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物语之主 第462章

“那你就别动了，音叶，你来，模拟他血气的路线，用仙术沿着他经脉走，无论遇到什么障碍都强行撵过去。”灯莹说道。

仙气不停在体内流转，让芦名盛氏的精神状态变得更好了一点，仙气比血气的效果要好很多，毕竟血气提炼自人体内部，主要是为了追求杀敌的高威力，对人体健康也就一般，甚至有些功法还以透支生命为代价提炼血气。

而仙气，一开始就是道家体系中为了长生与超脱肉体凡胎而练出来的，当它流过经脉时，凝固浓稠的血液开始稀释流动，老化的细胞也会再次运动。

灯莹猜想灵鹤仙人的续寿估计也就是这么一个原理，虽然花样肯定会比音叶多的多，而且还有繁复的仪式和道具辅助，但本质上肯定是利用了仙气使人长命的属性。

“咳咳，麻烦你们，如果我死了，告诉家臣们三年内密不发丧，让我的影武者假装我还活着，但要小心他夺权，另外要提防东边的伊达，他们野心最大，提醒盛隆，不要对家臣太过苛刻，要委婉温和，不然必取祸于此，有几个人需要注意一下，他们可能有二心……”

芦名盛氏也许是恢复了一点精神，觉得自己大限将至，居然开始向灯莹交代遗言了，虽然灯莹估计他早就交待了其他家臣许多遍，甚至可能早就立下了遗书，但这时他还是本能地再复述了一遍。

灯莹听得都烦了，也不再劝他，而是专心配药：“行，你继续说吧，你高兴就好，反正你今晚死定了，死到临头，九死无生，你爱讲就讲个够。”

说完灯莹也不理他，继续专心配药，芦名盛氏反而被灯莹一席话给噶住了，之前她不是还在不断安慰自己不要放弃吗？为什么突然开始诅咒自己了，一般人面对将死的老人会有骂得这么恶毒难听的吗？

更让他奇怪的是，灯莹似乎没有恶意，她咒得虽然毒，语气里却完全没有骂人的意思，也不是陈述句，也不像像开玩笑，有点郑重其事的感觉，很奇怪。

不过这反而让芦名盛氏莫名其妙燃起了一丝生的欲望，你说我必死无疑，那我还偏偏就不想死了，我芦名盛氏经历过多少战场都存活下来了，怎么能被你这个小丫头给咒死？

就因为这奇怪的反效果，芦名盛氏开始沉下心来，提炼自己的血气，自从他感觉到老以后，血气的提炼缓慢而困难，以前流畅轻松的修炼，老了以后感觉拖泥带水。

但今天不同，他感觉堵死的经脉又有了一点松动，那种拖泥带水的感觉变淡了，找回了一点年轻时的感觉，那种畅通无阻的感觉。

就这样，房间内陷入了一时的沉默中，音叶专心用仙气为芦名盛氏维生，而盛氏专心提炼血气，灯莹则在旁边拿出无数天材地宝认真配药。

芦名盛氏自认为自己也是吃过不少天材地宝的人了，尤其是寿元将近之时，手下家臣送来了许多的延寿神药供他食用，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

但即使是他看见灯莹拿出来的药也忍不住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那好像是万年的雪参？已经完全成人形了，甚至长着清晰的五官。

还有两个是鹿角吧？为什么会有五六道分叉，都像一棵树了，而且角尖还闪耀着五颜六色光芒，看着就像挂满彩灯，这绝对不是普通鹿的鹿角。

看着灯莹不断把稀奇古怪的药丢进药炉里点火烧，芦名盛氏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吃了伪劣药材，这药香味好浓啊，闻到一点都感觉神清气爽。

过了许久，灯莹才打破沉默：“熬好了。”

第136章 一碗粥

这是一炉宝药，灯莹用青行灯里的药材，尽自己的知识熬出来的，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香气飘出来，芦名盛氏闻到以后觉得自己的精神又好了一点，体内的血气又恢复了一点。

灯莹来之前为了给才丸吃延寿药考虑过很多种可能性，其中就有如果才丸因为太过衰老，血气干枯器官衰竭无法吃药该怎么办，这是灯莹重点考虑的对象。

因此灯莹还特点准备了许多补血、养脏、重归活力的药材，结果没能用在才丸身上，反而是这位芦名盛氏的症状正好用上了。

“来，吃吧。”灯莹舀了一碗递给他。

“这是，粥？”芦名盛氏接过碗一看，顿时愣住了，灯莹给的这分明就是碗粥，还是一碗白粥，奶白色的米汤，勺子一翻就能舀上整整一勺颗粒饱满晶莹剔透的米饭，什么铺着一层青翠的葱花，看起来特别开胃。

“没错，是粥哦，正好适合你这种老人消化，要开胃菜送吗？”灯莹又拿出一包咸菜，看见这咸菜芦名盛氏就更疑惑了，灯莹是认真的想让自己喝粥啊？

“可是，你不是说要救我吗？”芦名盛氏疑惑道。

“我什么时候说要救你了，我说你快死了，死定了，给你做餐好的吃了好上路。”灯莹开玩笑道。

芦名盛氏脸色更奇怪了，他刚才分明看见灯莹丢了许多昂贵的药材下炉，怎么煮出来却是一锅粥呢？

一般药材煮出来都是浓郁的黑褐色，再不济也应该是深黄色，这粥却是乳白色的，这怎么可能？

而且她一直强调自己死定了是什么意思？芦名盛氏想来想去这几个问题都想不通。

“怎么？鼎鼎大名的芦名盛氏却不敢喝一碗粥吗？”看见芦名盛氏犹豫不决，灯莹使用了激将法。

“有什么不敢的，多谢小姐的送行饭。”果然芦名盛氏心一横，抓起勺子就舀粥送入口中，他心想反正自己将死之人，确实吃顿饱的好过当饿死鬼嘛。

灯莹也不可能有害他之心，不然刚才早就动手了，自己完全没有反抗之力，何必去麻烦地煮粥。

可惜只有一碗粥，要是有点大鱼大肉再有酒就好了，芦名盛氏是个豪爽之人，平时好酒贪杯，让他死前只能喝粥还是有些遗憾的。

不过粥一入口，他立刻就感觉有些不一样，好香，这粥的味道太香了，不是那种来源于油盐火烤的香味，而是很自然的那种清香，一口下去仿佛置身于田野间，能闻到阵阵稻花香。

这，不错啊，虽然不能说是最好吃的，但吃下去让人觉得挺不错，芦名盛氏继续喝下去，然后感觉味道又变了，带上了一点药材的味道。

药味并不浓郁，很淡，刚才芦名盛氏看见灯莹投了这么多药，只有这么一点药味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哟，还带了一点虾和肉，有心了啊。”盛氏嚼到肉和虾的口感，感觉非常爽，他是个无肉不欢且喜欢海鲜的人，虽然量不多，但有种找到宝藏的意外之喜的感觉。

“您喜欢就好。”灯莹说道，他要是知道这是珍玉虾和鹿儿岛黑香猪，恐怕会吓一大跳的，刚才那一点就顶他平时好几餐了。

继续吃下去，芦名盛氏感觉到了更多的味道，很奇怪的香味，完全分辨不出来，他只知道每一口下去都是不同的味道，每一口都是不同的期待。

理所当然他也不会知道灯莹放了西域香料、皮蛋、浮皮、海蜇丝和各种名贵药材，灯莹特地把这锅粥做出层次感，让味道每次都不一样。

不知不觉，芦名盛氏感觉到了更多不一样的东西，热粥下肚以后，在他肚子里充满了温暖的感觉，之前他血气旺盛时全身如一团火般炎热，但当血气消退后，留下的是如同死寂般的冰冷。

这就是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的原因，体内已经没有生机了，只有音叶的仙气给了他一点温暖，现在这碗粥给了他同样的温暖。

那温暖会沿着四肢百脉缓缓扩散，并且停留在身体里，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不知不觉他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现在却有种轻盈的感觉，盛氏甚至害怕，他是不是已经感受不到身体的重量，灵魂马上就要飞出去了？

再一勺下去，没有舀到，碗已经见底了，盛氏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把粥喝完了，但他不仅没有饱，反而感觉更饿了，那是一种渴望，身体似乎在渴望喝更多的粥。

“那个，小姐，还有吗？”芦名盛氏有些脸红，自己堂堂一位会津守，黑川城主，居然问小女孩讨一碗粥，但是死前都不能吃饱，实在是很遗憾的事情。

“有，还有很多，您把这锅吃完都没问题。”灯莹早有预料，又递上下一碗。

芦名盛氏由一开始的细嚼慢咽，慢慢变成了狼吞虎咽，他不满足于一勺一勺的吃，开始把碗对嘴，风卷残云般一分钟干掉一碗。

然后他还尝试了灯莹推荐的开胃菜，一吃顿时就发现，这开胃菜也与众不同，清脆爽口，带有微辣与酸咸，本来就够饿的芦名盛氏吃了以后更加胃口大开了。

就这样，音叶一边给芦名盛氏传仙气，他一边大快朵颐，很快就把整整一锅粥都给吃得一干二净，连锅底都给刮干净了。

“就没有了吗？”芦名盛氏略有些失望地问道，他到现在也才感觉自己八分饱而已。

芦名盛氏是个练武之人，年轻时消耗极大，轻易就可以吃五斤牛肉，但人老后食欲急速下降，最近已经胃口很差，好久没有吃得这么畅快了。

“没有了，您想吃我下次再做给您吃吧，一次吃太多也对身体不好的。”灯莹说道。

“恐怕没有下次了。”芦名盛氏遗憾地说道。

“呵呵，没有下次？您还没有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啊，没事起来走两步？音叶够了，已经不需要再输仙气了。”灯莹笑道。

“是的。”音叶收回了一直贴在他背后的手臂，原本维持盛氏体内循环的仙气也戛然而止。

但是预想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盛氏惊讶地发现，即使没有血气或者仙气的帮助，他的身体依然可以正常运转了。

第137章 观天池里观天池

“你给我吃了什么？”芦名盛氏惊讶地问道，他好久没有这样自己站起来了，在没有血气的帮助下。

而且他走了两步以后感觉身体更轻盈了，比他之前用血气的时候，那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提线木偶，自己操控着自己动。

“一碗粥而已呀，你别乱动，小心太过兴奋再发病。”灯莹好心提醒道。

“不可能，这绝对不是简单的粥，我喝过的粥少，你别骗我，这绝对是药，一锅宝药，你放了这么多药材进去，话说为什么明明是药你却熬成粥呢？”芦名盛氏非常肯定。

“帮助你吸收啊，你的身体哪还经得住这么多上年份的药性，不给点缓冲哪受得住，而且这米的品种是仙丝黎，同样可以作为一种药。”灯莹说道。

她们荒妖斋平时吃饭都是换着品种吃的，这一种就是餐桌上的常客，性温和易吸收，凡人常吃会改善体质，灯莹还给了才丸不少，这里也用上了。

芦名盛氏已经不想去问了，他没听说过，而且即使听过也能想象，这东西绝对很贵，包括刚才他吃的开胃菜，如果问起原料肯定也很贵。

“多谢你救我。”芦名盛氏检查了一轮身体以后，确定自己已经脱离了死亡的威胁，不由得心生感激，“不过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救我，放任我自生自灭的话，你就可以跑掉了。”

“唉，我们进来还不是为了要给你续寿，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底，这只是先期治疗。”灯莹回答。

芦名盛氏脸色有些疑惑，在他看来灯莹混进来目的肯定不是为他续什么寿，就以她刚才拿出来的那些珍贵药材，芦名家所能拿出来的药材估计就刚刚抵本，更何况这才是先期治疗。

而且她这个人也很奇怪，甚至她们两个都很奇怪，首先这个青发小女孩就明显和灵鹤仙人不是一路的。

芦名盛氏甚至感觉没有那个灵鹤仙人，灯莹一样能为他续寿，就凭刚才那堆药材，他感觉灯莹甚至应该还没有尽全力，她刚才拿出了很多看起来更珍贵的药材，摇摇头又放回去了，是舍不得吗？

她从哪来这么多名药的，自己明明比她更强，他吃过的延寿药物也都有很多，但依然远不能和灯莹给他吃的药相提并论，她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灵药的？

另外那个千鹤山的巫女就更奇怪的，芦名盛氏觉得她很有可能和灵鹤仙人的实力差不多，甚至有可能比灵鹤仙人还强，一个巫女怎么可能比侍奉自己的神明还强，还是说她是灵鹤仙人最宠爱的近侍？

芦名盛氏是听说过，有些不司职战斗的神明会找那些天赋异禀的孩子，从小培养成自己的武士，他们的实力有可能比神明自己还强。

但音叶又和他们不太一样，她并不是像自己那样武力值爆表的人，而是仙气十分的充足纯净，内息源源不绝一样，刚才音叶一直在为他输气，盛氏可以感觉到她体内仙气的生生不息。

“也许，我们应该开诚布公地谈一下，就你救了我的命来说，我个人是不想把你们当敌人的，但你们深夜来我家里干什么？说清楚对大家都有好处。”芦名盛氏想了想，坐下来问道。

“呃，其实我来是为了那个。”灯莹指了指观天池。

“为了观天池？你有什么想看的东西吗？”芦名盛氏问道，专门跑到自家来就为了看监控？

“不是，我是听说那个观天池能看见城里的所有人，就担心它能看到我，所以才来看看。”灯莹老实说了。

“因为担心被观天池看见，所以来看看？”芦名盛氏失笑了，“放心吧，灵鹤仙人是我们的贵客，即使是看见也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除非你们两个本来就心怀不轨。”

还真是有那么一点心怀不轨，不然灯莹也不会做贼心虚，但她真正在意的其实是：“那个，我听说，观天池能透视衣服，而且每个进入鹤城的人都会检查一遍。”

芦名盛氏看着两个小姑娘害羞的脸色，顿时哑然，他明白问题所在，明白她们两个为什么会过来了。

“这，如果我说是真的，你又打算怎么做呢？”芦名盛氏有些尴尬，他这话其实就是默认了。

观天池确实可以看透衣服，而且为了安全也确实是每个进入鹤城的人都会看一遍，女孩子也不例外，不如说，年轻时的芦名盛氏其实还挺热衷于看观天池的。

灯莹愣住了，是啊，她知道又能怎么样？把观天池砸了？别说芦名盛氏同不同意，就算她想砸也砸不动一个神器啊，其实知道这观天池居然是神器的时候，灯莹都已经猜到了，它确实能看清自己的身体。

其实灯莹自己也不是很在意了，只是觉得有一点对不起正宗，只不过音叶也在这里就让她很生气，有一种女儿被人偷窥了的愤怒。

灯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下意识地走到观天池前，她想亲自看看，当青光照到观天池前的时候，观天池居然荡起了一丝涟漪。

灯莹不知道该看哪里，只想着要不看看自己算了？观天池一阵波澜后，居然还真的变换到了自己所在的大厅。

池水里，灯莹和音叶还有芦名盛氏站在观天池前，灯莹探头看着观天池，然后观天池中又显示出大厅的画面，里面又是灯莹在看着观天池，观天池里又是灯莹在……啊！禁止套娃！

画面是自上而下的，视角在天花板上，灯莹转头看上去，什么也没有看见，灯莹还有双视角，她的青行灯也能看东西，青行灯看着池水里，灯莹集体回头，仿佛是在盯着池外的自己，特别的诡异。

“不要这样盯着一处看太久，注意力会被吸引进去移不开的，我们曾经有个观察员看久了，失足落进了观天池。”芦名盛氏说道。

“然后呢？他被人捞起来了？还是说传送进了观天池里的场景？”灯莹问道。

“都没有，他失踪了，再也没有出现，不止是他，试图下去寻找他的人也都失踪了，包括一个很强的武将，历来掉入观天池的东西都没有回来的，所以我要提醒你注意安全，观天池其实挺危险的。”

第138章 圣光与浓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