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万水星
“她是个好孩子……是个人类世界的医生！……我们之间的事能不能不要牵扯到别人！”
弗朗西斯与愤怒的伊丽莎白对视。
他一句话都没说，但他那戏谑的眼神却像是在告诉伊丽莎白这样一件事：不要妄想寻医问药，你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沉默。
不管是失去动静缩在沙发里的无衣，还是吸入气雾剂从哮喘发作中恢复的伊丽莎白，又或者弗朗西斯，甚至是带着艾琳躲在阳台外面随时准备跑路的朱丽叶，房间内外死一般的寂静，绝命傀儡们也失去灵能供给变成原本的玩偶，歪头朝沙发的方向望过来，像是在嘲讽伊丽莎白千年未变的天真。
四百年前，伊丽莎白不愿攻击赫卡忒，选择与议长唐纳德远离战场，眼看着哈卡忒在五名初代种的围攻下苦苦支撑，伊丽莎白心里无比痛恨，又看见与自己缔结血誓的丈夫朝她发动【黑天】，而自己又被刻意引导的【血夜】全力一击给直直地命中——
当伊丽莎白错愕地看着自己“丈夫”那计划得逞的表情，她的心就已经死了。
四百年里，朱丽叶是她唯一的依赖，四百年的软禁与对赫卡忒的悔恨，导致身体变成萝莉状态的伊丽莎白产生了极其严重的PTSD症状，让她一度觉得世界上只有女儿还挂念着自己。
可今天遇到无衣，她从无衣这里感受到的关切与关心胜过以往任何人，甚至让伊丽莎白找回了曾经对赫卡忒的那种感情，本应被埋藏的记忆逐渐苏醒，那股悲伤却也像海潮般袭来，当无衣被【黑天】吞没时，她感觉自己心里仅存的那根弦也断掉了。
伊丽莎白颓萎地倚靠在沙发里，使不出一点力气。
布料与沙发之间的摩擦声在伊丽莎白耳边响起，是绝命傀儡的声音吧，可它们不是已经停止活动了吗？
但那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世界都仿佛离伊丽莎白远去，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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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此时响起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你、你们好……？”
听到这句话，弗朗西斯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震惊，独眼中瞬间闪过无数道复杂的神情，但并未针对自己曾经的血誓妻子，反倒是全部聚焦在伊丽莎白身边的无衣身上。
这个刚才还抱头蹲防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家伙，这个正面经历【黑天】近距离冲击的家伙，自称由美子的鬼人医生，重新动了起来。
“抱歉二位失礼了打扰一下，”
无衣举起自己的双手，行发国礼，水灵灵湛蓝的眼睛里露出惊恐的光，一副生怕被误伤的无辜群众模样，“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七十四、强留
伊丽莎白愣在原地。
不只是她，弗朗西斯脸上也写满了问号。
怎么回事？
就在刚才，弗朗西斯近距离朝无衣发动了【黑天】，没有任何衰减直接命中。
这大概是什么概念呢……就算忽视掉心灵异能的效果，光是初代种级别的灵能冲击都足够把无衣变成伊丽莎白这样的废人，就算万分幸运在灵能冲击下保住了自己的灵能，身体受到的损害也不是数年时间能缓过来的，即便鬼人也有同等的不死性，世界上也没有几个医生能治好SS级灵能冲击所制造的伤。
可是为什么她就跟没事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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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战战兢兢地坐在沙发上，屋子里再度陷入寂静。
两名初代种同时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这种巨大的视线压力自然也带来了庞大的压迫感，无衣逐渐缩成一团不敢动弹，不敢动，不敢动。
“你……你的身体没事……？”
伊丽莎白第一个打破平静，难以置信地说道。
无衣点点头，自己确实没事，刚才只是感觉身体周围有强劲的灵能席卷，但并未影响到自己的身体，这应该是老妈说过的“抗魔力”在起效吧，无衣活这么多年，真正能片面影响到自己鬼人状态的心灵异能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密瑟尔的【世界】，流星的【空间御行】，以及朱丽叶的【摹纸成真】
而这些也只有正面效果能对自己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除此之外，几乎所有负面或是攻击性的心灵异能均对鬼人状态的自己无效，自然也包括效果未知的【黑天】。
无衣忽然觉得有点后悔，刚才明明是测试出【黑天】真正能力的机会，可这与生俱来的抗魔力却没让他对自己生效，感觉有些吃亏。
“……”
弗朗西斯没说话，他眯起自己的独眼，像是在思索。
无衣能猜出弗朗西斯心里的想法，【黑天】是他自己的心灵异能，弗朗西斯肯定知道作用是什么，无衣跟没事人一样坐起来打岔的模样却反倒把他给镇住，打乱了原本的计划，他此时大概在寻思接下来该怎么做，而伊丽莎白刚才歇斯底里的怒吼和绝命傀儡……动静挺大，目的也很明确，就是想要跟弗朗西斯拼命，可以说事态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无衣努力保持镇定，抬头与弗朗西斯对视，尽量让自己显得淡定。
不能激怒他，自己没有战斗力，密瑟尔不在身边，伊丽莎白的身体器官还未被自己修复启用，本体又被弗朗西斯给制住，两个人捆起来都打不过他，现在要让对方猜不出自己的底细摸不透自己的深浅，以此来制造信息差，这才是解决目前这困境的唯一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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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斟酌片刻，决定不再继续保持沉默，与无衣对上视线。
“你叫什么名字？”
他出声问道，神情淡漠表情平静，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种心机深沉的对手是让无衣感觉最头疼的，可也不得不与之对抗。
他这句话是在试探自己，同时也是在缩小他脑子里的调查圈，如果自己言行中暴露出任何一丝“我就是源无衣”的讯息都有可能被弗朗西斯敏锐地察觉。
无衣不动声色地撒谎，这是他最擅长的领域之一。
“我叫由美子，在大和国与朱丽叶互相认识，”
“朱丽叶邀请我到爱丁堡来参加宴会，我在了解伊丽莎白夫人的病情后自作主张为她治疗，只不过治疗的效果似乎不太乐观……”
“不太乐观？”注意到无衣的措辞，弗朗西斯一扬眉毛，“有多不乐观，我可不觉得鬼人在卧室里进行的诊疗能有多大的效果。”
“如果治疗效果不佳，我希望你趁早收手。”
无衣眼角微跳。
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让她感觉非常不爽，特别是后半句，就好像刚才他粗暴对待血誓妻子的态度就对伊丽莎白的病情有帮助似的，伊丽莎白也从话中听出了端倪，她皱紧眉头怒视满口谎言的弗朗西斯，却又像早已习惯了似的冷笑着撇开视线，不想搭理他。
无衣可不敢像她这样无视面前这人，说道，“弗朗西斯陛下，我对我的技术有着充分的信心，我今天只不过是给伊丽莎白夫人做了一次完整的身体检查，明天才会开始正式的诊疗。”
“一次身体检查就要把书房给清理出那么大一片地方，这算是做的哪门子检查？总不能是魔法检查吧。”
弗朗西斯毫不在意伊丽莎白的蔑视，“那由美子小姐有查出什么结果吗，能不能跟我说说。”
“这个……”无衣有点为难地看向伊丽莎白，娇小的初代种轻轻点头，不指望能瞒得过他。
无衣在脑子里迅速构建病情和自己的具体灵能介入术经过，将介入术的所有修复过程给略去，全部换成灵能探查，随后开口做出解释：
“病情很复杂，夫人的腹部旧伤只经过初期处理，器官衰竭程度巨大，全凭她的心灵异能在维持性命。就算利用人类世界的医疗技术来进行修复也很难痊愈，随时都会有复发的风险。”
“我会给夫人开药，这三天内我每天早上都会来为夫人诊断，预期诊疗效果要等用药结束后才能知道。”
——这些都是无衣从伊丽莎白身上诊断出来的结果，但唯独没有说具体诊疗。
看他的模样，弗朗西斯肯定对伊丽莎白的伤势有所了解，而他这么急匆匆地赶过来要除掉自己说明他掌握了爱丁堡内的情报，甚至是自己这次诊疗的情报，至于他到底会怎么做，这就不是无衣能预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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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的弗朗西斯微微颔首，“由美子小姐，最近爱丁堡城内会有许多贵族前来，城里旅馆会非常紧张，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不妨住在这里，我会让女仆们给你提供与我们相同规格的服务，”
“这样也能更好地为夫人治疗，还能为你省下不必要的住宿费用，你觉得如何？”
话音刚落，伊丽莎白便猛地撑起身子，朝他叫道：“不行，她不能住在这里，她在城外还有——”
弗朗西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无衣，开口打断伊丽莎白的话，“她是朱丽叶的朋友，是爱丁堡的贵客，怎么能让她住在城外那种地方。”
“你！……”
伊丽莎白轻咬着嘴唇，怒火在心中酝酿，却又无可奈何。
她知道弗朗西斯心里在想着什么，在他发现【黑天】对身边这鬼人医生无效后便已经有了打算，再加上一番言语试探，便抛出了让她绝对无法拒绝的要求。
无衣冷静地看着他，她注意到弗朗西斯的独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精光。
“……多谢弗朗西斯陛下的好意，那我就住下了。”
七十五、橘势不妙
无衣跟弗朗西斯又简单聊了几句。
大概是觉得再聊下去也没意思，弗朗西斯瞥了一眼怒视着他的伊丽莎白，视线没有多停留哪怕一秒，便起身告辞从屋子里离开。
“吱呀——”
“砰。”
轴承摩擦声，大门闭合声，远去的脚步声，等到脚步声消失在耳边，无衣这才松了一口气，后背早已布满冷汗，不得不说，【黑天】施放时那种强大的压迫感确实非常恐怖，让无衣想起与霍华德对峙那时候的感觉，尽管现在有鬼人状态的强大抗魔力，但那种不容置疑的恐怖压力依然令无衣无法抵抗。
大概自己是最丢人的白鬼源氏成员了吧，可这也不能怪自己啊，医疗兵哪能跟提着刺雷的突击兵刚正面，或者提着小手枪跟大狙中门对狙？
“啪咚！”
在无衣瘫进沙发里放松身体时，伊丽莎白忽然从沙发上跳下，从被灵能刀刃割得破破烂烂的地毯上捡起一只毛绒玩具熊，举在面前端详片刻，回头朝无衣望过来，她脸上好像写着“不爽”两个大字。
“弗朗西斯那个混蛋！他就是想把你给困在这里，白天派人监视，到晚上才会真正动手！”
“混蛋！混蛋！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渣！”
伊丽莎白像是发泄一般怒骂，手里那只毛绒玩偶被她挤压得变形，还好布料和填料质量都很好，加上她自己力气也不大，根本不用担心会被挤爆，“哎呀呀……伯母你冷静一点，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嘛，别生气，生气对皮肤不好。”无衣尬笑着安慰。
“已经是很大的事啦！”伊丽莎白看起来非常焦躁不安，在沙发前反复来回踱步，颇有几分焦虑症发作的模样，“本来只是拜托你给我看看病，没想到他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你也真是的，你来一趟爱丁堡多不容易，要是你因为我被牵扯进来出了事，我……我怎么跟朱丽叶交代……”
说完，伊丽莎白难过地坐回沙发，紧紧抱着那只毛绒玩具，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无衣没吭声。
朱丽叶护送着艾琳离开，恒温箱和药物被她用心灵异能藏在了书房书架后面，器械也一并藏到那里，没有被弗朗西斯给发现，能让艾琳成功离开，那她就可以把自己被弗朗西斯困在伊丽莎白宫里的消息传递出去，也就可以让密瑟尔老妈和沐风她们知道，从而制定以自己为核心的新一步方案。
在这之前……得先把伊丽莎白的情绪给安抚下来，顺带把她支气管重塑的最后一根灵能线给补上，这样她就不会再受到支气管哮喘的困扰了。
无衣转头朝伊丽莎白看去，这个抱着玩偶的萝莉身材初代种却也在看着无衣，二人四目对视，却是伊丽莎白先飘忽着挪开，橘势不妙，无衣心里有这种感觉。
“伯母。”
“嗯。”
无衣轻声唤道，伊丽莎白应了一声，没有过多回应，抱着玩偶不吭声，“刚才……谢谢你。”
“哎？”
“伯母你那时候是想救我吧，还为此不惜跟弗朗西斯撕破脸皮……”
被无衣这突然诚恳的道谢给整懵，伊丽莎白好奇地转过头，看见无衣嘴角的微笑，又连忙尴尬地把视线挪开，“谢、谢我干什么，我才、才该谢谢你呢，”伊丽莎白结结巴巴地说道，“要不是你给我勇气，我都不敢在这么近的距离跟他打……虽然最后也被他给抓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