声音不大,但还是引来了店里帮工的注目,他望着我和六花的位置,或许猜想我们是犯了别扭的情侣,六花注意到我的目光看过去,表情忽然昏沉下来了,她把视线投向我,冷飕飕的。

  然后她从座椅上站起来,剩下没煮好出锅的关东煮似乎也不打算要就准备付款离去,店主以为是口味之类问题,说给我们免单也不听。她带着几分粗暴,从那里要立时走掉,目光同时拖起我来,硬生生要拽了我一同出去。

  月色并不曼妙,勾勾的月影像是古代刺客么藏身于衣摆里的精刀,一抽出来便寒气四溢。又有冷风吹过来,从大腿一直卷到肩膀上都瑟瑟不止。云隐缭绕,星光与地上的各式灯光重叠在一起,只见行道两边的灌从中,寂寥中挂着绿色和黄色,周遭的车声隐约传耳。

  “怎么啦?”

  “我要回去了。”

  “觉着难过么?”

  六花身子似乎一下子在风里冻僵了。

  “我要回去了。”六花悄悄地把脸附进去双手中。

  “回家里去么?”

  “住的地方,本来准备吃完东西就回去。”

  “东西不是还没吃完么?要我进去帮你打包?”

  六花忽然把脸从双手中抬出来,带着有些激慨而又方寸大乱地语气在我前面喊:“要你管?要你管!”

第三百一十三章 有些时间中的渐次重逢(五)

  喊过之后,即使再怎么讲,六花也坚持立马要回住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