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毛狮王异闻录 第1006章

作者:灰白之裔

“啊?”

看到大表哥半信半疑的模样,洛拉解释道:“这个雏儿刚从歌剧院排演完出来,要回去吃一顿穷酸但足以果腹的晚餐,如果她预定在今晚的芭蕾舞里出场的话,只能吃个半饱,把束腰勒的紧紧的,三小时后又将回到剧院化妆。”

“可今天是星期一?不是工作上学的日子吗?”

大表哥酒醒了一些,嘴里不再往外蹦方言了。他回想自己一周的生活,除了加班依然是加班,其中星期一是最痛苦的,因为星期天歇了一天。

在给自己安排的休息日(毕竟是老板)他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好打牌,睡觉,抽着烟站到窗前看远方的风景,这个时代有一些享乐的方式,但如果点中“花费少”、“娱乐而不是被娱乐玩”的词缀进行筛选,那么就剩下寥寥无几的几种。

然后,度过过于散漫的一天后,星期一再上班的时候,大表哥就发觉自己像台生锈的机器,运转起来从脑袋到双腿都感觉滞涩。

“因为今天是星期一,所以才有演出。”洛拉解释道:“对于我们来说,星期一是苦难的开始,而对老爷们来说,星期一是寻欢作乐的开端。

这个雏儿有十三岁,在行业内已经是个老雏儿了。打现在起,两年以后,这个将年满十五岁的尤物可以在人市上卖六万法郎。

练舞蹈的女孩要么就是一文不值,要么就是无价之宝,不是伟大的舞蹈家就是跑龙套的,不是成名就是成为庸俗的舞女。

她八岁就开始学舞蹈了,你看她那样子已经是精疲力尽了。今天早上,她在舞蹈课上差点累断了腰,刚排练完出来,这些排练的一套套舞步就象迷hun阵一样难懂。

她今晚还会回来。雏儿是歌剧院的基本成分之一,她是老板的摇钱树,金主们的欲念,雏儿自己可能对自己的职业还怀着希望,比如赚够足够多的钱找老实人接盘,比如空手套白狼骗老实人接盘,一边赚着老实人的钱一边给权贵做情妇之类的。

再好的舞蹈家,三十岁之后身材就会发福,穿上紧身的舞蹈衣服后就会显得异常难看,持续的、高强度的运动磨损了她们的膝关节,让她们无法完成一些华丽的动作,很快就会被新的雏儿淘,正如她们作为雏儿的时候淘汰前辈。”

“什么人会把女儿送去当雏儿?这也太残忍了吧。”大表哥问。

“门房、穷人、戏剧演员、舞蹈演员。”洛拉的朋友毕西沃说:“只有穷极潦倒才会让一个八岁的女孩将双足和全身关节拿去受酷刑,才会纯粹出于某种算计而让一位活泼的花季少女直到十六岁或十八岁还规规矩矩,扼杀她们的个性,培养她们对未来主人的温顺性格,让一个除了规矩什么都不会的糟老婆子伴随着,监视她们,抚养她们,教育她们,活像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在巴黎,你将看到所有大大小小的天才,初出茅庐的或炉火纯青的艺术家,一个个地走过这里,进入歌剧院寻找激情、快乐与灵感。

某种意义上,歌剧院是法国的荣光树,是日夜长存的丰碑,全巴黎的天才,最尊贵的大臣都会莅临这里。

我记得宫廷法师、魔法部部长维里埃伯爵就是这里的常客。”

“没错,老师(施奈尔)与那位阁下交好,那位阁下经常陪着夫人来这里看戏。”

“顺带猎艳?”

“顺带猎艳。”

唐璜的故事已经在巴黎发展的越来越离谱,几乎只要是个美女就有和他发生过什么的同人版本,背锅的程度堪比本泽马,也不是没有妇女抱着孩子试图想要无中生子,宣称这是宫廷法师的私生子,最后都被宫廷法师聘用专业诉棍告的家破人亡。

“我已经看过了歌剧。”大表哥洋洋自得,为自己终于走到时尚前沿感到高兴,与宫廷法师同在一个剧场看戏,他表弟的老师还认识宫廷法师,这让他自己觉得满满都是牌面。

“从你那三法郎六十生丁的座位上看的,”洛拉受不了大表哥的装逼情绪,顶了他一句,“就跟你站在小田园十字街看巴黎一样,对巴黎一无所知,你去歌剧院那天,他们演的什么?”

“呃,这个……”大表哥顾左右而言他,“我记得好像叫明日社畜。说是一个很牛逼的学者,被手下一个叫阿米驴的压榨到死,结果死了之后,又在切城被阿米驴一发急救拳救了回来,在博士醒来之后,她第一句话说是‘博士你性啦,这里还有许多工作等着你,这是重生福利哦。”

“可是表哥,最近演的是《想要天火大小姐对我告白~罗德岛的恋爱》,讲了努力并且随时能够睡着的罗夏(博士真名)会长,出身王者之杖组织的天火副会长,阴郁敏感的碎骨会计,平日随和、关键时刻一根筋的风纪委员塔露拉,还有多才多艺的能天使会计组成的罗德岛学生会的恋爱喜剧故事。”

“谁和谁的恋爱?”

“当然是博士和碎骨啊,”洛拉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回答:“碎骨可有一双美腿呢。”

“……还行。”

等又走过一个女郎后,洛拉对大表哥说:“瞧,表哥,这个就叫做跑龙套的舞蹈演员。”

洛拉指着一个绝妙的尤物这么说,这一类尤物虽只二十五岁,却已经像是活过六十个年头了——不是指容颜,而是取悦男人,乃至于掌控男人的智慧。

她们的美貌是那样货真价实,没有修图,整容与化妆邪术。她们那样有把握,是因为她们曾经得到栽培,精心磨砺了自己的气场,就像一个剑客磨砺自己的长剑一般,一剑就能洞穿男人的心。

所以她们不必炫耀自己的美貌,把动人的风情藏在眸子里,藏在唇齿间。这个尤物身材修长,步态轻盈,目光自信像个纨袴子弟,衣着就像抽卡游戏里那种倾家荡产才能抽出来的皮肤,透着一股来之不易的贵气。

“她叫卡拉比讷。”毕西沃说,他和画家对她微微点头致意,卡拉比讷则报以一个微笑。

“这又是一个能使大表哥你恨的那个省长下台的女人。”洛拉说

“如果你去她家,”毕西沃说,“您会看到她有贴身侍女,厨娘和男仆。她在圣乔治街住着一套华丽的套间,单是租金的花费可能比你一年赚的还要多。

无意冒犯,巴黎就是这种来钱快花钱也快的地方。你可能一夜之间赚了一千法郎,等夜尽天明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花的只剩下一百。

总之,按照法国今天与从前的财产比例来说,她可算是十八世纪的歌剧院女郎的残余。卡拉比讷是个强有力的人物,她目前控制着杜·蒂耶,一个在法兰西中央银行极有影响的银行家。”

杜·蒂耶原本是纽沁根男爵的同伙,在男爵被唐璜搞垮之后,他就投靠了他的连襟,路易十六的秘书之一德·旺德奈斯伯爵,并积极的示好代表唐璜势力的新纽沁根银行与泰伊番银行,不仅保住了自己的地位,还因为对国家有功(鬼知道花钱买的什么功绩),从男爵变成了子爵。

虽然这爵位还是不能世袭,他哪年没续费这爵位就会被收回,但子爵听着可比烂大街的男爵好听多了。

“在雏儿和龙套演员之上,芭蕾舞更高级的头衔是什么?”大表哥问。

“你看!”

洛拉指着从林荫道尽头驶过的一辆雅致的敞篷四轮马车对他说,“这是个舞蹈第一主角,舞蹈界的皇后,海报上只要登有她的名字就可以将整个巴黎的才子们吸引来。

她每年挣六万法郎,过着公主般的生活,她穿过的衣物有人争相购买,她泡过的洗澡水有人争相品尝,甚至和她说话,和她握手都是明码标价。

她就是将貌美转化为财富的公式,人们的大众情人,也是人们的梦想。

在她粉丝们的臆想里,她没有口臭,肉丝不会塞牙缝,也不需要上厕所,每天喝着花蜜、吃甜甜的小蛋糕喝着红茶就能生活,衣服永远不会脏,笑容永远不会淡,就连女人们困扰的月事也困扰不了她。”

“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吗?”大表哥迟疑的问。

“当然不存在,但人们希望这样的女性存在,她们贩卖的就是这种理想,努力的贴近理想中的女性,按照人们希望的模样笑,按照人们希望的模样喝花蜜吃甜甜圈,月事强忍着,还要想办法净化那股腥臊味。”

“这种女主演活的也不容易啊。”

“不用同情她们,表哥,你那工厂的价值,要买向她问三十次好的权利恐怕还不够呢!

她们在巴黎女性的食物链里位于第二序列,虽然扮演商业性人设给她们的心理带来很大压力,但对应的回报也很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