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朵琉雅
这是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画面。
在我的印象中,根源的式总是那么的坚强,那么的琢磨不测。就好像所有的欲求都已经完全超脱了的仙人,遗世独立。
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什么仙人,已经不是肉体连接着根源的存在。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即使结了婚却依然还在热恋中的女人。
热恋中的女人都是小傻瓜,即使是式也毫不例外——我实在是想不通,她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傻瓜,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
这么说着,我走了过去,握住了式的左手。
秋奈恶狠狠地瞪着我,可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反正她也杀不掉我,顶多也就是猫的低吼而已。
式疑惑地睁开了眼睛,泪水依然在她的脸上。
“宁?你怎么……?”
我伸出左手,擦了擦她脸庞上的泪水。
这是人类的泪水,有些温热。
和我所想的一样,式没有化妆,如白莲般干净,如泉水般清冽,一直都是这副美到极点的样子。
不得不说,我这抚摸泪水的动作有些熟练。似乎,这个动作我已经做过了很多次,几乎快要养成了习惯。
式错愕而又慌乱地看着我。她想要用自己的袖子擦一擦脸上的泪水,却因为一只手被我握住,另一只手必须握住秋奈,显得不知所措。
我轻轻地微笑着,用 自认为最温柔的话语说——
“你觉得秋奈也在痛苦,但是在看到一切的真实之后,最痛苦地反而是你啊。秋奈可以选择放弃,可以选择发泄,可以说着那样恶毒的话。可是看着你的泪水,看着你被她的话刺激的千疮百孔的心,这些都在说明,你比她还要痛苦得多啊!”
“……这些……这些痛苦,是我应得的。”
“如果你要这样说,那我可就不同意了。”
“哦?你能说出什么话?”
秋奈盯着我,宛如注视着舞台上的小丑。
我望着远方依然碧蓝的星球,依然淡淡地笑着。
“式,所有的痛苦都不是应得的。如果你觉得是应得的,那就等于承认了陈宁过去所承受的痛苦是应得的,等于承认秋奈所承受的痛苦是应得的。痛苦只是一种状态,是生命与灵魂对现状的警告。如果认同了痛苦是合理的状态,那作为单纯的一个生命,那未免太可悲了一点。”
“所以,现在的我已经不是生命,而是一个生灵了。”秋奈说。“既然不是生命,把痛苦当做一种寻常的状态,那再正常不过了。”
“但这不是你继续这么痛苦下去的理由。人活在这个世界,应该追求美好的痛苦,而不是去追求悲伤和痛苦的事情。”
“这话由你说出来,可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秋奈轻笑着,根本不以为意。
确实,我是一个习惯了痛苦的人。但这并不等于我喜欢痛苦,我喜欢这样的日子。
我的人生……怎么说呢,就像得了很严重牙病、却没有金钱治愈的人。看起来是习惯了,但实际上也只是“能做到忍耐住这种疼痛”而已。疼痛不会因为人习惯了它,就会消失,反而会让伤势愈演愈烈,痛苦也越来越深,直到无可救药为止。
我没有看秋奈,而是继续注视着远方。
“但是,对式而言,我的话比任何事实都更加具备说服力。”
“我……不知道……”
式无比茫然地说。
我没有看式,但我相信她一定看了一眼秋奈。秋奈把她和我当做两个人,那式也只能跟着秋奈的想法,把我们分割开来看。
所以,我终究还没有成为秋奈,我的话还没有重要到我说的那种地步。
不过,式没有否认,对我而言就已经是最好的结论了。
我张了张口,本想说什么,可声带却被秋奈用一个冰冷的杀意堵住了。
“无聊,我不想听你们说话了。”她说。
“是么……那你可以选择不听啊。”我回击。
“我只是想安静一会儿。本来我就不想说很多的话。”
“你不会忘了吧?一开始最聒噪的人可是你。式也许忘了,但我可没有忘,刚刚你伤害式的那副嘴脸,真是让人不爽啊。”
“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杀了我又能怎么样?你不会忘记这里是哪里了吧?”
刚刚秋奈连她自己都没能杀掉,又怎么可能杀掉此时的我?
可在这个瞬间,冰冷到骨头都打颤的杀意消失了。
现在的秋奈,以一种审视的、有趣的眼神盯着我,反而让我有一种浑身发毛的不适感。
“你这油嘴滑舌的样子,根本就不是陈宁……你是谁?”
“……大概是式在我的身边吧,我总觉得应该说什么,而不是之前那种无所谓的态度。你知道的吧?我喜欢式,喜欢得不得了。而且这不是叶公好龙的那种喜欢,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欢。”
这种喜欢绝对不会是假的。
因为在触碰死亡的那一瞬间,我想到的是式,也只想到了式。
秋奈的脸庞依然冷若冰霜,根本不为我的话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