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雪冬花
第六十八章 两仪
式做了一个梦，一个被火焰围绕的梦。
在梦里，她回到了那个燃烧的天守阁，这是修罗的诞生之地，也是狼之忍者的终幕，但她并没有见到那位修罗之狼，而是见到了一名少女。
刚好到肩的短发、纤瘦的身体轮廓、仿佛能够看穿灵魂的黑色瞳孔，除了身上那件被鲜血沾染成红色的和服以外，少女的模样和式没有任何区别。
是的，式梦到了自己。
准确的来说式也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自己，因为少女所露出的笑容是自己少有、如同少年般直爽的柔和笑意。
“哟，你来了。”看来式的到来，被火焰包围的和服少女打着招呼，就连口吻和动作如同少年爽朗。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式出现了一瞬的茫然，但随即她便释然地露出一抹苦笑。
“果然，你确实是存在着的。”
其实式的心中一直都存在着一个疑惑。那就是背负着‘两仪’这个姓氏的自己，又是否如同名字中的‘两仪’那般，身体中有着另外一半存在呢？
而此刻，这个答案，得到了解答。
如果说自己是代表着‘两仪’之中的‘阴’，那眼前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却用着男性口吻的少女，无疑就是代表着‘两仪’之中的‘阳’。
也就是——两仪织。
听到式的话，织眯着眼，重重的点了点头，“没错，我一直都在，从以前到现在。”
“但你却从来都没有和我沟通过。”
织苦笑的指了指左手手腕上的守护铃，“这是压制着修罗的东西，同时也是让我们沟通彻底断开的东西。”
“为什么？”式目视对方，仿佛在照一面镜子。
“为什么...”织挠了挠脸，目视别处，尴尬的笑着，最后才回答道：“因为...我就是修罗。”
说完，双方陷入到了沉默当中，这样的状态保持了良久，然后被式的一声深深叹息给打断。
“准确的说，应该是你，替我成为了修罗，对么。”
闻言，织轻轻苦笑，如同俏皮少年般眨了眨眼，“被发现了啊。”
“我一直都在想，为什么我没有被修罗所吞噬。无论是佛雕师还是狼，他们都没能压制住修罗的怨气，可毫不知情、甚至连意识都不清醒的我却做到了。”
式轻声说着，同时朝被火焰包围的织走去。
“现在我清楚了。”她白皙的手掌穿过火焰，捧住那张和自己没有任何差别的脸庞，“因为你替我承受了本该由我来承受的代价，本该待在这里的应该是我。”
这是式唯一能够想出的解释，九郎的守护铃或许有着压制修罗的作用，但那也是在自己从那个状态中清醒过来之后才带上的，可在这之前呢？
这之前自己又是怎么恢复过来的？
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有人替自己承受了那份代价，让本该彻底迷失于杀戮意志当中的自己清醒了过来。
而这个人，便是代表着‘两仪’另外一半的...织。
织点着头，像是在确认式的答案，最后展颜一笑，“前面都猜对了，但最后一点却错了。”她伸出一根手指，“你不会出现在这里，因为身为主人格的你如果被修罗吞噬，那不仅是主体的两仪式，连带着‘两仪织’也会随之消失，世界上将没有叫做两仪式的人，有的只是一个只知杀戮的修罗。”
“这也是为什么你会救下我的理由？”式反问。
织噗嗤一笑，用手指弹了弹式的额头，“不是救下你，而是救下我，虽然我们拥有着各自的意识，但本质上来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说完，她双手搭在身后，哼着式没听过的调子，踩着欢快的脚步，在火焰与火焰之中的空隙轻跳，血色和服的衣袖随着她的跳动一上一下，像是蝴蝶扑扇的翅膀。
式就这么看着她，看着这只血色蝴蝶在火焰之中来回穿梭，片刻之后，她用着平淡的语气：
“你救了我，那我也会救你。”
听到式的话，织脸上的笑意又欢快了一分，她蹦跳到式的面前，伸出两只手，扯了扯她的脸庞。
“我当然知道你会救我，但现在你还是做不到哒~”
“做不到？”式微微皱眉，拍掉织的手，又揉了揉被捏红的脸颊。
“你忘了老爷子的话了么，只有心存坚定目标之人，才能不被杀戮所吞噬，才不会化身修罗，这个目标可以是野望，也可以是对武道的极致追求，也可以是想要守护之人...”
说道这里，式的脸色略微黯淡了几分，织自然是捕捉到了这个微妙的一幕，但她依旧说着，只是语气略微沉重了一些。
“式，你失去了这个目标，你想要守护的人已经不在了，那个医师少女已经彻底埋葬在这片土地上，所以，式，在这种情况下，你救不了我。”
式垂下眼睑，往日的记忆刺痛着神经，修罗之狼刺穿医师少女的画面依旧历历在目。一股名为无力感的情绪从体内缓缓升腾，这是比绝望更加可怕的情绪，它会如蚂蚁般蚕食你的内心，每当你想起这件事时便让你几欲疯狂。
此时，式就隐隐有这种感觉，但脸上传来的轻微疼痛让她抬起了头。
倒不是什么喜闻乐见的耳光，而是名为织的少女，她扯着式的脸颊，嘻嘻的笑着。
“别露出那份表情嘛，既然目标没了，那便找过一个便是，等到那个时候，或许你就能救我了吧~”
“但现在，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一边说着，织一边推搡着式后退，像是在强制送客。
“等等...还有一个问题。”式被退到了天守阁的边缘。
“什么？”织眨着眼睛。
“既然说拥有着目标才能不被修罗所吞噬，那你的目标又是什么？”
“我的目标？”织轻轻一笑，手中动作却依旧没有停下，奋力一推，下一刻，式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不受控制的从天守阁坠落。
耳边却依旧是少女那带着笑意的话语。
“这不是很明显么。”
PS：好吧，织来了~这下你们也应该知道为什么式为什么‘压制’了修罗了吧。
也算是稍稍的交代一下咯。
第六十九章 追寻未来的人
式缓缓睁眼，入目地景色是一片纯净的白，意识刚刚苏醒的情况下一切都还是模模糊糊。
鼻中还传来一股好闻的味道，清新柔和并且让人身心放松，像是雨过天晴之后的花香。
式的视线逐渐恢复，她躺在熟悉的蝶屋，阳光从床头旁边的窗帘缝隙照射了进来，同时式也看到了那股花香的源头，眼神微怔。
那是一只栖息在自己床头的蝴蝶。
她抱着膝盖，像猫一样蜷缩在床头边那张木椅，安静的闭着眼，初晨的阳光照在她略微弯曲的额发，阴影映照在那张恬静的脸，长长的睫毛下搭，在晨光中如同密帘。
大概是听到了式转动身体的声音，少女缓缓睁开迷离的紫色双瞳。
看着即将苏醒的少女，或许是觉得偷看别人这件事不太妥当，式将头转正，鬼使神差地重新闭上眼。
接着，她便听到了少女悠悠的叹息以及几声轻轻的脚步声，然后身下的床略微一沉，显然，少女坐到了床上。
式闭着眼，看不到少女的动作，只感觉身上的被子被轻轻往上拉了几分，贴在脸上的发丝也被冰冷的手指仔细清理，动作轻柔。
直到现在，一切都还算正常，可下一刻，式的心中猛地咯噔了一声，因为她感觉到了呼在脸上的温热鼻息....
式下意识睁开了眼。
这一刻，四目相对，幽黑的双瞳与紫色双瞳互相映射，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寸，突如其来的情况似乎让两人都愣住了，就好像时间被停滞，晨风从床头的窗口吹入，窗帘被吹的飞舞，阳光瞬间铺洒在整个房间。
房间内，两名少女一上一下沉默对视。
“所以....这也是医师的工作？”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式，语调和以往没有过多的区别。
肉眼可见的红色从少女的脖颈开始蔓延，在还没有覆盖到脸上之前，蝴蝶忍以一个最快的速度正坐，同时转过头去。
“咳咳。”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像是整理了一下情绪后，她重新转过了头，脸上和往常一样的笑容，只不过她那不停拨弄发梢的手指略显慌乱。
“嗯...因为没带体温计，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这种方法？”
“额头测温哦，就是用正常人额头的温度去测试病人的体温，没有体温计的情况下这样更容易判断出病人有没有发烧...”少女话语速度越说越快。
“这样么。”式点了点头，然后微微歪头，目光认真地看向蝴蝶忍，“那要继续么？”
蝴蝶忍愣住了。
那要继续么？
这几个字像是喷着热气的小火车，呜呜地冲入她的心口，让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红色又从脖颈缓缓浮现。
“嗯..”蝴蝶忍轻轻点头，声若细丝，同时身形朝式凑去，每前进一分她便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一分。
她右手撩起自己的额发，左手撩起式的额发，额与额互相紧贴，两双眼睛以一个更近的距离对视，彼此甚至都能感觉到对方那温热的呼吸。
“怎么样？”感觉到额头上传来的凉意，式语气认真。
蝴蝶忍似乎有些出神，在式的一声提问下才恢复了过来，她坐回原位，拨弄了一下额发，又变回了那个面带笑意的虫柱。
“症状和炼狱先生一样，虽然体温有些异常，大概是过度使用炎之呼吸的原因，这段时间静养一下就好了。”
式点了点头，试着活动一下四肢，但用尽全力却只是让手指轻颤的结果让她皱起了眉。
“怎么回事？”
“这是你身体过渡使用的后遗症，无论是手上，还是腿上，都因为负荷使用导致关键部位的韧带被严重拉伤，所以这段时间你就安心静养吧。”
蝴蝶忍的语气中带上了责备，似乎对式负荷使用身体这一点很不满，但手上又开始检查起了式手臂的拉伤处。
式微微苦笑，自己的身体本没有这么脆弱，在苇名之国经历的血战让自己的身体已经能够经受住高负荷的战斗。
之所以会这样大部分还是因为夜叉戮糖的原因，虽然在短时间内为自己带来了巨大的提升，但后续而来的副作用也无法避免，而自己又是在那副作用的情况下强行战斗，更是解放了一定的修罗，仅仅只是韧带拉伤，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检查的过程很安静，式本身就话少，医师少女又似乎有什么心事，所以一时之间蝶屋却是安静了下来。
四肢的检查很快就结束，但少女似乎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反倒是熟练的解开了式病服上衣的衣带，检查起了式那被绷带遍布的上半身，速度之快让式自己都不由地眼角一抽，为什么你这么熟练？
“呐，式，上弦之二已经死了么。”突兀地，蝴蝶忍开口了，并不抬头，手中动作也没有停下。
“嗯，已经死了。”式淡淡回应，她对这个提问并不奇怪，上弦之二与蝴蝶忍有私仇这一点她还清楚的记得。
“没能让你亲手杀死他，抱歉啊。”式又补上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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