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万水星
四、豪赌的筹码
“就这么放她离开，你难道不怕她真的把文森特给治好吗？”
鲜血宫殿中，赤衣白发的初代种轻声说道。
琼道尔站在绘画着阿佛洛狄忒的落地琉璃窗前，双手负于身后，头也不回地给出回答：
“怕？我为什么会怕？”
红桃Q眉头皱紧，翘着二郎腿的双腿轻轻放下，在鲜血圆桌前坐直身子，她对琼道尔这不屑的语气相当不满，摆正姿势，义正言辞地质问，“我在跟你认真说话，琼道尔。”
“秘银子弹确实可以对我们血族造成致命的杀伤，但你我都知道，到了初代种这个级别，秘银只能侵蚀身体无法侵蚀灵魂，更别说是文森特，”
“他在两千年前的星界漂流中获得了与那位骨巫妖对话的机会，他用一千五百年的时间搜集材料完成了那堪称传奇的魔法——九阶法，【莱莎·巫妖转化】，他现在是一名准巫妖，绝非一枚银弹就能杀死的家伙。”
“况且他知道我们的所有计划细节，这是当初你与他订立血誓时的附带要求，”
“你所谓的【拉克西斯计划】在他超强的记忆中已经沉淀了下来，他可以轻松说出每一个节点的目标，甚至聊我们要去申城这件事都知道！”
红桃Q越说越激动，就差一拍桌子站起来了，“你不是号称魔界最强情报机关的首领吗？你明明有机会用六发银弹将他彻底杀死，为什么要留下这么大一个祸根！”
“…………”
琼道尔凝望着琉璃窗上出浴的阿佛洛狄忒，沉默不言。
赤衣白发的初代种一撇嘴，从齿间轻嗤一声，蔑视般昂首，向琼道尔投以愤怒的视线，“说话啊，琼道尔，平时你不是话那么多吗，一副世界为你所掌控的高高在上的模样，现在呢？怎么又哑巴了？”
“……要是我说，‘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你会做出怎样的表情呢，茱蒂丝。”
琼道尔唤出红桃Q的真名，回头，眼中带笑。
鲜血宫殿中死一般的寂静。
而后，红桃Q身上的灵能毫无保留地释放！
心灵异能【红心女王】，发动！
从空气中浮现出无以计数的血色利刃，刹那间遍布琼道尔周围，将每一寸躲闪的空间都给充盈，随之升腾的还有粘稠度增加数倍的空气，灵能几乎要在空气中以液态呈现，琼道尔被利刃与粘稠的空气给禁锢在其中，但他脸上的笑意却依旧不减，毫无惧色，转身正视着坐在椅子上杀气毕露的红桃Q，“【红心女王】，何等强大的力量。”
“你不仅拥有伊丽莎白的【绝命】，甚至还同时掌握了【空间置换】与【深层气压】，就算你这时候掏出来霍华德的【王权】我也不会觉得惊讶。”
“但我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你看起来气势汹汹杀气四溢，但你不会杀我。”
“你就这么确定？”
红桃Q打断琼道尔的话，冷冷地说道，利刃与粘稠的空气逼近一步，几乎要刺入琼道尔的皮肤，只给他留出脸的空间，让他能与红桃Q交谈，“这里是我的鲜血宫殿，而你的心灵异能并不能为你带来强大的战斗力，你也没有从我手下逃离的能力，你拿什么跟我斗？”
“就凭你无聊的‘未来预知’？……哼，说它无聊还真有些小看了它，我承认那是足以与【世界】乃至于伊丽莎白新获得的【鲸落】所媲美的强大力量，但你的本体并没有从它那得到任何增益，你只不过是个比不用魔法的文森特稍微强一点的家伙罢了。”
“要想从我手底下逃脱，你确定你不是在说梦话？”
琼道尔丝毫不为所动，笑着凝视红桃Q。
看见他这欠揍的自信表情，红桃Q就很想照着他的脸呼上去，给他来两巴掌。
红桃Q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的【枭】能目视未来，这一点不假，但现在主动权完全在我手里，即便你看见了未来也无法改变，我随时都可以像杀死野兽一样把你刺成海胆，而你无法抵抗。”
“……再说回我们刚才的话吧，”
“我看到了你的背叛，琼道尔，”
“就像人类世界流传的故事那样，你可以轻描淡写地撕毁血誓背叛同盟，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在本可以彻底将文森特毁尸灭迹的时候放他一马，是为了以后在我背后捅上一刀呢？”
她说出心中所想。
文森特当时已经是死路一条，只要文森特让自己的绝命傀儡给他补两枪，这名已经半步化为巫妖的强大法师就会就此死亡，而一切与【拉克西斯计划】相关的情报都会随着他的死去而彻底中断。
就算源无衣强到能把伊丽莎白给完全康复，再让伊丽莎白以【鲸落】复活文森特，也无法得到他脑袋里被秘银给全部侵蚀掉的情报。
但是，琼道尔没有当场杀掉文森特，反而联系了英雄协会，直到刚刚才告诉自己密瑟尔居然旁观了整个过程，甚至看到以及认出了自己最完美的绝命傀儡，光是这一点，红桃Q就有足够的理由杀掉琼道尔这个背叛者。
一旦密瑟尔将这个情报转达给源无衣，再由源无衣转达给源无心，那么自己就算插上翅膀也绝对逃不掉源无心的追杀。
琼道尔轻轻笑着，朝愤怒的红桃Q说出一句话，“拉克西斯计划的最终阶段，你想知道是怎样的吗？”
“克洛托纺织命运的丝线，拉克西斯牵引丝线，而阿特洛波斯切断这条命运的细线。”
“这三位命运女神合起来的名字——【摩伊拉】。”
“弥赛亚计划宣告失败，而我们逼迫源无衣与密瑟尔回归魔界的方案也没能起到预定的效果，那么，我们何不试试让这条命运的丝线‘逆转’回来呢？”
“…………你什么意思。”
红桃Q敏锐地嗅到了琼道尔话中的深意，为之一愣，警惕地看向他。
琼道尔笑着站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就是他展开这话题的时刻，“这就是拉克西斯计划的最终目的。”
“从一开始，所有纠缠纷争的丝线就缠绕在源无衣这个‘摩伊拉’身上，既然我们无法决定摩伊拉会如何编织这张命运的巨网，那我们就从源头来收拢，来一场前所未有的伟大计划。”
“我们掌握了文森特为他自己施放九阶法所准备的所有东西，我们掌握了整座赤塔的魔力，又得到了来自源头的克洛托，那我们为什么不借此机会——掌握这个世界的本源呢？”
琼道尔露出充满深意的笑容，“风会吹拂，雨点会落下，太阳照常升起，而我们的一切……都聚焦在这张赌桌上。”
“这张完美‘无暇’的末场赌桌。”
五、手术台下
晚上七点。
在垫脚台上站了四个小时的无衣终于解除了手指与伊丽莎白身体之间的接触，灵能细线从指尖退出，汗水把手术衣都给浸湿，加上前期准备和中间一次术中成像，这场持续了五个小时的艰难手术才以成功关腹并进行伤口再生而告终。
无衣长出一口气，摘下血迹已经干涸在上面的手套，将手术衣也一并脱掉，与染血的手术无菌巾一齐丢进旁边那只生物污染垃圾桶里，然后才开始给赤luo身体的伊丽莎白穿上胖次内衣，把她的衣裳给整理好，最后朝手术室外打了个响指。
“哎哟——，终于结束了！”
得到无衣的信号，脱掉手术衣的克拉拉一屁股坐到背后的板凳上，舒展身体，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只是她，就连在手术台尾部全副武装的丹妮尔也长长地叹气，在手术室玻璃幕墙外紧张等待的四名终高医们更是齐声欢呼，连一向不太正经的保罗也发出振奋的呼声。
对于手术来说，缝上最后一针才是结束，也宣告这场前无古人后可能无来者的手术的成功。
无衣亲自将伊丽莎白抱上推车，随后进来的众人一齐护送着伊丽莎白的推车进入留观室，开始对她进行麻醉复苏。
浑身灵能被抽空的无衣瘫坐在伊丽莎白身边，身上依然穿着那件深绿色的手术衣，但手里拿着一瓶10%的葡萄糖水大口往肚子里灌。
本来无衣想给自己扎一针输个液，但南宫博和保罗已经一边讨论着刚才的手术一边去食堂端饭了，就先喝点糖水勉强补充一下能量吧。
柳木与布里德利希分头坐在轮床头尾，一个人为伊丽莎白做着麻醉复苏，另一个人在无衣面前仔细监视无衣的情况，免得手术做完了把他这主刀给累垮了，那才是舍本逐末。
至于丹妮尔和克拉拉姐妹俩……她俩好像说是外面雨停了要出去透透气，无衣也没管，反正接下来也没她们姐妹俩什么事，就任由她们自由活动，“……你还好吗，要不要给你找个输液袋。”
柳木看向脸色略有些苍白的无衣，出声说道。
无衣摇摇头，连说话都提不起力气，只能大口地往嘴里灌糖水，并期待一下保罗他们能尽快把饭给端过来。
不只是柳木，就连给伊丽莎白做麻醉复苏的布里德利希都看向无衣，眼中同样露出担忧，“要是撑不住的话就跟我们说，输液袋这里多得是。”
“……我还好，别担心。”
无衣嘴里挤出这句话，轻轻摇头，镇定地看向叹气的柳木。
“哎……我说你那时候没必要这么拼啊，最后还压榨你自己的灵能做了完美的创口恢复，至于一场手术就全部搞定吗。”
“…………”
无衣不知该作何回答，轻轻一笑作罢。
其实柳木说得也很有道理，作为终高医，无衣很清楚这种危险度的病灶要想在一场手术里全部清除是很艰难的，如果效果不好，后续还得做第二场第三场扫除术，但那样会无形中增加伊丽莎白的身体负担，对她可能会造成影响，无衣不能接受这种程度的风险，况且每给鬼人开一刀都会增加同行术者的中毒风险，思来想去斟酌一番后，还不如自己拼一点一次性做个完美，免得以后再多生事端。
——于是就出现了手术中的一幕：
在独自高强度进行了两个小时的鬼毒清创引流后，无衣的体能就出现了大幅下滑的趋势，对于无衣这个鬼血处在沉寂状态的白鬼来说，只有从人类状态返回到鬼人状态时才能短暂点燃鬼血，在本体鬼人状态持续越久，就越会因为鬼血的沉寂而呈现出身体应有的属性，也就是这个体格的人类所能拥有的速度耐力与各方面的体能规格。
让一个十二三岁的白毛萝莉去做持续时间超过四个小时的高强度手术，还需要调动灵能，根本不可能坚持全程，无衣也早就猜到了这点，才让克拉拉这赤鬼担任自己的助手，同时也是因为她的心灵异能，身为【单晶硅】，克拉拉可以让人体内的能量得到提升，无衣便让她提升了自己体内的能量，以此获得了坚持全程手术的能力，但代价也很明显——那就是在灵能消退后所面临的虚弱。
“我们很久没见过你了，”柳木接着说道，“你前段时间在魔界混得怎么样？”
“……一般吧。”无衣稍微有了点力气，轻声回答。
布里德利希昂首，“这还叫一般？一个初代种对你如此信任，我都怕你是不是给她下了什么催眠。”
“我、我哪有，就算有催眠那也是保罗才会干的事吧。”
“怎么还犹豫了一下，难道你真的催眠过她？”
“……刚开始的时候有过。”无衣苦恼地回答。
这句是实话，当初给旧伤未愈的伊丽莎白做治疗时有过一次，但那次是很正经的催眠，无衣可不信一次催眠就能让伊丽莎白迷上自己，那也太奇怪了。
想到这，无衣扭头看向身边轮床上睡着了正在安静喘息的伊丽莎白。
每次看到她的侧脸，无衣都会想起密瑟尔，这对母女的侧脸一模一样，看似娇弱可爱，但打起架来一个比一个猛，就是伊丽莎白很少有跟人打架。等她苏醒后，无衣就完成了当初给伊丽莎白的承诺：
“我带你逃了，从血统的桎梏中脱离，给了你应有的自由。”
无衣轻声说道，看似在安抚伊丽莎白，其实无衣知道，这只是在安抚自己的内心。
等伊丽莎白新来，她就再也不是曾经的【绝命】伊丽莎白，而是获得新生的混血白鬼，有着崭新自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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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等了一会儿，端着食堂盒饭的几人推着小车走进了留观室，无衣端起盒饭像饿鬼一样往嘴里刨，与伊丽莎白一样宛如新生。
“今天的饭管饱，我让食堂给你多整了点肉，慢点吃。”
保罗坐在旁边吃饭，笑着朝无衣说道，“怎么样，评价如何。”
“不错，能在约克城吃到这么正宗的中餐盒饭真不错。”
无衣竖起大拇指，在吃这方面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看见无衣大口刨饭的模样，保罗停顿片刻，用勺子往嘴里舀了勺土豆泥，接着说道，“话说回来，我好像看见你的小女朋友带着个人到楼下了。”
“小女朋友？放屁，我哪来的女——”
话还没说完，无衣突然愣住，“……你说的是……密瑟尔？”
“大概吧。我还以为你们只是情侣关系呢，没想到已经走到那一步了吗。”保罗露出玩味的笑容，“不跟你开玩笑，这边我们会看着，你吃完饭尽快过去，我觉得她带来的那个病人……可能比这个初代种还难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