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万水星
六、衰败
在留观室里吃完盒饭，把伊丽莎白交给四名终高医同伴后，无衣走向保罗所指示的楼层。
自己手机还留在密瑟尔那里呢，要跟她即刻联系上也不现实，只能依靠血誓戒指来有限地彼此沟通。
可保罗最后说的那句话却让无衣很是在意，密瑟尔带来了一个病人，比伊丽莎白还难搞定的病人，但是很奇怪，密瑟尔为什么会带个病人过来呢，她不是循着保罗在网络上搜集到的残缺碎片信息去曼哈顿医院了吗，为什么会突然玩这么一出？
无衣很了解密瑟尔，她其实很单纯，没什么花里胡哨的想法和操作，不会说绕来绕去一大堆，更不像无衣这样多虑乃至于多疑以及搞些骚操作。
手术衣已经换成了平时的休闲衣装，可无衣刚从电梯门里走出，打算看看眼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时，站在门口等待的却是另一个人，“……哟，晚上好。”
眼前这个上半身穿英雄协会冬季制服下半身穿棉裙棉袜的少女朝自己打招呼，还围着一只围巾，无衣愣了一下，眼睛一花，差点没把她给认出来，“流星？你怎么在这？”无衣惊讶地眨眨眼睛，说道，“你不是在约克城协会部门那边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
流星默不作声地朝无衣递过来她的手机，无衣接过，困惑地看向屏幕，愣了一下，“英雄协会紧急出勤记录……任务ID，7000161……？”
“这不是我的ID吗？我什么时候让流星你——”
话说到一半，无衣的声音戛然而止，流星看出了无衣内心所想，拿回手机轻轻点头。
“没错，密瑟尔用你的ID联系了约克城分会，用你的权限直接指名我紧急出勤。”
“可是密瑟尔干嘛要让你紧急出勤？她遇到危险了吗，可我没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她没事，好得很，只不过她找到了一个可能会让你瞠目结舌的家伙。”
会让自己瞠目结舌的家伙？
流星越说无衣越是糊涂，完全弄不清这丫头想说些什么。
密瑟尔会用手机呼叫流星支援这就已经很离谱了，她一向单打独斗惯了，连沐风的支援都很少要，更别说是呼叫流星去支援，除了自己以外，没人跟得上她的【世界】，在静止的时间中密瑟尔没有队友，也绝对不会有人能与一个时停者打出有价值的配合，……或者说，她让流星去那里有更深层次的意义。
无衣摇摇头，抛弃无用的想法，定睛与流星对视，“密瑟尔现在在哪，她也过来了吗。”
“就在那边。每一间协会的设施都给空间能力者准备了专门的封闭房间，只有相应的灵能者才能进出。”
听到流星做出的极其自信的回答，无衣深深地感慨了一下她这世界顶尖的空间能力者是确实有排面，便朝流星伸手。
空间扭曲的短暂鸣响在耳边划过，下一秒，无衣站在一间同样明亮的一尘不染的病房内，非常宽敞，有类似手术室的层流换气系统，空气并不会闷，反倒比任何地方都要干净，密瑟尔就坐在换气扇边上，看见无衣与流星出现在室内，连忙站起朝无衣走过来，“无衣！你脸色看起来好像不太好……？”
“没事的，手术的时候用力过猛，不会有影响。”
无衣摆摆手说道，密瑟尔依然有些担忧，但无衣都这么回答了，她也无话可说，就当无衣真的没事。
三人一齐看向这间为空间能力者专门设计的全封闭房间里唯一一张病床，病床上躺着一具全身被污黑凝血给覆盖的……生物？还是一具尸体？无衣居然一时间没能辨认出来，它甚至没有一个合适的人形，还散发出连空调都没办法排除的腐烂臭味，无衣慌忙戴上包里的口罩，但依然无法阻挡那股臭味冲进鼻腔，怪不得密瑟尔会捏着鼻子坐在通风口，无衣第一时间戴上了口罩都觉得臭，她这对气味相当敏感的血魔自然会觉得臭不可闻，甚至她能忍受这股臭味坐在这里已经很不错了。
“这就是你带回来的‘病人’？”
无衣皱着眉头说道，密瑟尔无奈地摊手，“没办法，要不是他身上可能有逆转整个局势的秘密，我才懒得把他带回来。”
说完这句话，密瑟尔转头看向那已经腐烂到快要看见骨头的“病人”，说出足够把无衣下巴给惊掉的话：
“……可能无衣你不太信，但你应该见过他，还跟他说过话。”
啊？
这句话给无衣整懵了。
什么叫自己见过他还跟他说过话？无衣可不记得自己说过话的人有哪个可能变成这个模样，更别说还被密瑟尔给捡到，更更更不可能让她呼叫流星来把他带走。
沉吟片刻，密瑟尔也不想再卖关子，看向那具浑身都被污黑血块给包裹其中的尸体，说道，“他是文森特，【赤塔之主】文森特。”
……
……
“什么？！”
“你在开玩笑吗？你告诉我这个……这个像臭水沟里捞起来的家伙是个初代种！？”
“文森特？你说的是那个文森特吗？还是说这只是某个同名同姓的可怜家伙？”
当无衣与密瑟尔把这个消息说给留观室里的几人时，得到的回应如上所述。
无衣也没法回答同事们的疑问，转头看向身边的密瑟尔，用手肘戳了戳密瑟尔的肩膀，示意她说点什么。
伊丽莎白这会儿已经从麻醉状态醒过来了，密瑟尔和无衣代替了四名终高医同事坐在留观室的病床边，一边照顾还迷迷糊糊的她，一边看着围在那座让流星临时从ICU里瞬间移动上来的监护床旁的终高医们，密瑟尔说道：
“他就是如假包换的【赤塔之主】文森特。”
“因为一些原因……他被人往心脏里打了一发秘银子弹，又因为他在自己身上进行过某些不为人知的魔法施放，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众人尽皆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他们看向这浑身都被秘银侵蚀的腐烂躯体时，谁都不敢想象这居然是曾经高高在上的血魔初代种，魔界仅次于龙族皇室的顶尖贵族。
他为什么会沦落到被秘银子弹打穿心脏的地步？也许这之中藏着更多秘密。
“那么，我们又有一个新的课题了，”无衣轻轻说道，“我们要怎么才能——把他救活？”
七、大会诊
文森特还活着，这件事本身就是个奇迹。
秘银之于血魔，甚至之于所有以灵能脉络为基础的魔界生物，就像氰化物之于人类，而且毒性还要更为猛烈。
这种由银加工制成的物质拥有极强的灵能阻断性，可以阻断灵能在秘银内部的流通，但却有着近乎超导般的导电性能，又可以被【锻铁熔钢】这类金属控制能力给片面地役使，被广泛应用于武器以及精密仪器内。
拿血魔来说，一旦血魔接触到秘银或是银，它们的皮肤会首先抵抗这二者带来的侵蚀，血统越是精纯抗性就越高，就像当初被银弹打中的密瑟尔，她身为真祖的血统就为她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甚至来得及让无衣给她进行完美的手术。
而文森特就很倒霉了，首先，他不像密瑟尔那样挨的是普通银弹，无衣从密瑟尔口中听说了当时的场面：
绝命傀儡【无暇】掏出了一把陈旧的英雄协会特制款左轮手枪，用那把手枪里的子弹打穿了文森特的心脏。
按照现在这情况来看，当时击发的子弹绝对是高纯度乃至原子级秘银没得跑，而那种纯度的秘银一旦被扎进心脏，立刻就会随着血液解离并遍布全身，进而引发最为关键的反应——灵能阻断。
魔界居民的身体大多以灵能脉络来流转全身，就好比人类身体内流淌的鲜血，为身体供给能量，当然，虽然魔界居民对氧气其实没有硬性需求，只不过有氧气的参与可以使灵能供应链更完善，总体来说还是离不开呼吸，所以才会同时有灵能脉络与血管心脏的双重循环系统，只有住在大陆东边的精灵们才完全依赖灵能和魔力而存活。
秘银所阻断的就是这种能量交换的过程，进而引发严重的器质性功能缺失，最后导致的就是大范围的器官坏死与腐烂，连灵魂都会被一并消灭。
但重点依然没变，文森特还活着。
.
“被秘银子弹打中心脏，他全身只剩下骨头和部分脑神经还算完整，但这些东西根本不可能保住他的灵魂，更别说是保持‘生命’。”
“他身上到底经历过什么？还是说，这就是魔法的力量？”
保罗与柳木站在这架ICU特别看护病床旁，和无衣一样戴着严实的口罩，即便如此都巴不得把通风口的风扇给开到最大，甚至想给这病床加个盖。
被秘银侵蚀后的腐烂部位发出令人恶心的气味，密瑟尔带着伊丽莎白退避三舍，全靠丹妮尔用念动力隔绝了气味才勉强接受与文森特共处一间留观室。
无衣站在床尾，凝视着这摊逐渐腐烂却又依旧保持着“活力”的烂肉，紧皱眉头。
密瑟尔说，文森特是被琼道尔与红桃Q所杀，夺取了所有与魔法有关的道具，而约克城风暴的神秘消失也能印证她所看到的确实是真实事件，并非虚构，可是琼道尔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杀掉文森特？这无异于杀鸡取卵，对于初代种数量已经岌岌可危的血魔来说，目前并未有其他准初代种可以晋升为初代种，死一个就少一个，这样折损战斗力也要保住某件事绝对是下下之策。
琼道尔可不傻，作为能目视未来的强大灵能者，他的心机比任何人都要深沉，连无衣都能轻易看出的事情他绝不可能想不到，无衣甚至怀疑文森特是不是被安放了什么炸弹，难道琼道尔故意让密瑟尔把他带过来然后再伺机引爆一口气把终高医和人类英雄们给一锅端了？
尽管并未查看到有其他任何危险的东西，无衣依然有这种想法。
“……总之，我们来讨论一下，怎么才能把他给救活。”
抿着嘴思索了半天，无衣从嘴唇间挤出这句有如天方夜谭的话。
柳木第一时间摇头。
“不可能。我们现有最先进的技术都无法实现对这种——这种‘身体’的抢救，更别说是救活了。”
他对“身体”的措辞有着些微的抗拒。
无衣看在眼里，却也同样无可奈何。
即便在巫妖公司的帮助下，人类医学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发展速度，但也依然无法实现对人体的完全重构，似乎这种技术在“世界”层面上被施加了某种限制似的。
人类可以制造出器官肢体，只要有钱，全身每一个器官都可以更换，甚至可以请无衣这个【摩伊拉】去进行灵能介入层面的器官重塑，但就是无法做到全身规格的重构。
换句话说，就算他用魔法吊着最后一口气，以目前最先进的人类医学也没办法治好文森特的超重症秘银中毒。
这是绝症。
保罗站在一旁，同样无奈地摇头叹气。
他是人类医疗器械最主要的设计者之一，连他都毫无办法，到底有谁能救得了他？
无衣轻咬下唇，眉毛拧成麻花。
文森特明明掌握着琼道尔和红桃Q的秘密，他就摆在自己面前，可自己却没办法从他嘴里得到这份秘密，这比单纯放具尸体在自己面前还要令人绝望。
“我说——不至于这么沮丧吧？”
另一个声音响起，三人回头，看向正佩戴口罩走过来的布里德利希，终高医【虎口钳】，器官重构外科大师，也是心脏与肌肉塑形术方面的头号专家。
这雄壮的西国人走到无衣与柳木身边，与保罗相视一眼，四人一齐注视这具——“尸体”。
“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无衣你们愿不愿意听。”
“说吧，不过我觉得想法已经很有限了，这放给布里迪你自己都没法做，更别说我们。”
柳木做出非常客观的回答。
但布里德利希却在口罩底下咧嘴一笑，“我当然那这个没办法了，但你们忘记了吗，不是还有一个在这方面有着相当深厚造诣的家伙吗。”
“……哎？”众人轻咦一声。
“你在说什么啊，我可不记得有人能把一个已经是半死人的家伙给——”
无衣下意识地说道，可说到一半，末尾语气忽然上扬几度，猛然瞪大眼睛。
等等！
布里迪说得没错，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瞅见无衣恍然大悟的表情，布里德利希自豪地挺起他手术衣底下壮硕的胸肌，说道：
“我们现在就可以联系她，如果可能的话，还能顺便把另外一个家伙给叫过来。”
“——【剖骨刃】贝尔丽丝，【除颤锤】莫洛托夫。”
“这会是前所未有的，七名终高医的会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