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妖孽 第2174章

嬴政负手而立，看向他的目光却透出一股期盼：“内侍专权古之大戒，朕如何能够不谨记在心。”随即摆手：“这些都是小事，不知道夏神医此行，可曾给朕带来什么好消息。”

夏无且脸色微微一变，躬身道：“臣竭尽所能，只能延长两位老将军十日寿命。”

嬴政脸色骤变：“这也算好消息。”

“陛下，王贲老将军已经八十有三，蒙武老将军年纪更长，这些年之所以不显疲态，皆因为是太子所赠血酒滋养，但是天年有限已经是油尽灯枯，回天无力了。”夏无且正色道。

嬴政脸色变得暗淡起来：“大战在即，帝国却将星殉落，无疑是雪上加霜。”

夏无且淡然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陛下何必和帝国运数联系在一起。”

嬴政目光闪烁，隐有泪光：“你虽然是天宗高人，也是朕尊敬的神医，但却不了解朕心中的哀痛，两位老将军戎马一生，即便生病也没回府安养，一直留在南阳军中操持军务。而蒙恬驻守在九原，蒙毅王贲跟随在朕身边，没有一日守护在两位老将军身边，已尽人子之道，朕心难安啊！”

夏无且垂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是皇帝身边人，绝对不知道皇帝重情重义的秉性，也绝对不了解皇帝和一群开国大臣的深情厚谊。

嬴政沉思片刻：“两位老将军病危之事，还不能让朝臣得知，让王贲，蒙毅急速赶到南阳，在两位老将军弥留之时，已尽孝道。”

内侍躬身道：“诺。”

“在他们前往南阳之前，不要告诉他们所为何事，只说紧急军务让他们协同处理。”嬴政眸光闪烁的盯着内侍：“今日之事你敢透漏一句，朕诛你九族。”

内侍噗通跪倒在地，连连扣头：“奴婢不敢。”

“第二件事，派出特使，召回蒙恬。”嬴政脸色凝重，沉声道。

“陛下三思。”夏无且再也不敢沉默不语了：“狼族集结大军陈兵边境，这种时候召回主将，对战事不利。”

嬴政看着夏无且：“你也打算参与朝政吗？”语气阴冷骇人，就是修为深不可测，面对这种无上君威，夏无且也冒出一身的冷汗。

嬴政冷冷看了他半响，才淡然一笑：“蒙恬和朕同年，自幼就伴随在朕身边，军功卓著，而蒙氏一族三位重臣，各在一方难有团聚之时，老将军病危，如果不让他归来送行，恐怕他会记恨朕一辈子。”

夏无且脸色淡然，躬身道：“陛下无须和臣解释，而且军伍之事臣也不懂。”

“你不用这样提醒朕。”嬴政脸色怅然：“帝国之安危，朕自然要放在心上，前往九原宣旨的特使，有南阳将军太史腾和申犰担任，同时急招太子，限他十日之内回到咸阳。”

嬴政说一条，内侍就屈指记一条，等嬴政说完，又重复了一遍，明确无误之后，这才起身而去。

目送内侍离开，嬴政看向夏无且，在御书房来回踱了几步，忽然驻足说道：“现在时辰尚早，你陪朕出去走走。”

夏无且扭头看了看御书房外，天色乌黑，实在弄不清楚嬴政这句时辰尚早从何说起。一脸为难的道：“陛下，咸阳宫已经下了宫禁，出入不便。”

嬴政哈哈一笑：“传旨的内侍可以出去，难道朕身为帝国之主，竟然走不出自家居住的宫殿。岂不是笑话。”

“那陛下下旨，让虎贲军扈从。”夏无且无奈道。

嬴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北冥先生，难道由你扈从在朕的身边，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夏无且摇头：“我只是一个御医，没有权利决定陛下出城事宜，不过，皇帝出行自有规矩，要不然就请上卿蒙毅陪同，要不然就宣旨让虎贲军扈从。方不失皇帝威仪。”

“有他们陪着，朕什么也看不到。”嬴政一笑：“而且，朕今日不出城，只是去丞相府瞧瞧。带几个影密卫也就可以了。”

“左丞相还是右丞相的府邸。”夏无且认真道。

“去看李斯在做什么。”嬴政冷笑一声。

第0820章 欲盖弥彰

嬴政要去的地方，不是处理国家政事的宰相府，而是李斯的私宅。

帝国建立之初，嬴政皇帝也曾经犒赏功臣，赐金，赐宅，所赐宅院无不是房舍连云，占地急广。

天子九重，宰相七进。嬴政并不在乎臣子所居住的宅院富丽堂皇，帝国已经不是当年穷困的大秦，反而封侯的艰难，让嬴政对功勋之臣有愧疚之心，所以，一直在别的方面弥补。但是，当年赐予李斯的宅院被他婉拒。

李斯现在的居所，门面都很普通，看起来就和咸阳中等人家的门户差不多，一国之宰相，这样普通的住宅，似乎太简朴一些。

但是，嬴政却清楚，李斯出身微末，从内心深处，极度向往王侯那种钟鸣鼎食的奢靡生活，刚从廷尉府长吏荣升丞相之职，他的车驾比起自己的还要奢华，却因为自己和内侍一句牢骚，这厮马上就改变了自己的行止，出行都是一辆素车，仆从也聊聊几人。

朝令夕改，反而让嬴政升起了戒备之心，一怒之下，杖杀了当日在御书房服侍的所有内侍。

所以，当李斯起造宅院之时，他就让赵高调查了一清二楚。

院墙，本来是一户宅院耗资最少的地方，李斯所起造的宅院看似普通，但是筑这墙的时候，可是用糯米磨粉，搀和在泥土之中，仅此一项就耗费白银千两，再加上基砖、顶瓦，哪一样看来普通的东西都有大讲究，李斯只是筑造个院墙，就足足花了五千两白银，除了帝王谁有这样大的手笔。

而他这座七进七出的大宅，越到后面越是奢华，第一进院落和普通人家没什么不同，等到了最后一进院落，那豪华气派已是直追王侯了，真可谓是渐入佳境。

满朝文武，拜见丞相，能够进入第三进院落的屈指可数，所以，到过李斯家的人，都称赞这位丞相两袖清风，不改本色。乃是帝国之表率。

反而讥笑太子将闾，奢侈无度，太子东宫之中摘星楼，月殿，甚至还有一个占地十几亩的湖泊，转给妻妾赏荷玩水。

但是嬴政却和李斯私交极好，而且还是儿女亲家，所以，李斯的家宅嬴政也曾经来过，帝王驾临，李斯即便是不愿意，也只能大开中门迎接，恭让入后宅款待，所以，李斯家究竟是什么样，嬴政是一清二楚。

他第一次来李斯家，走进前门的时候，也是暗赞李斯简朴之家，但走进第三进的时候，已经有了宰相府的气度，走入第五进，脸色就古怪起来，等到走到最后一处宅院，嬴政就哈哈大笑，指着满脸通红，惶恐不安的李斯笑骂：“你这老儿，欲盖弥彰啊。”

李斯是惶恐惊惧，生怕嬴政对他不满，几乎忧虑成病，后来还是和嬴政聊起昔日七国一些臣子时，提到了韩国宰相张开地。

张氏一门把持韩国朝政上百年，只有到了张开地这一代，才被姬无夜利用他贪财的嗜好，夺走了他很多权势。

李斯趁机道：“张开地才能是有的，但是他过于贪财，他做宰相时收受贿赂无数，才给了姬无夜可趁之机，对这样的人，就算他还活着，相信陛下也决不会用他。”

嬴政却淡然一笑：“身为帝王者，冠冕前有旒玉缀串，用以蔽目也；侧有黈纩充耳，用以塞听也，盖因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如果没有张开地，韩国之王早就变成了姬无夜，身为一国之君王，用人就要用其长处，无视他的短处，这才能权衡有术。”

这次随从将闾去了桑海，见到了他的奢侈生活，这才恍然大悟，将闾虽然奢靡无度，但所作所为全在光天化日之下，表里如一，虽然让嬴政怒斥几句，但反而对他没有疑心。

李斯从此在嬴政面前再也不装了。反而后悔当初顾忌太多，内侍传话之后，就撤掉了自己的车驾扈从，让皇帝对自己存疑存惑。

嬴政带着夏无且，几个影密卫，轻车简从来到李斯的府邸，门房看到大晚上皇帝竟然来了，慌不迟的想要进去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