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不安慰你,只是喝酒。”嫘祖放下酒壶:“顺带聊一聊,有些日子没怎么说话了,真的是一眨眼就过去了很久很久……缙云坠入魔域,巫炤双目失明,那段时光还真是难熬,如果不是我都忘记流泪是什么感觉,可能会哭出来也说不定,但也还是有好事,光明野是一处美丽的地方,可惜天鹿城并不适合人族居住。”
她有些碎碎念,苏白注意到即便是嫘祖也抵抗不住光影流逝,她也会变老,也会有疲惫,但唯独不变的是那灵魂中的热忱,那作为族长的傲骨以及为天下苍生的大义……这些苏白都已经想了起来,他作为现代人,对于各种思想的掌握了解都触类旁通,或许不认同,但可以理解。
只可惜,大到天下苍生这样的命题对苏白来说,太过于庞大,他甚至连自己都管不住,连自由都没有被赋予,连自己都拯救不了,谈何拯救苍生?他不在彼岸之中,而是深处地狱,连伸出手的资格都没有……哪怕到了现在,不也没有脱离这桎梏吗?
苏白想着想着,不自觉气息有些颓然,但很快有将这些思绪抛下,他说:“还有事要办吧。”
“十天后,巫炤会带上司危以及部分巫之堂的祭祀前往乱羽山除魔,那里群魔丛生,早已祸乱已久,你若是有心,可以去帮他,若是不想去,就留下来看家好了,你倒是有些时间没有出战,怕你闲得慌。”嫘祖扬起螓首,豪饮一口烈酒:“我倒是也想去,可惜只怕去了也会给人拖后腿。”
苏白没有答话。
嫘祖也没有开口。
直至酒壶被喝空了后,嫘祖才说:“苏白……你跟绫罗去天界吧。”
苏白的记忆中没有这句话,他看向嫘祖,虚着眼睛追问:“你说什么?”
“惹你不高兴了?”嫘祖没有解释,她藏着目光,轻声说:“那就当我没说过吧,我可能是有些醉了……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别得相思病了。”
苏白没有说话,他按着眉心,仿佛被刚刚嫘祖那句话刺激起了某些过去的回忆,某些他最不愿意想起的记忆,在意识海的最深处,逐渐浮出了水面,几乎不会被融化的坚冰,正在一块块瓦解。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苏白几乎无法站直身体,倒了下去。
重新睁开眼时,他正躺在床铺上,火焰燃烧的声响传来,钟声在长鸣。
那是警钟,只有在发生了大事的情况下才会被敲响,苏白察觉到了有异样的气息正在滋生,拾起手中的一把兵刃,这并不是地藏御魂,在这个深层的梦境中他没办法呼唤铃,但这把兵器也不是普通兵刃,也是他曾经亲手锻造出的利刃,并不是刀,而是一把造型奇特的剑,仿佛直尺。
剑光击穿了房屋顶层,飙升的剑气顿时斩杀了一头空中飞掠而出的魔,数只盘旋在四周的魔被苏白一剑扫荡,但四周仍然有大量的魔气在涌出。
他回头望向西陵城的下方,火焰正在燃烧,整座城市的秩序都乱成一团,警钟长鸣,人群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逃,空中弥散着浓郁的魔气,大量的黑雾不知从什么地方涌出,战士们也慌作一团。
西陵是众多部族中最骁勇最善战的一族,但……并非无敌的强,也没有横扫天下的武力,很多战士与魔族交锋过,但人间的魔从来就不多,面对数量突破数百的魔族,它们凭空出现,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战士们没有立刻被吓的瘫软就已经不容易了。
但仅是如此还不够!
苏白不知道刚刚失去了意志多久,他隐约察觉到这份梦境空间的时间再度被跳跃了,或许加速了十天,或许二十天,漫长的时间在他失去意识的短暂中被越过,仿佛被拉动了进度条的视频,他握紧拳头,却连抱怨的时间都来不及,哪怕知道这群人只是梦境中的记忆,他还是忍不住出手。
被冠以墨雪的长剑在指尖轻吟,苏白从高处跃下,凌空一剑斩首一只漂浮的雾刃魔,落地瞬间,身体回旋,剑气一扫,方圆十米的魔族被震起,刀剑游走,身形快若流星,划过之字形的轨迹,兼具了美感和杀伤力,将魔族斩杀,它们的躯壳化作魔气,连残骸都没有留下。
但魔太多了,哪怕他眨眼间就斩杀了十多只,不远处一对母女也被紧随而来的群魔扑到,眼看就要丧命,苏白抛出兵刃,墨雪斩下魔族的头颅,救了她们一命,给了喘息机会。
“苏白大人,小心!”小女孩发出尖锐的声音,提醒苏白背后的空荡,一只狡猾的魔族已经来到他的背后,失去兵刃的战士成为绝佳的偷袭目标。
但兵器离手不代表苏白就成了待宰羔羊,他侧身避开魔族挥动的双手利刃,扼住它的脑袋,感受着灼伤双手的魔气,硬生生将它的双臂脑袋都撕成两半!
苏白没有意识到,这幕光景已经点燃了怒意,梦境照应着他的内心深处,这幕光景竟也变得似曾相识,就连那些被遗忘的情感都在复苏着……不知不觉间,他的动作染上了一层暴戾的杀气,漆黑静默的双瞳隐隐的浮现出了些许血色,剑气变得更加凌厉和难以控制。
“走……”他发出沙哑的声音:“所有活着的人,快走,去阵法中央!”
“谢谢,谢谢……”那对母女和残存的人们都朝着安全的地方逃去,在西陵中设有灵矩之眼,在阵法最中央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群魔太多,擅自出城恐怕也一样只有死。
苏白深吸一口气,扬起兵刃敲击地面,声音传遍四周:“鹰部的战士!集合!”
三千年前,他是西陵的战神,统率西陵鹰部的战士长,哪怕这是过往的残存碎片,他的身份也没有改变,哪怕他都不记得自己过去做过什么,也在逃避这个身份带来的重压,现在也必须重新拾起……这满目疮痍的西陵需要他,需要这把剑。
苏白在内心隐隐自嘲……这只是个梦啊,以为改变了梦境就能改变什么吗?
召集令传来,鹰部的战士们从不同的地方涌来,他们训练有素,各个都是以一敌十的战士,此时有人负伤,也有人神情恐惧,也有人神色凝重,但无人逃走……西陵只有战死的战士,没有逃亡的懦夫,这里是他们的家园,从这里逃走了还能去哪?
“你们,看守好这里,驻守在这儿,守住要道,保护西陵民众的安全。”苏白发出了命令,低沉的说:“哪怕是死了,也不能放一匹魔过去!”
他是在命令这群人去死,但这上百人眼中竟没有半点犹豫便肯定回答:“是!”
前方一名战士喘着粗气汇报:“苏白大人!巫之堂内还有大量的魔,我们去玩中央王宫的路径被截断了!嫘祖大人尚不知安危!巫之堂的祭司们根本联系不上!”
“我会过去。”苏白走过战士身侧:“你们守好这里……等我回来。”
“喏!”鹰部战士们眼中燃烧着烈火般的斗志,扬起兵刃怒吼着:“西陵鹰部,不惧群魔,誓死不休!”
苏白面前是一群散乱的魔气之潮,不知有多少魔族潮水般涌来,他运转气息,一剑荡空魔气,两剑穿透魔群,三剑清空十米长路……苏白没有留下一滴血,他从未料到蕴含着强烈杀气的剑竟有这样霸烈的威能,杀红了双眸,好似连兵刃都燃烧着温度,他独自杀出了一条路,直通西陵王宫。
眼前的光景,与他所想的相似,却又不同。
固然群魔环伺,固然危机四伏,唯独不同的是战场中央盛开着英武的花。
英姿飒爽的女武神挥动着手中的利剑,大巧不工的斩下魔族的头颅,她认真的一剑一剑的送给这群怪物们一个烟消云散的结局,这兵刃在她手中或沉重或轻盈,剑锋透出的是天赋才能,是纵横战场的杀戮经验……嫘祖很早就成为了族长,在那之前她便已经跨越了数以百计的战场,历经血战。
哪怕说着自己不适合在战场上杀戮,她仍然具备着强横的实力,那几名卫兵完全跟不上她的节奏,只能在后方处理弱小的魔……而她阔步向前,直逼巫之堂所在。
嫘祖见到了苏白,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只是挥出剑,斩首群魔。
苏白上前一步,和她并肩而战,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这样的默契,当是许多年前就早已磨合好的经验……她果真也曾经是教过苏白剑术的老师。
两人配合无间,手持双剑在群魔中撕裂出一道裂口,虽然群魔仍然以杀了一只跳出两只的速度疯狂增加,根本扫荡不清,但王宫前往巫之堂的道路已经被暂时扫通。
但这里的门已经被封锁了,巫之堂外的祭司已经不到十人。
“发生了什么!”嫘祖质问:“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魔!为什么巫之堂没有出动!”
“族长大人……巫之堂的祭司几乎都留在了巫之堂内死守。”一名祭司满脸血污,他声音虚弱的说:“我们竭力封住了巫之堂的出口,是为了不让更多的魔出现……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一知半解,但恐怕是巫之国流传下来的半魂莲成为了某种通道,它们招来了群魔……”
“魔是从巫之堂里出现的?”苏白一惊:“半魂莲又是什么?”
“巫之堂里的祭司大多都是巫之民的血脉,上古血脉,体内流淌巫之血,而巫之国过去强大且繁荣,他们的术需要半魂莲作为媒介……这也是巫之堂的存在根本,谁能想到,这半魂莲竟会招来群魔,咳咳……”祭司脸色苍白的说:“族长大人,苏白大人,内部的祭司已经无法得救了,我们费尽全力才封印了这里,但哪怕是这封印也注定无法持久,群魔从半魂莲中现身,恐有异变,现在必须朝轩辕丘求援!”
嫘祖也没料想到,巫之堂几乎全灭……哪怕鬼师巫炤不在,他带出去的只是不到三分之一的祭司,超过一大半的祭司都留在这里,西陵的最强战力不是战士,而是这群上古巫之国后裔们构成的巫之堂,眨眼间巫之堂全灭,最大的保障也消失了。
“族长大人!”祭司焦急的喊道:“来不及犹豫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