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九文
“这不好吗?”
“唐人总是这样豪情万丈的。”
阿史那社尔道:“你在长安这么多年,还是不像唐人。”
高祖的葬礼进行了一个多月,随着献陵彻底闭上之后,又过了半月,一家人这才回到长安城。
李治与李慎留了下来,在陵前为爷爷守灵。
李丽质得了一场重病,卧床数天之后才好转。
就连李泰也消瘦了许多。
李承乾穿着孝服还要面对国事。
杨内侍前来禀报道:“陛下,太上皇回到村子了,太子去了军中。”
於菟去了军中,是要历练也好,还是真要当个将军也罢,都是父皇应允的。
这孩子去锻炼锻炼,在军中吃点苦头也好。
因在军中,他隐瞒了身份,没人会将他当一个太子看待,薛万备会将他当作一个寻常的士卒锻炼。
这个孩子自懂事起,就不住在东宫,时常回宫但住在宫里的时日不多,一直都是父皇在抚养。
李承乾翻看着奏章道:“也好。”
杨老内侍点头退到一旁。
李承乾揉了揉眉间,放松了片刻精神,再一次看着安西四镇送来的文书,已有官吏进入了碎叶城。
为了建设安西四镇,朝中六部九寺各自派出官吏,总共有六十余人,多数兵部,民部,工部,鸿胪寺,御史台,太府寺,司农寺的人手。
按照文书上的记录,在安西都护李奉诫的主持下,今年就可以完成安西四镇的建设,建设驰道与城池,划分绿州之后最快明年就能完成安西四镇的连通,形成安西大都护府。
安西大都护府贯通天山南北,向西到葱岭碎叶城,东接阿尔泰山,有着二百六十万公里的广袤土地。
李承乾批复完这些天积累的奏疏,便离开了新殿。
武德殿从此也关上了门,与甘露殿,立政殿一样。
关中正是农忙时节,今年的春雨很短暂,接连一个月都是晴朗的天气。
翌日的清晨时分,天才微微亮,空气中还有些许雾气,宫女提着灯笼走在前方,灯笼的火光在并不明朗的浓雾中,隐约可见。
在灯笼的后方是当今陛下与皇后,还有宁妃。
李承乾与苏婉,宁儿再一次来到了东宫。
这里也尘封多年了,李承乾推开东宫有些老旧的大门,迈步走入这座许久没来的故地。
脚步踩在因浓雾还有些湿漉漉的地面。
距离早朝,还有两个时辰,李承乾走在前头,苏婉与宁儿安静地跟在后方。
这里依旧保留着以前的样子。
李承乾走到崇文殿前,推开了老旧的门,一卷书放在了崇文殿的桌上。
这是当年爷爷交给自己的书,爷爷说这卷书是教人怎么当好皇帝的,李承乾一度怀疑,爷爷当时是不是被人忽悠的。
被忽悠也就罢了,爷爷与父皇都没有看过这卷书,也就只有自己这个孙子将书看完了。
一张画像被悬挂了起来,画中的爷爷悠闲地侧卧着正在饮酒,爷爷明明最爱酒水了,却戒酒十余年。
当年爷爷所赠的书就放在画像前,李承乾道:“爷爷将他留下的一切都给了朕。”
注视了画像良久,李承乾这才转过身,低声道:“留下人,打理这里。”
两位宫女应声行礼。
陛下与皇后,还有宁妃在东宫用了早食,便离开了。
近来国事繁重,皇帝依旧极其高效地发布政令,在这个帝国机器的运作下,以长安为中心的东西两侧正在大兴建设。
因国丧搁置了几天的国事,陛下只有一天时间就将六十余份奏疏全部批复好了,并且还作了批注。
而就在国丧结束的半月之后,朝中依旧在休朝,一个新罗使者来到了长安城。
这个新罗使者名叫金法敏,是金春秋的儿子。
此人一到长安城,便在朱雀门磕头朝拜,为高祖皇帝举哀,甚至还带来了两百车的银矿,从长安城的北面,太液池送入皇宫。
这个金法敏与金春秋长得一模一样,许敬宗见到这个人就没有什么好感,将人请到了礼部,询问道:“你来长安做什么?”
金法敏道:“护送银矿,没想到在途中听闻高祖皇帝的事,已让人写了家书送了回去,家父也会为高祖皇帝戴孝。”
许敬宗手中拿着新罗的国书,又道:“金春秋如今是新罗王了?”
金法敏道:“家父是新罗的柱国大臣,乃是天可汗所封,岂敢,岂敢!”
即便金春秋如今身在倭人地界,但却掌握着新罗的大权,他除了名义上不是新罗人,实际意义的权力上已与新罗王没什么区别了。
许敬宗吩咐道:“你先去四方馆,待我们向陛下禀报之后,若要召见会告知你的。”
金法敏恭敬地行礼,这才告退。
礼部重新安静下来,许敬宗这才打开新罗的国书看了起来。
鸿胪寺卿郭正一低声道:“多半是金春秋察觉到朝中对他不信任了。”
许敬宗搁下手中的国书,“是金春秋想要获得我们更多的信任,这才会让自己的儿子来长安当作质子?他是表忠心?”
郭正一询问道:“是不是我们以前小看这个金春秋?”
许敬宗眼神阴翳,道:“野心都是养出来的。”
“该如何与陛下禀奏?”
“金春秋如今占据倭人的银矿,还在不断的给陛下送银矿,即便是金春秋拥有再多的银矿,他若不效忠大唐,他什么都得不到,而他也仅仅只有银矿了。”
郭正一迟疑道:“如此说来他是害怕了?这才会派儿子来长安,让大唐对他解除顾虑?”
许敬宗拿起搁在一旁的毛笔,一边书写着又道:“金春秋不会反叛大唐,他当然也有野心,他想要的是荣华富贵,而这些也只有当今陛下才能给他。”
郭正一颔首,道:“不知还需鸿胪寺安排什么?”
“盯好与金法敏有来往的使者。”
“喏。”
早朝还未开始,天边刚刚出现了亮光,今天的浓雾还未散去,皇城内就有了很多忙碌身影。
皇城各个官邸内,官吏们往来走动,处理各类国事。
当阳光完全照在皇城中,要早朝文武大臣们悉数到了承天门前,待承天门打开朝臣们走向太极殿,众人都是沉默而行,走在人群中是密集的脚步声。
太极殿早早就收拾好了,地面洁净,开窗通风。
英公李绩走到武将一列的最前方,而后闭目站定。
程咬金站在李绩身后,也是闭目低头。
国丧刚结束不久,群臣的神色多有肃穆。
放在平日里,朝会还未开始,大家通常都会在这个时候议论一些家常事。
国丧之后的第一场朝会,很安静。
直到李承乾走到朝堂上,坐在皇位上,今天的早朝才开始。
今天的朝中诸多事项还是以安西大都护府建设,还有运河的漕运建设为主。
工部正在汇报运河建设的过程,在洛阳新建了一个巨大的岸口,用来接纳往来的船只,并且收取船舶的市税,按照船舶大小与运载货物数量来收取收税。
工部安排了五十余名官吏,派往运河南北上下游,分别沿运河在每个道州府建设二十四个岸口,以及调度人手。
自蜂窝煤之后,大唐又会出现一个新的大规模就业岗位,人们可以在运河沿岸找到工作,并且以此谋生。
如同煤矿一样,在运河两岸建设村县,建设崇文馆,围绕一个经济体甚至可以发展出一个个的作坊业。
“陛下。”孙处约站出朝班道:“臣恐关中作坊流向洛阳。”
洛阳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好了,以运河为中心,通过水里运输,货物的流通性更强。
褚遂良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不必担忧。”
紧接着,许敬宗站出朝班,道:“陛下,当初关中生产建设都是依照因地制宜的方略施行,西域的棉花送到关中最为快捷,棉布离不开关中,关中的葡萄亦是如此,洛阳种不出关中这般的葡萄,关中的酱油,醋,酒皆有地利,去了洛阳反倒失去了地利。”
附:安西四镇图
第四百七十七章 臣惭愧
地理位置与独有的气候是关中的优势,当年在发展关中时早就为此打好了基础,关中有自己的独特性。
当年发展时依靠的便是这些,因此棉布,酱油,酒,醋,葡萄诸多重要的支柱产业都离不开关中。
这是关中的护城河。
其实从朝野局势来看,关中能够不断吸收人口的原因,除了这个皇帝的原因,还有科举与支教。
科举只在长安进行,关中的支教夫子是最多的,并且学识也是最贴近朝堂,能够学到最新的朝堂学识,也能随时知道朝野形势变化。
现在的科举策论题,是越来越难,也是因为如今的朝中政令越来越复杂,相对来说年幼的孩子多是读经义,等孩子长大一些到了十四五岁的年纪,就要开始多了解朝中的政令。
以及政令下达之后,在各地的效用,少年人年纪最小可以在十七岁就参加科举,乾庆一朝之后,这些年每隔两年一共三场科举,朝中录用的官吏多数都在二十岁左右。
人们为了适应越来越难,越来越复杂的科举试题,多数有仕途志向的人都会来长安,再不济就去支教。
也没多少人能够像狄仁杰那样,在京兆府长大。
也没有多少人能够像裴炎一般,自小就有名师指导。
生产资源与学习资源都汇集在关中之后,洛阳所占据运河中段的优势,倒也不足为虑了。
资源太过集中也不是什么好事,这种资源留在长安短时间内来看,对权力有着很大的好处,可对人们来说,若资源太过集中在关中,人们只会活得更累。
言罢运河事宜,兵部尚书于志宁开始讲述安西大都护府的建设事宜。
司农寺卿郭骆驼站出朝班,也补充了如今的西域形势,龟兹依旧以农事为主,西域需要粮食,也需要棉花,在尽可能满足西域粮食需求同时,还要加大棉花的耕种。
扫平伊犁河的隐患之后,今年西域要种六千顷棉花,大约五十万亩。
言至此处,朝堂上便开始议论了起来,六千顷地的棉花,这是什么概念,若这些田地都用来种粮食,能够养活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