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那么修普兰阁下当初和父亲的关系还是正常的?”简短思考后,她继续对老者发问:“既然他那时还愿意为父亲工作,并且也愿意为他保守秘密,他们当初应该还是很要好的那种朋友吧……?是什么导致他们在今后分道扬镳,以至于变成了这种敌对关系……现在您能告诉我吗?”
为什么修普兰会知道研究所的存在,这个问题总算是在这一刻得到解答了……不过在继续提问的同时,艾门已经做好了像过往那样被老者轻描淡写岔开话题的心理准备,她感觉自己对那种敷衍的态度都习惯了。
“再过几天你就15岁了吧。”
但是安塔利亚蒙的态度和她想象的却有些不同,他在少女的头顶上摸了一把,惹的她用羞恼的眼神朝他瞪视。
“15岁……倒也勉强是个小大人的年纪了。加上你心性早熟,我勉强也能把你当做18岁的年轻人托付责任……所以我就简短跟你讲一讲吧。”
老者打了个响指,将放好烟草的烟斗点燃,用力吸了一口:“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奇迪夫、你父亲,我们三个人当初出海的那次探险经历。”
“当时是公约1719年,你父亲还是个20岁出头的毛头小子。我和奇迪夫的年龄相差不大,各自都要比他大上一倍左右。”
“奇迪夫在年轻时是约修亚冰雪王国的宫廷预言师。因为某些情感上的矛盾……他从约修亚叛逃了出去。当时他虽然对约修亚王族失望透顶并满怀愤怨之心,但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让他不可能将第一落脚点放在瑟兰。他选择了普兹林登,我和他就是在那段时光里认识、熟悉起来的。”
“那么您是怎么认识我父亲的?”艾门皱了下眉头:“难道父亲当年也去普兹林登上过学?你在当时当过他的老师或教师?”
“如果是,我就可以在见到他时直接伸手拍他的头了。”安塔利亚蒙笑了起来:“你前半句猜测是对的,当今的瑟兰雄主在过去曾经有过一段叛逆期,他隐姓埋名来普兹林登,目的不是偷师学艺,而是为了证明他在拜伦科学院学到的知识优于我们。”
“那个时候我还不是校长——连副校长都不是。让我想想……1719年的春天,48岁的我大概还在苦心钻研要如何将燃烧现象转化为纯粹的温度魔能。那个时候我大概一天里有20个小时都在实验室,我不带课,不带学生,所以错过了执教第十六代瑟兰王的绝佳机会。”
听他这样自嘲,艾门抿嘴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等待他继续表述下文。
“坎索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安塔利亚蒙用赞誉的语气如是说道:“他用另一个身份在普兹林登里取得了相当优异的成绩,并且发现了……唔,发现了关于它第一任校长留下的宝藏。”
“严格来说不是宝藏,而是一张记录了藏宝地点的海图。”
安塔利亚蒙伸手在半空中点了一下,纠正了自己在说法上的错误:“命运就是这种奇妙的东西,艾门。普兹林登建校那么多年,它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本书的间隙基本都被不止一个人触碰过,抚摸过,但到头来发现那张海图的人却是一个打算以外来学派理论做基础融合普兹林登学派部分学术优点的外来人。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足足气的一整晚都没睡好觉。”
“有时候是会这样的。”
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遭遇的种种经历,少女附和着说道:“所以我一直都很讨厌所谓的命运。”
“你父亲不但聪明而且很有自知之明。”
安塔利亚蒙继续说道:“他知道,凭借他自己的力量——甚至凭借当时的瑟兰能够给他提供的支持都无法保证完成探索任务。所以他暗地里找机会偷偷溜回瑟兰,秘密致信给当时的普兹林登校长拉罗什,在信里坦白了他的身份,坦白了海图目前在他手里,并希望能够在探索宝藏的过程中得到普兹林登的鼎力支持。”
“普兹林登答应了?”艾门感觉自己可以猜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然后派遣了你和修普兰阁下统帅普兹林登的援助部队辅佐他出海寻宝?”
“正是这样。”安塔利亚蒙轻轻点头:“加上你父亲自己的追随者,那是一支由数百人组成的精锐船队。”
“那么你们最后找到宝藏了吗。”艾门情不自禁的身体前倾,感觉这个故事对自己的吸引力要远远胜过现实的一切:“你们成功了吗?”
“成功了。”白胡子老者苦笑起来,脸上的表情似喜又似悲:“但对我个人来说,我倒宁愿我们没有发现过那个岛,没有发现过岛上的遗迹。”
“我们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才到达了海图记载的目的地,艾门。”他沉声说道:“数百人——在路途海啸和魔怪的袭击下最后活着看到那座岛的人只有20左右。而这20人又在后续对岛屿的探险过程中死去大半,最后留下来的人只有四个。”
“那是我——”他点了下自己的胸膛:“奇迪夫-修普兰、你的父亲还有母亲——艾莉亚-摩菲尔德。”
“我母亲……!?”金发少女再次回想起了那个对她来说只存在于画像上的金发女人:“……他们居然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早就认识了。”安塔利亚蒙摇头否决:“出海时,艾莉亚的战斗魔能评级已经过了6级,是不折不扣的8阶掌控者。她是你父亲在当时的贴身护卫,两个人之间早就生出情愫,这一点我和奇迪夫在第一次看到他们手拉手走进房间时就看出来了。”
“艾莉亚比你父亲大7岁。”他又抽了口烟,吐出一长串朦胧的烟雾:“在探索遗迹的过程中我们分开了。我和你父亲一组,艾莉亚和奇迪夫一组。他们在那边遇到了一头从器皿里脱出的异种幼体,奇迪夫为了保护艾莉亚被异种所伤,遭到了感染。”
“他爱她?”金发少女屏住呼吸,语气里疑惑的成分反倒要比肯定成分更稀少。
“会在那种情况下奋不顾身保护对方,修普兰阁下当年对我的母亲……情感应该也不单纯吧。”
回想起当初在教堂里从干瘪老头脸上窥见的那抹难言之隐,艾门伸舌在嘴唇上舔了舔,感觉这其中的人物关系好像比她刚开始猜测的还要复杂一些。
第八十七章 尘封旧事(二)
“那头异种幼体和我们当今见过的所有异种都不一样。在遭到它的侵蚀之后,奇迪夫的发作速率要远远超过当代的感染者。”
安塔利亚蒙没有回答少女的问题,或者他可能觉得在这方面回不回答已经不重要了:“他在一小时内就出现了被侵蚀神志的现象,这远超目前的‘七月观察期’说法,说明那头异种幼体身体里携带的病毒要比当今出现的病毒更凶猛,侵蚀速率更快。”
“正是因为太快,他根本等不到我和坎索赶过去,用坎索的古神之血给他解毒。他只能在极端的痛苦中不停挣扎,不断抵抗来自病毒的侵蚀。”
“但他挺过去了,对吗。”
听着这段描述,艾门想起了修普兰那只生长在颅脑深处的紫色巨眼,“他扛住了,然后变成了融合人类。”
“是这样……”安塔利亚蒙有些感慨的叹息一声,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他对艾莉亚怀揣着怎样的情感,艾门。我毕竟不是他。我也不知道他在当时为她抵挡那次攻击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是真的为保护而保护还是为了解脱、寻死而去保护,这些我们都无从得知。”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在奇迪夫最痛苦的那段挣扎时期,陪伴在他身边,照顾他的人是艾莉亚——我们只能通过这一点去猜想一下。”
“我必须跟你提一下他和你父亲的关系,艾门。”他又抽了一口烟斗,呼出的烟雾让少女一阵皱眉:“我之前说过,奇迪夫是因为一些感情方面的纠葛和雪国决裂的。他的信仰在那天被打碎——再也粘不起来的那种——由此衍生出来的是对雪国的敌视和仇恨,这正好和你父亲的观点一模一样。”
“年轻时你父亲比现在要激进的多,他属于那种‘光是看上去就极富侵略性的好斗者’。奇迪夫当时负责看管学校的藏书楼,嗯,和他现在干的活差不太多……我想他们应该就是在那时候互相认识的。然后你父亲凭借他出色的人格魅力以及对约修亚的敌意迅速与修普兰成为了忘年交。”
“你父亲当时还不到20岁。”
安塔利亚蒙继续诉说,“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力量,那也许是激情,也许是朝气。总之这股特殊的力量肯定是感染了奇迪夫颓废的心,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一个足以当他尊长的男人会愿意放下身段来和他平辈相交。他们经常一起在阁楼上喝酒聊天,因为那个时候你父亲还没有显露出瑟兰人的身份,奇迪夫残留信仰中那份只为瑟兰人留着的敌意不会针对他。而等他因为那张海图将身份披露的时候,奇迪夫和他的友情又早已不是区区身份所能割裂的了。”
“所以他很内疚?”金发少女突然感觉自己心底里觉醒了什么,她对这一切感到无比好奇:“内疚他居然会无可遏制的喜欢上好朋友的情人?”
安塔利亚蒙对她隐晦的提示,她到底是听出来了。这些话的意思无非就是——修普兰在最开头时为艾莉亚抵挡危险并不一定是因为他喜欢上了对方,可能是他想不开,也可能是因为他和坎索的友情,不希望看到好友因为失去爱人而伤心难过。
所以同样可以将那种行为解释为“为了坎索而奋不顾身”,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并没有死,他心里对这一生的遗憾和艾莉亚对他的照顾让他挺过了异种侵蚀,而这个时候他再去看艾莉亚,那种感觉可能就和刚开始时截然不同了。
“你可以找机会当面问他。”
安塔利亚蒙笑了笑,不置可否,他继续将话题从这些情爱的猜想上转回正题,说道:“之后我们找到了他们。那时再用神血解毒已经来不及了。所幸奇迪夫已经完成了异化,除了身体虚弱需要我扶着他走,别的方面对于我们的行程来说已经影响不大。”
“那座岛很大……它隐藏在一大团朦胧的水雾之中。岛上的遗迹范围也很大,我们从入口进入后大概深入地下有200公尺,却仍然看不到通道尽头。那是一座会不断改变地貌特征的地下迷宫,奇格兰塑造的自然杰作。最后还是你父亲通过他身体里具备的古神血脉获得了独入宝库的资格,否则我们恐怕永远也无法从里面挣脱出来,只能像那些误闯岛屿的旅者一样死在那里。”
“独入?”艾门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这意味着奇格兰留下的宝藏是被父亲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