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里住进个美少女吸血鬼 第279章

作者:十万水星

  “请吧。”

  玻璃杯彼此碰撞的轻微响声,伴随着碰杯时的礼让声在鲜血宫殿的深处回响。

  直到此时,才能在昏暗的灯光中辨认出两个影子:

  身披黑色斗篷遮掩面容的青年血魔端起手中的半杯血酒,仰头饮尽,血液在口腔舌尖流转,细细摄取这份古法炮制的美味。

  “不愧是你多年的珍藏,味道就是不一样。”

  “再怎么藏也就那样了,酒就是拿来给人喝的,要是不让人喝还能叫酒吗?”

  熟悉的男声,有三分沙哑七分疲惫,像是刚经历了一场长久的沉睡。

  琼道尔随手丢掉空空如也的酒杯,玻璃杯在黑暗中划出旋转的弧线,本应落地摔得粉碎,却被毫无征兆的血潮给吞没,无影无踪。

  刚才的男声正是从血潮中响起,随着这片血色的海浪退去,空旷昏暗的鲜血宫殿里忽然多出第二个人,就是刚才那声音沙哑疲惫的男人,他穿着一身血魔贵族的宫廷装,血液染红了服装面料,挺拔的衣摆与燕尾衬托出华贵的气质,只是不经意的一瞥,血瞳中那道摄人心魄的光便映出一道锐利的眼神。

  “很难见你到这来,琼道尔。”血魔出声说道,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样干涩。

  “可不能这么说,审判长,我们上次在爱丁堡不是见过吗。”

  琼道尔笑着走近到血魔贵族身边,朝他说道,见琼道尔走近,审判长微微皱眉后退半步,故意跟他拉开距离,不愿靠得太近,“这是何故呢,在你的鲜血宫殿里没有任何人能制住你,这样完全没有必要嘛。”

  “不,我只是怕弄脏你的衣服,要是我的血印到你身上可是洗不掉的。”

  “一件衣服而已,换掉不就好了。”

  “……哼。”

  冷哼一声,审判长再次退后两步,左手一抬,不知来自何处的光芒便将昏暗的鲜血宫殿给照得敞亮,巨大的八根楼柱,血红的长条地毯,中央是圆桌与七张座椅,彩色琉璃花窗上绘制了引领世人的弥赛亚与出浴的阿佛洛狄忒,寂静城西部贝尔法斯特城,这里毗邻西海,有魔界最好的产酒地之一大洋酒港,与黄金酒港和南部的白沙酒港齐名。

  而这里也是血魔审判庭的最高中枢,在政治地位上甚至要超过王都寂静城,特别是在血魔王权衰落的现在,审判庭是唯一能代表集体地位与意志的组织。

  “弗朗西斯死了。”

  琼道尔开口说道。

  唐纳德没有回答琼道尔这句话,沉默地点头。

  “我知道,我的投影体也参与了那场宴会,我看完了全过程。”

  “……哈哈,我的记性也越来越不行了,居然把你给忘了。”琼道尔摆摆手,挺直腰杆与上半身。

  随后,他继续做出叙述。

  “那可真是一场惨案啊,弗朗西斯身死,伊丽莎白失踪,只剩下刚刚完成晋升的朱丽叶独自撑起这片偌大的领土。她真的能胜任吗?也许只能用时间来验证。”

  “但是,我们也看到了另一些有趣的东西——”

  琼道尔抬手,指向身后那副彩色琉璃壁画,上面画着出浴的阿佛洛狄忒,“与【血夜】生前做出的预言一模一样,弥赛亚饮下了阿佛洛狄忒的鲜血,换取强大的力量用以对抗弗朗西斯,但代价也十分苛刻。”

  “按照最初的预言,她本应在爱丁堡大宴上死去,【弥赛亚计划】也将在那时候完成,至于阿佛洛狄忒……她来自大海另一头,自然也将回归那座禁绝的孤岛。”

  “这是我们曾致力于履行的预言,也是文森特霍华德乃至弗朗西斯全力推行的计划,旨在将弥赛亚之血灌溉大地唤起全新的力量,为血魔带来崭新的未来。”

  “只不过,计划失败了,如果世界严格按照【血夜】做出的预言来进行,那弥赛亚必然会死在爱丁堡。可是她不仅没有死在那,反倒将弗朗西斯给击杀,而且伊丽莎白也选择换血救她,几乎是在最后关头扭转了这既定的未来。”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尊敬的议长。”

  唐纳德默不作声。

  身为审判庭议长,初代种【谦卑】唐纳德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内幕,当然也包括了这一条只有初代种们才知晓的预言,甚至连伊丽莎白都不知道。

  【血夜】赫卡忒曾经连通了星界顶层那至高的神明意志,从创造了这个世界的造物主那里得到了这条预言,琼道尔得知后通过某种方式让文森特发动了五阶法【密斯特拉·通晓传奇】,这才促使赫卡忒展开后续计划,可这个预言的内容却出了差错,密瑟尔不仅没死,反倒与无衣一起秘密前去翼人国的首都橡木城阿特涅安,与之同行的还有另外几人,但是,唐纳德并不想过多的介入其中,这有悖于审判庭的宗旨。

  “……我说过,琼道尔,”唐纳德出声说道,“我不会介入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说过。”

  “一则预言不会带来全新的未来,血族不会因为预言就停止前进,事实也证明了这预言的错误,不需要再继续执行弥赛亚计划。”

  “哎呀呀……我尊敬的议长阁下,我可没说过要躬身自行地去延续一个已经没用的计划。”

  血魔青年笑着行礼,脸上笑容灿烂,似乎把自己给当成了调侃对象。

  “【弥赛亚计划】是无用的,但它之所以会出现这种问题,最根本的原因依然在于这一则‘预言’。”

  “霍华德过于追求效率选择对阿佛洛狄忒动手,遭致了恶鬼的报复,至今卧床不起。”

  “弗朗西斯过于小心谨慎,缺少了最根本的果断性,被弥赛亚在最后关头绝地反击。”

  “而这一切,都在于他们对预言的错误理解,所以文森特并未单纯站在预言的角度上去考虑,他在弥赛亚的【世界】中说出了计划的本质,从这里开始,他便不再是这项计划的最初执行者,而成为了与我同行的‘调停者’。”

  唐纳德眉头紧皱,盯着面前这面露微笑的血魔青年,灵能压力逐渐升腾,鲜血宫殿在他的威压下沸腾颤抖,琼道尔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轻描淡写地正面接下,笑着说道,“放心吧,尊敬的议长阁下。这是我自己的计划,我不会强迫你加入。”

  “我要请你做的,就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样小小的要求你不会拒绝我吧?”

  说完这些,琼道尔笑着拂袖转身,踩着血色地毯踱步离开。

  屋子里回荡着枭的怪笑。

四十四、未曾料到的交谈

  深夜,橡木城阿特涅安。

  无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记忆中断在临时制作的办公桌前,那时候自己应该是配完药正在思考该怎么进行下一步治疗,一大堆事情堆在一起忙活得不可开交,突然静下来很容易就会感觉到疲惫,于是无衣就趴在桌上打了个盹,没料想这一睡就直接睡过去了,再次睁开眼睛时,自己已经从趴着的姿势变成躺着,背后是一张病床,身上盖了床阿特涅安城里很常见的羽绒被,还挺暖和,应该是有人把自己给弄到床上来休息了吧……会是谁呢……

  “你醒了。”

  身边冷不丁响起一个女声,随后她按亮手边的台灯,让无衣能看清她的面容:

  灰白的头发与羽毛,头上两簇耳羽耷拉垂落,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脸上无悲无喜,虽然五官端正,但这股没有表情的脸总让无衣想起那个喜欢穿印第安狩猎风格服饰的森鸮。

  也许猫头鹰们都没什么表情?不过话是这么说,无衣还挺在意自己是不是占用了迎风的病床,这样有点不太好,要是一觉睡到天亮的话就更不妙了。

  “啊……这里是你的病床吗,占用了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就——”

  “没事,你休息吧,我晚上睡不着。”

  雕鸮直截了当地说道。

  直到此时无衣才想起鸮是夜行生物,至少在翼人族群内部的鸮都是夜行种,那迎风岂不是熬了个昼?还是让她午睡一会儿吧。

  更何况她左翼还包裹着止血纱布与固定条,虽然无衣给她做了翼肱骨颈的修复成型,但里面的新生组织还很脆弱,要是随意运动牵扯伤到的话会很麻烦,“你伤得那么重,我怎么好意思占你的床。”

  无衣苦笑着说道,便想从病床上爬下来,却又被迎风慑人的眼神给瞪了一眼,鸮的眼神在某些时候还是挺令人害怕的,无衣不敢反抗,只好退而求其次倚靠在床头,让迎风坐到软和的床尾。

  翼人整个左翼都被绷带和木板给制动,动弹不得,在床尾半倚半坐,灰白漂亮的间黑长发和羽毛柔顺地垂落在床上,有仔细清洗过,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芳香,这样整一手,无衣感觉自己浑身都不自在,真要睡也睡不踏实,趁着睡意还没袭来朝四周张望观察,李嘉图睡在隔壁房间,这处病房只给昏迷的絮羽和迎风提供,无衣的办公桌也放在这附近,没写完的诊疗计划和方案还放在办公桌上,台灯早就被关掉,大概是迎风把自己从那里带过来的。

  “……谢谢。”

  想到这,无衣小声嘀咕道。

  迎风顿了会儿,望向这鬼人医生的眼神有些怪异。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嗯嗯?我在跟你说谢谢呢,”无衣歪头做出解释,“本来你才是病人,我占了你的位置,当然要跟你说谢谢了。”

  这在无衣所学习的礼仪中是很正常的事,受人恩惠自然要付出回报,给不起回报也要道声谢谢。

  但迎风却像是听见了相当惊人的话,鸮目闪烁不定,有些苦恼,也有点困惑。

  看着她在这种反复切换的状态上纠结了好一会儿,等迎风的状态稳定下来,无衣这才朝她追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迎风你看起来好像状态不太好的样子。”

  “……”

  雕鸮沉默几秒,她灰白的耳羽不自主地竖起,在头顶抖动两下,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不过就感觉来说……她似乎是在害羞?

  这种小事都会害羞啊,迎风看起来很能打,其实心里却是个很单纯的少女嘛。

  “我是第一次被人说谢谢。”

  忽然,迎风嘴里冒出这么一句,“以前我还不是王宫卫士的时候就经常到城里去,我会给很多人帮忙,他们会记住我的模样,但从来没人跟我说过谢谢,似乎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这是卫士的职责。”

  “我自己也觉得这是我的责任,可是,我觉得我其实并没有被需要过,就算我当上了卫士长,大家也都用很恭敬的态度来对待我,同样没有跟我说过这句话。”

  “……这样啊。”

  无衣轻声回答。

  确实,翼人的文化里很少跟人道谢,翼人与同族之间的人际交往显得比较淡漠,迎风会有这种感觉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是飞翔在天空云端的种族啊,与自己这走地种族完全不同。

  稍微换个话题吧。

  “你的左肩感觉怎么样?”

  感觉气氛沉默下来,为了挽救这难得的话茬,无衣主动朝迎风搭话,雕鸮轻轻颔首,“好多了,刚被打穿的时候觉得我的左臂可能废掉了,但现在感觉……似乎已经能够做一点小幅度的活动……”

  说完,迎风试着动了动左翼,能看到关节在她的肌肉牵拉下缓缓地移动,但因为被无衣用绑带木板给牢牢制动,只能做最小复读的运动,无衣既好奇又惊讶地前倾身子,借着台灯的光仔细观察一阵,不愧是翼人,在进行关节修复术的时候无衣就体会到了翼人的身体强度,不愧是曾被归入半兽人分支的魔界种族,身体素质非常优秀,特别是骨骼,非常轻巧结实,要想折断或者切断翼人骨骼的话只有用到同源的刚羽,或者是某种极其强大的暴力对其进行破坏。

  “翼人的恢复力真不错,这么短时间就已经能活动了。”

  无衣赞叹地评价,重新倚靠在床头,“照这么下去明天晚上就能拆板解除制动了,跟人类比起来差别大了不是一点半点。”

  “……是吗。”迎风依然不悲不喜,刚才那句谢谢带来的感情波动似乎已经平息。

  可雕鸮并未就此沉默,反倒主动问话,“无衣医生……我能直接叫你无衣吗。”

  “一直都可以哦,后面没必要跟那两个字嘛,听起来怪怪的。”

  “……那我直接说了。”迎风坐正身子,耳羽竖起,态度骤然认真许多,“刚才那个人是在胁迫你吗?”

  “不是。”

  无衣毫不犹豫。

  迎风的鹰眼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又变得严肃认真,大概是将无衣之前面对李嘉图的说辞时的表情与这件事联系了起来,她是个聪明人,这件事瞒不过她,“我明白了,”雕鸮说道,“看来事情并不像泽尔喀什亲王说的那样简单,无衣你一定知道些内幕吧。”

  “我哪知道那么多……”

  无衣苦笑着摆摆手,刚想补充说些什么时,几声清晰的咳嗽声在病房里响起,二人同时望向隔壁那张病床,上面躺着本应昏迷的絮羽部长。

四十五、苏醒与质询

  当了这么久的医生,无衣对咳嗽声很敏感,咳嗽意味着气道异物与不适感,是人体的正常反射,这种反射一般在苏醒时最常见,也是最能体现气道自洁能力的显著活动,而咳嗽也代表了有痰液或者某种异物,轻症还能放任自己清洁,如果症状严重就需要进行干预处理,否则容易引起阻力性窒息。

  “是絮羽吗。”

  听到这几声微弱但在屋子里听着很清晰的咳嗽,无衣这回蹭地跳下病床,双脚踩进拖鞋里,紧走几步接近到絮羽身边,与赶来的迎风一起看向床上这只翼人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