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九文
李恪也拿起奶茶,道:“恪也敬皇兄。”
三兄弟包括李道彦一起碰碗,将碗中的奶茶饮尽。
当城墙上的一顿饭结束,关中的风雪越来越大,慢慢地就看不清远处的景色了。
这场雪下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三天风雪停下,但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
一驾马车离开了长安城,城前的官兵经问询得知,这是魏王的车驾,连忙给放行。
魏王李泰带着家眷要去一趟终南山。
终南山位于关中境内,就在秦岭的山脉中,到了蓝田县再往东走,就到了终南山的山脚下。
李泰披着大氅走下了车驾,抬头看着白雪皑皑的终南山,在山下也是厚厚的积雪让人分不清哪些是山体,哪些是田亩。
李泰让家中部曲开始去清理上山的山道上的积雪,他望向山顶,今天是来告祭王珪老先生的,心中决定告祭了老先生,再将括地志交给朝中。
李泰捧起一些积雪,低声道:“其实皇兄一直知道括地志的编撰情况,只是皇兄也觉得在括地志成书之前,一定要来告祭老先生。”
待部曲将山道清理好,李泰开始登山,在山上有一座老先生的衣冠冢。
老先生在离开人世之际,也在惦念着终南山。
刚从积雪中清理出来的山道还很湿滑,李泰一脚踩下去差点滑倒,好在被身边的部曲扶住了。
第五百零七章 魏王往事
上元节还未至,天气依旧酷寒,冷风吹过时让山上的松林晃了晃,抖落了些许积雪。
李泰走过一段上山的石阶,又走了一段泥泞的山路,直到登上半山腰,李泰来到一个墓碑边上,长出了一口气。
王珪老先生的墓碑就在这里,李泰站在石碑下的石板上,亲手擦拭着石碑,擦洗干净之后,这才坐下来。
坐在墓碑边,李泰顺着墓碑的方向看去,坐在山腰上,放眼望去是一片白雪皑皑的关中,积雪还未完全融化,也看不到走兽与飞鸟,只有远处的村落还有些许的炊烟升起来。
李泰又在墓碑前将书信烧了,低声道:“当年,老先生的教导青雀依旧记得,老先生不在之后,青雀依旧在专心编写。”
“括地志借由历代典籍记录,包括汉书与各代地志,历经五任编撰,直到如今苏勖主持修撰,历二十二年,共计五百六十七卷,得以成书。”
李泰的话语声继续道:“按照天下十道,共三百余州,青雀不敢有疏漏,只是书籍编撰没有尽头,今青雀成书括地志,待后人再行补充,但在此书编撰上,定有老先生之名。”
言罢,李泰面对石碑跪拜行礼。
王珪本就是魏王的老师,如此拜礼倒也没什么。
又是一阵风吹过,李泰站起身还显得有些发福的身体,看了看四下,让人将一些吃食放下,便离开了。
走在下山的山道上,李泰默不作声地擦了擦眼泪。
“禀魏王,已安排好住处。”
看着天边依旧是一片晚霞,风也变得冷了许多。
白天里好不容易感觉到些许暖意,临近入夜,寒风就将白天积攒的温暖被消灭殆尽,很快就会变得更冷。
李泰在一处官衙休息了一夜,翌日再一次启程回了长安城。
去过终南山的第二天的中午,这个时候感觉关中大地温暖了许多。
至少在白天会让人觉得寒冬正在一步步地离开,见到魏王的车驾回来了,苏勖赶忙上前道:“魏王,书卷都准备好了。”
李泰依旧坐在车驾内,看着热闹的春明门,又见到一群学子正在出城,便问道:“他们这是去做什么?”
苏勖道:“说是去支教的。”
李泰侧目看着,眼神落在这群学子中的其中两人,问道:“那是姚崇与苏味道吗?”
苏勖回道:“正是他们。”
“他们也去支教?”
苏勖颔首道:“今年去支教的学子不少,回长安城的学子也多,当年文学馆的李峤如今也支教两年,回来了。”
李峤亦是一个近年来颇有才名的少年才子,当初就在文学馆任职,再之后就去了崇文馆参与支教,如今历时两年才回来。
李泰道:“他今年是要来科举吗?”
“多半是的,这个李峤昨天回来还想拜谒魏王,只是魏王去告祭王老先生了。”
李泰道:“近来本王会很忙,就不见他了。”
苏勖道:“喏。”
魏王车驾一路进了城门。
之后,这位名叫李峤几次去拜谒魏王,但都被拒之门外了。
而传闻中,魏王李泰一直都在忙着整理括地志。
括地志的编撰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坊间朝野很快有了传闻,括地志成书就在这些天了。
不论崇文馆,弘文馆,西方馆或者是文林馆的学子都在打听着括地志的事。
而这些天文学馆一直都关着门,就连访客也不接见。
上元节前夜,皇帝下达了旨意,长安城解除宵禁庆贺。
欢庆一片的长安城中,李承乾看到了括地志的第一卷书。
一边看着,李承乾又问道:“青雀不亲自送来吗?”
苏勖道:“魏王还在整理,待成书之后交由陛下,这是其中一卷。”
括地志一共有五百余卷,堆放起来可以放满好几驾车,但凡刊印都是十分繁重的事,甚至可以放满一个书库,整个书库都是括地志的书卷。
李承乾道:“朕会让人安排一个学馆,存放天下书籍,让天下学子可以阅读。”
苏勖行礼道:“陛下圣明。”
圣明二字被说久了,李承乾已没有什么感觉,看着如今繁华的长安城,一切都是这么安宁,这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也是拥有人口最多的大城。
而依靠这座城为生的人也越来越多,因此如今的长安依旧在不断吸纳人口,需要更多的人来劳作,以供这座城市运作。
同样站在陛下身边的于志宁递上一卷书,道:“陛下,这是洛阳送来的。”
李承乾拿过书卷看了一眼,笑道:“李义府又杀了不少人,恐怕上元节之后的早朝又有不少人要弹劾了。”
苏勖一心都扑在括地志的编撰上,朝中的事他不想参与,也从未过问,听陛下这么说,苏勖一时也插不上话。
马周笑道:“陛下,御史台本就是弹劾朝臣的,恐怕此番御史台内部也会乱起来。”
李承乾道:“那这就要好好问问上官仪了。”
几人又笑了起来。
上官仪不在这里,但陛下笑了,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苏勖感觉有些融不入此刻的氛围中,便躬身告退。
夜色,文学馆内,李泰坐在烛台边,还在翻看着书卷。
苏勖走路屋内,行礼道:“魏王,臣去禀报过陛下了。”
李泰只是点头。
苏勖又看向文学馆内的众多编撰,也开始整理书卷。
直到夜深了,一众编撰都睡在了文学馆内,李泰独自一人手拿着一卷书,烛台火光的照映下,挂在墙上的八骏图依旧还在。
想起当年父皇将八骏图赐给自己的场面,李泰重新坐下来,再看这八骏图却有另一种感受。
李泰觉得自己早已褪去了当年意气风发,如今回首再看去,忽然间明白其实当年与自己同样年少的皇兄,早已看明白了这些。
独坐在烛台下,李泰还看着八骏图,又想起了当年王珪老先生说过的话语,“做善事,行善道,是最快乐的。”
这是老先生教导时所言,当年汉时东平王刘苍的话语。
东平王刘苍也是一个文采出众的人。
想到此人,李泰忽然失笑,心中自是明白了老先生的深意。
一生风光的汉时东平王刘苍一度位列三公之上,甚至独揽辅政大权,直到后来帮助皇帝,自始至终都在辅佐皇帝。
生前殊荣不断,死后依旧颇有荣宠。
李泰还记得,自己是父皇最宠爱的孩子,那时候王珪或许就希望自己能够像刘苍那样,生前有无尽的殊荣,死后也有恩宠。
只因一生都恪守本分,正如刘苍那般,不以殊荣自喜,安心辅佐皇帝,得以善终,得以人们传颂。
“老师是希望青雀能够如东平王刘苍那般……”
李泰低语了一句。
文学馆内,只有因疲惫正在睡着的编撰们,没人回应魏王的话语。
老先生是用心良苦的,这些道理李泰早就明白了,只是老先生时常说起,时常教导。
一夜过去,李泰看着八骏图出了神,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翌日,当些许阳光从文学馆的窗户照入,李泰便睡醒了。
苏亶正在为括地志做着最后的准备,一卷卷的书开始装车,而今天文学馆门外站着不少人,正在等着文学馆的括地志成书的这一天。
骆宾王站在文学馆门外,等着那扇关了多年的大门重新打开。
杨炯坐在一旁吃着饼,道:“今年你不打算去支教吗?”
骆宾王道:“我要去吐蕃支教,等崇文馆在吐蕃支教的名额。”
“这些塞外边远之地,也如此紧张吗?”
骆宾王道:“西域的崇文馆都满人了,今年的名额没了,不过我今年先去军中,苏主事说就算不支教,今年入夏之后,我就可以去吐蕃了。”
杨炯道:“听说现在吐蕃还有反贼。”
“无妨,杀了就好。”
两个年轻人说着话,等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似乎很多人都提前得到了消息,今天括地志一定可以面世。
众人还在等着,却见一队官兵正在朝着文学馆而来。
杨炯道:“听闻这个括地志集六朝古书,阅尽天下群山,写尽历代山川地势,此生若能一见括地志,此生足矣。”
骆宾王已习惯了杨炯的讲话方式,总是三言两语就会说得慷慨激昂,又带着一些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