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废柴少女幽香酱
“留六花一个人在日本生活么？”
“对，没办法带她走，即使能带走也再不愿意了。”十花说，“我受够那种麻烦了。”
我无言以对，只得张着嘴巴盯着她。
“那个时候也考虑过是否要去来着，一个人呆的时候想一想，趁着有机会去言语不通的地方走一走，什么事情都可以抛诸脑后，再说，拿意大利作为目的地，再怎么也会很有趣吧。”
“所以你就到意大利那边去了么？丢下六花那个孩子不管。”
十花笑了笑，走在前边回头来看我，然后对我说。“哪有那么简单，再说，要是去了那边，这会儿你又怎么会在这里找见我。”
“行程出了什么差错？”
“谁知道，要是行程出差错就好了，再等上个五六天甚至半个月都成，根本不是那样的问题啊。”
“哦？”
“还是因为六花。”
我看着她。
“去意大利的事情走之前同六花讲过两次来着，第一次刚说两句话就从我面前跑掉，只能等着她去洗澡的时候，堵在浴室的门口，一点一点的全部讲给她听，说是同她讲，其实就只是自言自语的说了我要一个人离开日本，会把家里的储蓄留给她，以后就是她一个人生活这么多了，至于一个人怎么生活，那点少的可怜的储蓄到底能支撑她生活多长时间，我一概没考虑过，没那个心情了，心想着听天由命好了。”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转折？”
“我收拾行李的最后一天，第二天下午就要去赶飞机了，于是前一天晚上最后的在家里做了一顿饭，喊六花吃的时候依旧是不吭声，我一个人就去收拾行李，大概夜里快到十二点钟，我把行李叠放在房间角落里，洗了澡回来准备休息的时候，那孩子那些天里第一次进来我的房间了。”
十花嫣然一笑的看过来。“我去浴室前顺手关掉了房间里的灯，所以刚从浴室回来进到卧室的时候，在开灯之前，一瞬间完全没注意到六花已经进来的事情，那天晚上没有多少月光，房间里面漆黑漆黑的，我还在墙上摸索电灯开关时，突然注意到房间堆放行李的角落里，影绰绰的立着一个人形，房间里静的厉害，我再仔细看时，那边人形的心跳也顺着空气跑过来。”
“一开始的反应自然是恐惧，嗓子里有东西要喊出来的那种程度，但对方没有任何动作，所以稍稍心定，再籍着从客厅里跑进来的微光分辨下来，很容易就发现是六花了，毕竟是自己的妹妹，身体轮廓肯定熟悉过头，她就站在那里不动，除了心跳声外全部融入到黑暗中来。”
“六花站在你的房间里么？”我询问。
“差不多就是那样。”十花说，“我喊她，“喂，六花，怎么了？”也完全没反应，只能是打开来灯。再看过去的时候，她变了姿势蹲在那堆行李当中，本来就瘦小的身子缩了一团在一起，跟受了刺激的刺猬一个样子嘛。”
“我一直走到她旁边去，问她到底怎么了也不答话，只是在我讲话时候会仰起脸来呆呆望着我，那眼神空洞的厉害，虽说一双眼睛睁着，但任何人一眼都能看出来什么都没有被从眼珠中看进去。泪痕顺着脸颊一直流下去脖颈。”
“没办法，自己妹妹这个样子不能不管，就顺着腿弯把她抱起来，六花的身子很轻，抱起来的时候身上有很重的汗味，好像刚跑完马拉松大汗淋漓的味道，但身上到处却又找不见料想的汗渍。”
“一直把她抱回她自己的卧室，又找来湿毛巾给她擦了泪痕和额头，那股汗味还是很明显，想着或许应该喊六花洗个澡来着，但终究没有说出来，于是给她盖好了被子，就准备转身回去之时，那孩子突然伸出手来抓住我了。”
“那时候她的意识或许还是没怎么恢复过来吧。”十花说，“我回头看时，她从床上坐起来紧紧抓着我的手，那只手攥的发白，我也被握的生痛，六花就那样又开始一动不动，眼睛中还是如同最开始一样好似被什么不透明的膜盖住，但整个人却开始讲起话来。”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姐姐。”她就一直用那种突然变得沙哑的声音，不断看着我重复这句话，尽管我连她眼神之中是否真的看到了我都心存疑惑。然后泪珠又顺着之前的轨迹留下来，我帮她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从这里决定不再去意大利了么？”
“去不成了啊！那天夜里之后的时间，就一直抱着她听她讲出来这一句话，躺在床上还是继续讲着，然后身上的汗液津津的流出来，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又抱着她去淋了浴，给她擦干净身子。回到床上后她还是同我不停的道着歉。说到底，这孩子究竟做错了什么呢，那个时候我心想，她一定因为自己这个姐姐的作为害怕极了吧，本来就是缺少别人怜爱温存的小猫，偏偏叫我这人给毁掉了她的一切。”
十花从故事里停止下来，看着前方。
“我觉着还是有必要同你告知一下才好，那天晚上之后，六花的性格就大变样了，一夜之间，彻底变成了我原来期待中的那种懂事小孩，没有任何需求，也不会同我要求什么，什么都可以，我提出来的什么意见都接受，每日里除了学习看书外就是安安静静的呆着，有时候身心呆在房间里可以安静呆上一整天。”
“我不知道这种变化到底是好是坏，心里自然怪怪的怕，但她告诉我没关系，如果能因此让我少点负担，无论她怎么样都没关系。”
“那瞬间我就明白了，原来的那个六花再也找不见了，但无可奈何，我没有去意大利，自然还要生活下去，打别的工，赚钱，因为已经高中毕业，所以打工的时间可以更加充沛起来，我想同六花弥补些什么，思索前后意识到她需求的不再是我能给予她的那些，她什么都不需求，我什么也给不了而已。”
第三百零四章 夏日落（九）
十花停下脚步，深深吁了口气出来。
“现在留她一个人在静冈上学，平时有时间会回去看看，照顾照顾她。”
“没让她在你身边么？”
“毕竟六花还要上学，而且，我一个人实在不愿意去面对她现在的模样。”
我想象六花一个人呆房间里，然后早晨出去上学，晚上到时间再赶回来空荡荡的家里。
“还会去看海么？”我问。
“海？为什么看海？”
“就是六花自那之后还会再去海边么？”
“去哪里，想不起来。很少出门来着，出门也是各种不得不出去的原因，海边很少去，再去没去过都说不定，为什么问这个？”
“偶然想到了。”
听我如此说，她静静点头，我们继续沿着柏油路走下去，要是路过在这地方罕见的商店橱窗，便两个人一起堆过去脑袋盯着好一会儿，到底要看出来个什么名堂自己也讲不清，如此反复下又谈了好些无关的东西出来，活像两个人之间对剧本的语言交谈。
快到夜里十一点的时候，路边的灯光突然彻底的熄灭下来，我吃了一惊，她好笑的回头来看我，“别见怪，小地方的路灯，过了十一点都是要打瞌睡的。一路上的路灯全部在夜里打瞌睡，以前见过这样的情形？”
“连路灯们罢工，拖着灯柱身子回家睡觉不来上班的情形都见过好些次。”
十花合起来手掌，旋即放在嘴边呼两口气，然后回过头来看看我，莞尔一笑。
她讲明天还要上班，所以这会儿得回去了，我本来打算叫出租车给她，但这个时间，在这种镇子里，出租车半个小时都不能赶来。于是同四叔的司机发了消息，他还没睡下，正好也在附近晃荡，我引着她过去上车，问清楚了住的地址后发车，车子驶动起来。
“好久没同人讲这么多的话了。”她说。
我说自己也很庆幸有机会聆听到这些。
车上的剩余时间多是闲聊，因为司机的存在，只是简单聊到了她的工作，这里的天气之类的话题，她的情绪不稳定，可我也无计可施，只能故意的避开来一些话题。
车开到她住的地方，是栋公寓，十花刚准备下车，坐驾驶座的司机突然开口询问她住在几楼，十花莫名中答复了六楼的答案，司机迟疑看我和十花一下，然后说时间已深，建议我还是送十花上去六楼的好，这里的公寓连个保安都没有，走廊里要是碰到不怀好意的人也是相当危险。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陪十花下去，两个人沿着路走进去大门，外面突然传出来车子驶动的声音，再往外看时，司机已经开着车先离去了，我只能尴尬的朝十花笑笑，她继续沿着楼梯走，电梯据十花说坏了有一段时间，我们一直爬上去六楼，到了十花的公寓门前，她从裤子口袋里伸手摸索出钥匙，然后对我转身笑了笑，说今晚聊得很开心。
我解释说大半时间都是我在听她讲话了，希望她不会反感才好。
她对我的回答站在门边想了一会儿，随即摇头否认，“晚安。”她说，然后钻身进去门内，留下一条过一人的缝看着我。
“晚安。”我说，“祝你以后生活舒适。”
她深深吸一口气，说，“那司机已经走了，要怎么回去住的地方？”
“总归有办法的。”我说。
“何种办法？”
“何种？反正能回去就是。”
“喂，彻。”她在门里说，“可以邀请你一次，进来坐着，喝点东西么？”
“也许。”我说，“不过已经到休息的点了，还是早些睡觉。”说罢准备就此离开，突然被门内的人拽了进去。
她从冰箱里翻出来卷松饼，随后真如她所说端上来茶饮。她自己开了威士忌，卷松饼和酒精一块儿送进去胃里。
“不喜欢这里。”她说。
“是么？”
“哪有人喜欢监狱啊。”
我点头。
“男朋友的事情也是骗你。”
“没有冷库管理员么？”
“有来着，是个快四十岁的大叔，不过对方真的询问过我的联系方式来着。”
“是吗？”
“是的。”
“如今可有喜欢的人？”
“有一个来着。”
“女孩子？”
“自然是女孩子。”
“对方也喜欢着你么？”
“或许。”
十花点点头，吃掉所有的卷松饼后，她坐过来我的旁边盯住我的眼睛。
“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都行，下周开始之前回去就好了。”
她沉默不语，好一会却又说，“还是早点回去，没什么好玩的地方。”
“嗯，你呢？什么时候回去看一次六花？”
“运气好的时候吧，或者等星座上显示该做这些事情了。”
“相信星座么？”
“因为运气不太好啊。”十花说。
“对了。”她拿着手指在手机上翻找，然后连同整个手机递过来，“这个给你，说不定往下会有用。”
屏幕上显示着一处邮箱地址。
我点点头，掏出自己的手机来对比记下。
简单洗漱后我们躺下，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两个人都是相互背身，和衣而睡着，然后是许久的沉默坍塌下来。
“嗳，明天早上怎么回去？”
“喊司机过来吧！”
“可以么？”
“没关系。”
耳边传来窸窣声，她缓缓翻了个身，额头抵触在我脊骨上。我感受到她的身体瑟瑟颤抖。
“还记得当初的事情么？”
“记着啊。”
“会害怕么？”
我摇摇头，不知道她是否看到。
“我常常担惊受怕来着。”
“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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