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从安塔利亚蒙的表现来看,他无疑是信任修普兰的。他们过去好像是一起出去探险过,是认识很久的那种亲密朋友。而且根据白胡子老头之前的说法,当年的探险队中甚至还包括当今的瑟兰王坎索-哈温。
有这样一层关系摆在那里理论上阿尔贝蒂娜不应该担忧少女的安全。但她同时也没有忘记安塔利亚蒙曾经还说过另一句话,那就是面前的这个丑陋老头,他好像和坎索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
而且那句话听上去……对不起对方的人是坎索,棕发女人当然要提防这家伙会不会借着私下相处的机会找艾门报仇。
“如果我想对你们不利,你们昨夜走不出塔楼。”
修普兰转动左眼,僵硬的盯着宫廷女官:“安塔利亚蒙没跟你们说过吗?我不仅仅是一个失去了预言能力的预言师,同时还是一个精通下毒的药剂师。我有超过一百种方法让你们送命,你们现在还活着已经足以证明我没有恶意。”
听他这么说,几名学徒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因为他们想起了昨天夜里自己不但喝了这老头的茶还吃了他做的糕点,鬼知道他在里面放过什么。
“安塔利亚蒙信任你……”
艾门沉思了一会,用低沉的声音开口道:“而我信任安塔利亚蒙……”
“阿尔贝蒂娜。”她从衣袍下面将那把精致的贴身短剑取出来放在桌上,“带其他人出去,和这里保持一定距离。”
“这不行!”棕发女人大吃一惊,她怎么也没料到少女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您这是在让我难做!殿下!您不能让自己和任何陌生人独处!”
“这么做好像不是很妥当吧,艾门。”
其他几个学徒也在劝她:“教授虽然信任他,但我们可从没和他真正相处过啊?这会不会……太鲁莽了?”
“别小看我。”金发少女抿嘴对他们笑了笑:“我也是有一定自保能力的。修普兰阁下即使真要对我不利,撑到你们赶过来也没有问题。”
“而且……”她微微偏头,光明正大的和修普兰的独眼对视起来:“我也有很多问题想要从修普兰阁下那得到答案。”
依文、梵茵还有韦德第一次知道了执拗起来的公主殿下到底有多难对付,他们屡次劝诫无果,不得不跟着阿尔贝蒂娜一起暂时退了出去。
“这样就是所谓私下了吧。”
听着同伴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大概在楼道口那个距离停止不动,少女转过头来看向修普兰:“因为……您是客人,这边可以让您先说出您的来意。然后我们再一起看看,关于我的那些疑问您是否能够解答。”
独眼老者看上去并不急躁,获得了和金发少女的独处空间后他并没有立刻说出来意,而是对着少女仔细打量起来。
“你的威势已经初露锋芒了。”
就在艾门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他突然咧嘴,朝她露出一个有些恐怖的微笑:“坎索的眼光不错,知道他那些废物子女没有一个能指望得上,知道光靠他们撑不起这个偌大的帝国,所以才会选择你成为王位的继承者。”
“不管您有怎样的借口。”艾门严厉的瞪着他:“如果您继续这样侮辱我的妹妹,我会让您付出很沉重很沉重的代价的。”
“别傻了。”修普兰脸上的表现突然变得相当讥讽:“愚蠢的孩子……你连你未来的道路都看不清楚,居然还有心思庇护你妹妹……嚯!坎索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情,居然选择将这样一副重担、这样一个毫无希望可言的未来托付给你。而你至今还对他感恩戴德,觉得自己之所以能有今天全都是拜他所赐!哈哈哈……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了,你就从来没问过你的父亲,维多利亚血脉究竟背负着怎样的命运吗?”
“你……”他的发言让少女又惊又怒,她一方面愤怒于此人居然用这种语气调笑自己,一方面又惊讶于他似乎对神血的秘密知之甚多。
她忍了又忍,总算暂时将心头的怒气压了下去,用很是不善的语气缓缓说道:“这恐怕是我们自己的家事,阁下。至于你说的血脉命运……当父亲觉得我有资格知道那些秘密的时候,我相信他一定会主动将一切都告诉我的。”
“恐怕不会的,蠢女孩。”修普兰拄着拐杖坐在那里,毫不客气的打断她道:“他不一定有那个机会告诉你,不一定……有那个时间告诉你。”
“……”艾门深深的皱起眉头,从桌子上拿起短剑,一边深呼吸一边绕着独眼老者走到房间的另一边,用不是很确定的语气问道:“安塔利亚蒙说你失去了你的预言能力,我想知道它是怎么离开你的。”
预言师每做出一次正确的预言就会付出相应代价,代价的大小和预言事物造成的影响力度成正比。能够导致一个预言师彻底丧失预言能力的预言历史上并非没有出现过,但那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能堪称是灭顶之灾,甚至有可能是灭国之祸。
一百多年前,距离南望角不远的一座海岛王国曾经诞生了一位举世闻名的预言大师。此人在生前名声不显,直到死后才一朝成名。他前半生平淡无奇,中年时期突然染上了偏头痛,每当入梦就会看到有无数狰狞而又丑陋的怪物从海水中露出身躯。他的视角跟随这些怪物潜入海底,每当看着它们在深渊中隐藏蛰伏,看着它们游动时搅起的惊涛骇浪,他的体表便会不由自主的出一身冷汗。
因为这个古怪习惯他又得了严重的感冒风寒,不到60岁就因病情太重而去世了。但他仍然留下了最后的预言,那是对于他家乡王国的一道警示。
灾厄临近,远离大海——警示的内容翻译成瑟兰语也就这么短短一句话,但已足够表达出其中的含义。
它在预言师死后一时成为了当地的笑谈,因为没有人认为自己祖祖辈辈生活了无数代的家园会被海浪吞噬。
海浪确实不会吞噬岛上的生命,但海浪卷来的恶魔却一点也不介意将这里变成人间炼狱。距离预言师死后又过了很多年,第一头由怪诞病毒所驱使的魔怪出现在海岛的沙滩上,它在一个月之内吞噬、感染了海岛上的所有活人,把它彻底变成了一座死亡之岛。
这就是在当时震惊天下的沙瓦加岛异种入侵事件——它是历史上明文记载的第一起异种入侵案,正式宣告异种病毒的诞生,并向所有人展示了它的恐怖力量。
值得庆幸的是第一批次的异种魔怪不知道什么原因生命力并没有外表展现出来的那般坚韧。它们和现代的异种一样几乎不畏惧物理攻击,但寿命却非常短,一旦没有得到足够的魔能补充体内的病毒就会大量死亡,其躯体也会因此而僵硬坏死,直至失去动力,彻底消亡。
靠吞噬其他生物并不能延长异种魔怪的初始寿命。想要延长其寿命,异种魔怪就必须吃人——正因如此病毒的入侵才能被人为控制住,否则凭借海洋中存在的生物数量,这种病毒早就能够将全世界的海域彻底污染,也不可能再有人敢驾驶船只去出海远洋了。
历史证明了那位预言师做出的预言是正确的,他染上的病症被后世的学者称为“为此支付的最严代价”,他不止失去了他的预言能力同时还失去了他的命。少女就是因为想起了这些范例才会突然好奇,想要知道这个守夜人——他到底是做出了什么预言才会导致失去那份预言之力。
“在你问我这个问题之前,你应该先问问我究竟是为什么还留在维多利亚港。”
修普兰嘿嘿笑了起来,他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走到窗户边,看着玻璃上自己丑陋的倒影眼神恍惚,仿佛从自己的面孔中再一次看到了那些光阴的流逝。
“你知道吗?艾门殿下,”他突然换了一种相当平和的语气,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对着窗户说道:“我,其实并不是维多利亚人。”
“我也不是瑟兰人。”他再次笑了出来:“我是约修亚人,是亚门人,在很久很久之前,我还像大部分约修亚人一样信仰着冰雪之子。是一个纯正的冰神信徒。”
“……!!!”这番话让少女心里大吃一惊,不但稍微往后退了几步,更是抓紧了那把短剑的剑柄。
如果说亚门人因为内部的分裂还有机会和瑟兰缓和关系,那么约修亚人这个词对瑟兰人来说就几乎等同于“死敌”。两个国家为了领土和荣耀相互争斗近千年,她实在是没法在和一个约修亚人独处的时候放松警惕。
她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答应和修普兰独处一室了,阿尔贝蒂娜说的是对的,她不应该和一个连过去都不了解的人挨的太近。
“我还是那句话。”修普兰则对她的警惕无动于衷,“如果我想杀你,你昨天夜里就不可能走出塔楼。”
“那么你又为什么还留在维多利亚港?”艾门紧张的问道:“你说你是约修亚人……为什么一个冰神信徒会愿意在四神教的教堂里担当守夜人?难道你背弃了你之前的信仰?从信仰冰雪之子变成了信仰维多利亚?”
“哈哈哈哈哈——”独眼老者犹如听到笑话一般大笑起来:“信仰维多利亚?不……并不是那样,我不会信仰维多利亚的。虽然她很伟大,很特殊,甚至可以说是四位古神中最特殊的一个,但我还是不会去信仰她。信仰对我来说早已经不再重要,我只是一个观望者和见证者而已。”
“你是一个无信者!?”少女心中不安反而更甚了,“……你想观望什么?……你又想见证什么?前段时间发生的案件和你有没关系?你都知道些什么?告诉我!”
“我在观望临近的灾厄。”
修普兰一点一点的转过脑袋,用那只死白色的右眼偏头凝视着金发少女。
“我在见证,帝国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