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赵竹娴沉默片刻,漠然道:“那你不妨再想一想她有多少理由来回答你?这只是白费功夫的事情而已,除了让她平白看低一眼之外无有用处,为什么要去做,再且你真以为我今日是来替他们出气的吗?未免太过于痴傻了。”
……
长安城中,寂静塔林。
那些担心叶笙箫和顾弃霜的念头没有能够留存多久,游湖赏花观塔的两人在片刻间已经达成了一种共识,根本没有将半点儿心思放在那两人会不会有麻烦上。
于素铭抬头看着那不远处的巍巍高塔,说道:“长安城寸土寸金,为何会在这个地方建造这么一处塔林,哪怕是城中偏僻之地也好,终究是占了不少的地方,我想应该是别有用意的。”
王清霁放缓了自己的脚步,石塔的门映入了她的眸子之中,那些很是细微的痕迹没能逃过她的目光,“或许是那位开国的太祖皇帝觉得长安城应该有些生趣,不愿自己的城市全是喧嚣热闹的声音?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们进去问一问就好了,这么大的地方总会有人管理的,只愿他不会也是敌视我们的一份子吧。”
打趣与戏谑,最后的话无疑是她在玩味于素铭今日付诸于口的那些想法。
便在此时,却真的有一道声音传入了两人的耳中,伴随着这道声音的还有高塔门开的沉厚声响,“两位小友,若有疑惑还请入内一述,老夫已然等候多时了。”
于素铭歪了歪头,却是忍不住笑了出声,自顾自说道:“我年幼的时候,整个离恨天阙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能陪我玩耍的人。那时候我练完了武就一个人躲进了书库里头,看那些前辈们游历四方留下的传记,书上记载的高人全都很有高人风范,可师尊对我却温和的不可思议,那时候我就问他,为什么你这么厉害却和书上的人不一样呢?”
王清霁暗叹一声,缓缓答道:“因为对姜天主来说,这已经是没有半点儿意思的事情了,更何况面对的是自己愿意好好对待的人,又何必故作神秘高深,简简单单的有什么说什么就好了。”
于素铭嗯了一声,悠悠道:“所以呀,我真的是特别不喜欢遇上这种事情,毕竟世上没有人能比我的师傅在世人眼中来的更为神秘和高深了,所以他们凭什么要让我乖乖的听话呢?”
王清霁看了一眼那座开了门的高塔,嘴角笑意越发灿烂,柔声道:“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们就不去那里听那些话好了。山不来就我,我们也就没必要去就山了。”
两人相视而笑,毫不在意地转过了身子,随后石门闭合的声音传入了两人耳中。
当两人行到一处湖畔的石凳坐下之时,安静无言的看着那一湖冬水之时,静不下的却是踏水声与那些不肯熄灭的心思。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那道沧桑的声音如是说道。
身着明黄衣袍的男子踏水而来,朝着石凳之上不起身的两人行了一礼,说道:“非是故作高深之举,只是我已经热茶静待许久,想着与两位小友相谈一番,往后说不定还能化作传世的趣闻,只是我没想到姜天主会是这样的人,着实是羞愧了。”
于素铭也不在意男子特意展露出来的真境武道,提醒道:“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不像是有半点儿羞愧的样子。”
王清霁看了她一眼,默然感应着周遭的气机流动变化,提防着又如千仞山那般的截杀之局。
“李偿。”男子道出了自己的名字,寻了一片谈不上干净的稀疏草地坐了下来,说道:“我一心一意想要早点儿见到两位小友,情急之下只能走最短的路,这又有什么好值得去羞愧的呢?”
于素铭微笑不语,大抵是懒得再与这种无趣的话纠缠下去了。
“还是请大人你找个好的地方坐着再说话吧,若是有旁人见得只会以为我和素铭不尊老。”
王清霁的语气很是淡漠,那些几乎不可察觉的熟悉让她知晓了一些事情,“再者,若是有人知道钦天监的大人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些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的达官贵人们就又是多上了一个讨厌我的理由了,而且我想今日塔林如此的安静,大抵也是出自于大人你的手笔,对吗?”
李偿点头说道:“不错也是错,这处塔林是钦天监真正办事的地方,平日来游玩的人确实算不上多,而近日城中事情一件又一件地堆积了起来,故而寻常人是不能靠近这里的。不妨直言,在两位前来的路上时,有十数封书信快马加鞭的来到了我的桌子上,可我最终还是选择想要见两位一面,所以今日这里不会有任何人干扰我们。”
“然后呢?”王清霁平静说道:“我不觉得你会有愚蠢到对我和素铭动手的打算,如果你真的生出了这样的打算,我只能衷心的为赵家有你这样的臣子而感到莫大的庆幸,自取灭亡之道不外如是了。”
李偿长叹一声,摇头道:“当然不会,哪怕我真有这样的想法也好,终究不会傻到在这种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情,那毫无疑问是将这座壮绝世间的长安城亲手推向漫天的烈焰之中,所以我今日前来只是想与你们说些或许无趣的话,至于最终的目的十分简单,还请两位小友陪我坐上一会儿,耐心上一些……”
王清霁打断说道:“坦白而言,我实在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死死保住一个赵元白,他有着怎样的价值让你们做出这样的选择。”
李偿沉默了会儿,皱起了眉头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赵元白当然是有着这样的代价,又或者换个明白点的说法,王清霁你摆在台面上的筹码远远还不足够。”
对于这个指名道姓,王清霁没有半点情绪生出,说道:“远远不够这四个字很好,这让我联想到了很多不美好的事情,同时也坚定了我的想法,而且我想问大人你一个很简单的话题,其实他就在这里养伤,对吗?”
风月不存真诀于气之一道登峰造极,并非虚假之言,一位伤到无法完美掌控自身气息的人,又怎能做到躲过她的感知。
李偿再次叹了一声,收拾起那些不应该存在的思绪,点头道:“不错,他就在这里疗伤。”
于素铭看着那张似乎很是无奈的脸,笑着说道:“那可是真的有意思了,但我觉得你想说的不仅仅是这些话。”
李偿微笑道:“圣女殿下猜对了,昨夜陆九卿已然步入先天,此刻他应该找到了叶笙箫与顾弃霜吧,不知您可满意我们的安排?”
于素铭笑容越发灿烂,缓声说道:“当然是很……不满意。”
……
不满意的当然不只是于素铭一个人,那处湖畔的叶笙箫对此也有着深深的不满,任凭谁被打扰了自己专心致志的事情时,想来也是很难心情愉快起来的,再是恼火也是寻常不过的事情,没有值得奇怪的地方。
可叶笙箫亦是一个懂得尊重二字怎样写的人,她叹息着对方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愚蠢,颇为不乐的将地方交给了恩怨纠缠却极为陌生的两人,安静地等待着结果的诞生。
陆九卿走到了顾弃霜身旁的半丈之外,见她眼中所见山光水色,缓声说道:“玄都的生活很是单调,可岁月长久之下也发生了不少的趣事,你若是想知道,那么你拥有这个资格。”
如那些未曾消融的残雪一般,这话干硬的让人难免不喜。
顾弃霜没有那些应有的好奇心,漠然道:“我视阴萝为好友,可我一辈子也不想看到阴萝与你走在一起,还请你不要用这种事情来弄脏了我心中那些美好的回忆。”
陆九卿对此无话可说,那时常木讷的神色甚至出现了一丝变化,以至于他的语气多上了一些起伏的痕迹,“我可以认为这是你对我的一种偏见。”
闻得此言,那本想安静的叶笙箫直接笑了出声,如此令人发指的笑话,她又怎能平平淡淡的安静着,对于她来说还是太过于为难了。
陆九卿对笑声置若罔闻,但也不欲再纠缠这个话题,说道:“你当初救我一命之事我从不曾忘却,但你非要与我倾力一战,那我也不会有任何的手下留情,明白我的意思吗?”
顾弃霜长身而起,朝着他微笑说道:“陆九卿依旧是陆九卿,无论是帝魔宗还是天道宗都好,你骨子里的那股脾性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我不禁有些怀疑你在天道宗到底学到了些什么东西,所谓的道魔相通最后只是这么一个寻常样子吗?”
陆九卿认真答道:“当然不止于此,但我的人生向来如此,这也是我对你请求的最大尊重,但是你可以放心,若是你死在了我的手下,那么我会将当日的恩情放在葬花谷上,以天道宗首徒的名义担保这个乱世之中她们不会受到半点的损伤。”
“你这是在诱惑我。”
顾弃霜微嘲道:“我必须得承认这是一个很诱人的想法,可当我想到自己死去之后所流落的眼泪,心中自然就生出了很多的不高兴,与其让眼泪落在自己的坟前打湿一片土地,我更愿意做的是直接击败你,但我不会杀死你。”
陆九卿叹息着摇头道:“如果你抱着这样的心态与我一战那迎来的必然是死去的结局,如今是你一生之中唯一能够击败我的日子,若是你心怀不杀之念,那么我不会接受你的挑战。”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看不起我。”
“十分抱歉,但是我确实有看不起你的资格。”
陆九卿看着沉默的人,再是言道:“不可否认,我已经亏欠了阴萝许多,她一辈子都已经无法离开那座山峰,所以我不想再让她有任何伤心的事情发生,哪怕是虚假的谎言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