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雅典城的市政厅中，那些面容老迈但却精神抖擞的人们正聚集在这里。他们围坐在一张圆桌之前，像古代学者们一样沉稳地讨论着——但他们讨论的内容却并不是什么学术相关，而是眼下雅典城中正在流行的那些东西。
“首先，我们明确一个问题。”
有老迈的男人敲了敲桌子，这个动作让其他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首先我们明确一个问题，先生们。那些流行风向代表着什么，我不清楚，我也不想为此而争论，我不知道谁会因此而得利，也不知道谁能趁这个机会让自己得到一些平时不敢说出来的满足……我只知道现在的雅典很混乱，我讨厌混乱，相信在座的各位也都讨厌混乱，对吗？”
“……对。”
“是的。”
“混乱是很麻烦的事情。”
坐在圆桌前的男男女女们纷纷点头。作为制定了雅典城中大大小小的规则的人，他们很清楚一个良好地规矩到底有多有用。
所以他们更加厌恶混乱无序的情况。
而现在，雅典城明显开始向着那个混乱无序的方向发展了。
“在座的大家都是雅典人，这个城市也是和大家休戚相关的……”
老迈的男人咳嗽了一声，喧闹的大厅瞬间又恢复了安静。
“或许会有人觉得我是在公报私仇？觉得我是因为家事来耽误公事……是，没错，可能有些人是知道的，我的女儿最近的确参与了一些事情，甚至喜欢上了一个女人，因此还拒绝了我为她准备的一门极好的亲事……”
“……”
圆桌边的男男女女们纷纷选择了沉默，但还是有些人没能克制住脸上的笑容。
没错，就像老人说的那样，这件事情很多人已经知道了——这位雅典城的管理者想要把女儿嫁给一位军阀的儿子，从而在眼下这个乱世之中获取一些武力上的支援与巩固。可没等这位老人和对方谈妥，那个女孩却公开宣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人。
这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明明身居高位，却连自己的孩子都没办法管束，这在他们这种人的眼里无疑是一种无能的表现。不少人开始觉得这个老人的威势已经走下坡路了，甚至有几个觊觎老人位置的人都已经迫不及待地摩拳擦掌了，他们已经不觉得这个老人能继续领导他们了。
“但是！”
就在人们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化的时候，老人的声音却突然提高了起来。
“但是！这次我把各位请过来！并不是为了我自己的私事！而是为了整个雅典城的公事！”
说着话，老人从怀中掏出一卷文书，直接拍在了圆桌上。
“这是教会签发的文书，教会也对雅典城的乱相意见很大。这个城市不需要混乱，秩序才能给这个城市带来繁荣……你们自己看吧，有什么问题的话现在说出来。”
“……没有问题。”
“没有。”
“做就是了。”
将文书传阅了一圈之后，围坐在桌前的男男女女们纷纷点头。
就算有问题他们也不会选择现在说的，他们眼前的那个老人虽然已经显露了一些颓势，但终究还没有彻底倒下，而现在那个老人甚至还有教会的力量作为外援，到时候如果被按上一个“渎神”的名头直接打掉……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不过好在老人并没有过度利用这份文书的意思。
“教会来的人已经查明了真相。”
叹了口气，老人为在座的男男女女们解释着。
“一切都是因为一个被称为‘强袭自由先生’的人……想必有些人是听过这个名字的。没错，‘小动物保护联合会’有他，‘素食者’背后有他的影子，据说贩卖天使画像也有他的手笔，这场乱局都是他自己做出来的……怎么？看各位的样子似乎有些不信？这种事情各位在之后去查证就好了。现在的话，我要说的只有一件事情。”
老者眯起了眼睛。
“记得前些天城里那些谣言吗？有船商为了自己的女儿雇了吟游诗人来造一个穷小子的谣……教会的人说了，用类似的手段，让这个名字被人们唾骂，让这个名字成为众矢之的，这就是我们需要做的。”
“……至于吗？这么麻烦？”
有男人忍不住开口了。
“直接禁掉这个名字不就好了吗？谁敢说就把谁扔进奴隶市场……啊不，我的意思是谁说谁就会失踪。这个城市里以后不会再有这个名字，这样不是更简单一点……”
“不，那样反而更麻烦。”
老者摇了摇头，心里却想起了那两个教会使者曾经对他说的话。
类似的意见他其实曾经提过，在那两个满是辉光的教会使者面前，可那两个教会使者却驳回了他的想法——强行禁止只会引发起更大的反弹，越是不让人们谈论他们就越会私下里交流。这样做不仅不会有任何用处，反而会适得其反。
“禁止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人们更加感兴趣。”
他还记得，有一个明显更强壮一些的教会使者是这么说的。
“想当年神行走于大地之上的时候，不就是因为被各路伪神们围追堵截所以才聚拢到了更多的信徒，甚至神自己都死过一……不对，这种事你不配听，滚回去做事。”
老者从来没见过有谁敢跟自己这么说话，但面对着那两个光辉人形手中的辉光，他还是忍住了。
他虽然老了，但是他还不想死。
那是超越他认知的绝对武力，是他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
他只有服从，也只能服从。
“相信大家已经知道我们需要做些什么了。”
深吸一口气，老者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恐怖的画面，而是专注于眼前的会议。
“开始吧，为了雅典城的秩序。”
第五百四十五章 无脑喷
比起喧闹的白天，楚难更习惯安静地午夜。
月光之下，坐在窗边的楚难面无表情——经过一个白天的探查，他已经大概知道事情的经过了。任务栏里的人数骤降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人为。又或者说……
有人在黑他，并且黑得很起劲。
那些喷他的说法他都看了，并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无非是老一套的喷术——挖黑料开喷，又或者干脆编黑料开喷。他之前在边陲小镇中做菜时候的事迹也被抖了出来，来到雅典城之后的作为也都被一条一条列了出来，那些明显是收了钱的吟游诗人和市井闲汉们抓着他一切可能被喷的地方挨个黑了过去，直接导致“强袭自由”这个名字在短短三天之内便彻底臭了。
雅典城虽然不小，但也不算大，起码一条消息传扬三天就已经可以做到人尽皆知了。
至于暗中抹黑他的人到底是谁……
那还用问吗？
“绝对是那些鸟人，不然没有谁会把发生在千里之外的事情挑出来。”
缩小了身形的布鲁兹脸色严肃，而跟在他身边的四个小怪物也纷纷点头。
当然，初来乍到的他们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点头，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敌视那些鸟人。
如果不是那些鸟人，他们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所以但凡有能和那些鸟人作对的机会，他们都不会缺席。
不过这也并不代表他们就真的被仇恨冲昏了脑子。
“伟大的主神，我有话说。”
长着人脸的苍蝇率先开口了，是腓尼基人曾经的天神别西卜。
“千万不要轻视这些流言，这些流言的本质是神明之间的战法……抹黑敌人的事迹，扭曲敌人的形象，撬动敌人对于自身的定位认知，最后彻底将敌人扭曲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这是一种很恐怖的打法。”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的形象是被扭曲过的？”
楚难沉默了一下，随后看了别西卜一眼。
“那你为什么不变回来？你有这个能力吧？哪怕做点伪装也好，为什么一定要顶着一个苍蝇的样子？”
“……这就是那种战法的可怕之处了。”
别西卜的脸色有些黯淡。
“我知道我自己可能出了点问题，但是我现在已经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腓尼基人的天神了，我甚至会本能地认为这种苍蝇一样的恶魔形象才是对的。复眼是智慧的象征，翅膀是自由的证明，我没必要改变形象，这样就能活得很好。”
“是啊是啊。”
一旁的布鲁兹也连连附和着。
“我以前是牧人之神，是吹走牧笛的精灵，可您看我现在……这都是什么样子。哎……”
“……”
楚难沉默了一下，这种情况对于他来说倒不是太过难以理解。
简单来说就是无脑喷罢了。一直喷下去，把对面喷到心态崩盘气急败坏，对面就会怒气拉满开始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正在气头上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甚至还会觉得自己的怒气没有发泄干净。但是对于直面信徒的神灵们来说……因为做出了不理智的事情而人设崩塌，基本就等于自掘坟墓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相当凶残的打法，至少面对这种铺天盖地的舆论攻势，楚难根本没有任何还手的力量。
但这也不代表他就会心态崩盘气急败坏。
毕竟他在现实里是靠码字混饭吃的，什么样的喷法他没见过。就市面上流行的那些喷他的话，比起那些找他麻烦的读者又或者同行们来说还是太过于温柔了点。
至少那些喷他的话只是在喷他自己，又没问候他的直系亲属，也没有把他的母亲送进坟墓。
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痛不痒。
“不用搭理他们，我们做自己的事就好。”
叹了口气，楚难还是决定先做任务。
和作为地头蛇的鸟人抢夺话语权没有意义，只看这种投入就知道，他手里那点资源根本争不过对方。
“关于从海路进行宣传的事情……”
“尊敬的主神，现在不是在意那些小事的时候了。”
生着人身的小双头鹰连忙站了出来，是叙利亚人的财神玛门。
“那些鸟人们已经出手了，必须要做出应对才行，不然的话任由他们这么闹下去，您就再也别想有什么威信了……白天的时候您没发现吗？那些凡人提到您的时候语气已经有些不对了，如果任由他们这样闹下去的话……”
“啊……”
楚难只是回应了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
真当他不想解决这个问题吗？可他手里又哪来的教会那种宣发手段？就他现在所看到的，起码有半个雅典城都在针对他，而后果也的确非常严重，就连一直都信服他的船商都开始有点离心离德的意思了——不是谁都愿意跟一个名声极其不好的人相处，就算是谎话，听的次数多了之后也会本能地感觉有点不对劲。
可他真的没办法正面喷赢那么多的人，这是绝对没办法做到的事情。
“所以说……还是算了吧。”
楚难忍不住叹了口气。
“让他们去做好了，只要我自己不被影响就好……慢慢来，总是能有出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