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可对方似乎真“听”懂了。
构筑人脸的异种病毒开始暴动,它们带动那张女性面孔,让她显得尖锐刻薄而又怒不可遏。她燃烧了起来,在少女的视角中不断放大,那副恶毒的模样让她看的心惊胆战。
然后……然后她就感到右眼再次传来一阵刺痛,一切意识都沉入了黑暗。
……
再一次睁开双眼的时候,艾门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洁白的病床上。
面对由白色布幔搭建起来的天花板,她的思维在短时间内一片空白。想要回忆之前的记忆却显得异常吃力,这种呆滞一直持续到熟悉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彻底唤醒。
“艾门。”那是达-米利安,他换了一身白色的袍子,坐在床边,手中还拿着一本厚重的书籍:“很高兴看到你终于醒了。要知道如果你再沉睡下去,我可能就不得不用点非常手段弄醒你了。”
他面带微笑,嘴角翘的有些调皮。鹰钩鼻上多了一副精巧的镜片,这些变化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学识渊厚的长者,而非什么调配魔能的巫师类角色。
“阁下……!”
看到米利安,躺在床上的金发少女惊呼一声,只感觉那份模糊记忆变得清晰了不少。她赶忙挣扎着撑起身子,问道:“您……还有我,我们这是在哪?阿尔贝蒂娜呢?异种呢?”
头还是有些昏沉,但最起码艾门是记起了一部分当时的情景——她记得自己当时放弃了逃离而选择用观察法窥探异种的弱点。结果弱点没找到,反而看到了那张由无数病毒所组成的诡异人脸。
想到这里,少女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张怪异的女人面孔,浮现出了她当时冲自己露出的那抹莫名微笑。这简直让她不寒而栗,坐在床上的身躯忍不住狠狠抖了一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那是纯白色的病号服,很宽松,隐约透出一股肥皂的香气。
“我就知道你的问题会很多。”
米利安沉静的说,从床头柜上拿起一片树叶夹到书里,把它合拢,放在一边:“别着急,艾门。你对这些事还有印象,这非常好……让我慢慢跟你说明。”
“我们现在依然没有离开中部荒原。”他看着少女的眼睛说道:“这里就是我们原先遇袭的地方。至于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他调转脑袋,在帐篷里环视一圈,带着艾门一起扫过床铺、柜子、盛放洗漱工具的铁架以及上面挂着的一些医疗器具,微微一笑:“我想不需要跟你过多解释,你的老师应该教过你这份常识。”
“消毒,以及隔离。”少女眯起眼睛,挪到床边看了眼地面,发现那里已经被铺了一层洁白的地砖后再次皱眉,问道:“……我到底昏迷了多长时间?您还没有告诉我其他人到底怎么样了。”
艾门还记得那张脸,却记不得看到那张脸之后发生了什么。她感觉后面的记忆就像是在眼前蒙了一层浓浓的雾,依稀好像能看到个轮廓,但细节和具体如论如何都看不清楚。
自己还活着,米利安阁下也还活着。从这一已知结果推导,异种应该是被消灭了。
但它到底是怎么被消灭的?那样一头凶残的魔怪……普通军队在它面前都不会有任何还手之力。明明按照最快的预算翡翠港的援军都还要等好几个小时才能赶来,难道还有什么存在能够无视时间和空间的阻隔一瞬间降临,并用超越想象的伟力救了她们吗?
她几乎是一口气把这些问题全提了出来,然后就看到米利安坐在那淡淡微笑,看向她的眼神也越发怪异。
“艾门殿下。”他咳嗽一声,换了一个正式的称呼,“我知道这么问对你来说可能有些失礼,但我还是想知道:您对当时发生了什么……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不能说一点都没有。”少女凝眉眯眼,从宫廷环境中锻炼来的政治嗅觉让她本能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点不同寻常。她低下头仔细回忆,依稀又在那团迷雾般的思绪里抓住了一点新鲜东西。
“我好像……看到了它的死亡。它好像是自己爆开的?对……确实是自己爆开……然后不断炸裂,分解,一直分解到不留任何痕迹……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逝消失……”
“但是这怎么可能!?”她突然又抬起头,瞪着惊骇的眼眸和米利安对视:“它怎么可能是自己死的?从来没有现实的范例证明过这种怪物会自己消失!一定有什么东西被疏漏了?”
米利安静静的看着她,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似乎在鉴别她话语的真伪。半晌之后他开口说道:“平静下来,艾门。接下来你不要说话,坐在那里,听我说就好。”
“异种确实死了。我、俄塞纳女士、盖尔小姐、艾瑟尔先生、库里杜里先生……当然还有你,一共有六个人亲眼见证了这幕画面。如你所说它的死亡极其蹊跷,但我们暂时略过这个话题。”
“俄塞纳女士现在很安全。和你,和我,以及那三个小鬼头一样安全。从你昏睡开始她就一直守在你身边,这次你醒来看到的是我而不是她,完全是因为抽血化验的时间到了,她临时找我在这看着。而如你所见,我们还在原地。这个地方正在被建造成一座临时疗养院。他们三天前开始动的工,现在已经快完成了。”
艾门靠在床头没有说话。但这不妨碍她运转思维从这些话中推导现状。俄塞纳是阿尔贝蒂娜的姓氏,她没事让少女松了口气。而那个三天前的说法也证明了一点,即她昏睡的时间不会比三天更短。
为了预防异种病毒传播而建造的特殊疗养院不需要像普通医院一样严格。其规模大小只取决于疫区需要被隔离的人员数量。这次入侵中存活下来的人大概就只有他们六个。再算上医务人员和陪护人员。三天时间用早就准备好的材料建一所小型疗养院是很正常的速度了——比如她现在呆着的大帐篷,这种东西是能折叠的。全面消毒后完全可以再次使用。
艾门不知道米利安说的三天包不包括运输时间,如果不包括,她昏睡的时间还要再长一些。
“克尔顿侯爵的部队在当天凌晨5点30分左右到达了这里。”米利安继续诉说:“他进来看过你,现在仍然带着他的部队驻守在外。老实说我觉得那些士兵是有怨气的……现在他们也走不了了。”
“他们当然走不了。”少女看到米利安笑了,自己嘴角也微微一翘:“没有在异种存活的时候进入疫区是很走运,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也要接受相同的程序。”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从翡翠港调来的。”米利安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这样最快,最省时间。另外我听说坎索王对这次入侵大发雷霆……他似乎不认为这是什么自然现象。”
三天多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艾门不知道,作为黑蔷薇号列车的出发点,安塔梅斯的城主和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官员已经因为这次入侵事件被暂时免职。他们将会接受警务部门的严刑审讯和调查,即使最后被证明了和这次袭击没有关联,一个监管不力的帽子也跑不了。对这些人来说降职罚款都已算是法外开恩的结果,他们现在需要操心的是要怎么做才能保住自己的命。
“瑟兰警务部的人也已经来过了。”黑发老男人靠上椅背,十指交叉,叠在两腿之间,“他们要了除你之外所有人的证词。认为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对王室成员的行刺。”
“行刺?”艾门愣了一下,想起了那个拼命咳嗽的灰发男人。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是的。”米利安点头,“我不是第一目击者。这方面并不清楚,但作为经历者我也知道其他人的供词,他们说那是一个灰发男人。”
“他们判断的依据是什么。”
“灰发男人——异种病毒的携带体是在安塔梅斯上的车。他的身份瑟兰警备队好像查不到,买票用到的身份证明已经被确认是伪造的。”
“可他是怎样躲过抽血检测的呢?”艾门眼睛越瞪越大,她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像黑蔷薇号这种跨境车出发之前都是要仔细测验乘客身体状况的。这几年因为入侵频率的加剧检疫部门会更严格。她简直感到难以置信,更是想象不出来所谓的刺客要如何通过那种连私密处都不放过的检查。
“他的手杖。”米利安压低声线,黑色的眼睛在这一刻闪现着未知神采:“警备队的人在车厢残骸里找到了他最开始随身携带的那根手杖。通过检测的时候那根手杖被判断为实木结构,但实际上却不是这样,它的顶端内部有一个空心的空间……我看过那个手杖的顶端,它是往外翻的,很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破坏、顶开的痕迹。”
“警备队的人既然敢来,他们过来的这批人应该也走不了了。”
艾门皱着眉头沉吟,抬眼在帐篷的透明布幔,也就是窗户的位置看了一眼:“我要见那些人,现在就要。”
“这没问题。”米利安站起身,从床头柜把那本厚厚的书籍拿了起来:“因为他们现在也很想见你,更是有无数的疑问想要当面问你。”
“比如?”金发少女一挑眉毛,下意识想起了这家伙之前问过自己的那个问题。
“比如……”米利安走到帐篷门口,将布幔掀到一半,似笑非笑的回头望她:“比如当时你到底对异种说了什么,居然能让它自我消亡。”
第二十四章 警备队的公子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