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九文
“如此来说,赞普是不是对朕有误会呀。”
宁儿道:“是陛下觉得吐蕃赞普没有拿出足够的诚意,陛下虽与赞普是朋友,可大唐的陛下与吐蕃的赞普在往来间就是两国往来,一言一行需要谨言慎行,朝臣会明白陛下的苦心。”
李承乾笑道:“在你看来是松赞干布失了分寸。”
难道不是陛下先让松赞干布失了分寸的吗?围了他的住处,换作别人都会失了分寸。
孩子们在殿前打起了雪仗,李承乾安静地喝着茶水。
当朝中休沐之后,才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天气越来越冷了。
皇城中还有忙碌的官吏,裴炎快步走在皇城中,朝中各部还有零星的官吏值守,今年是轮到他值守兵部。
走入兵部的官邸,裴炎翻看着近来的卷宗。
听到外面踩着积雪的脚步声,裴炎抬头看去,道:“你怎么来了?”
张柬之道:“朝中休沐了,晋王让我们去喝酒。”
裴炎看着端坐着,道:“不去。”
“就当是你给我出谋划策,谢你相助。”
“我没有帮过你。”
张柬之抬头想感叹,这个裴老黑的话语真的比这个冬天的雪还要冰冷。
“不去就罢了,反正狄仁杰与裴将军也在,你不去我也不勉强。”
裴炎摇头道:“我要在这里值守,不去。”
张柬之吐出一口热气,多看他一眼,干脆也坐了下来。
“怎么?下官都说不去了,你又想如何?”
“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裴炎将暖炉稍稍推向他,平静道:“自便。”
与裴炎坐在一个屋檐下,的确是一件十分枯燥的事,张柬之一会儿坐着,一会儿半躺着。
裴炎则是一直翻看着书。
忍不住这里的安静,张柬之道:“有件事想问你。”
“你说。”
“你与裴行俭真的不是同一族的吗?”
裴炎摇头道:“不是,我与裴将军虽说都是河东裴氏,但不是同一支,家父裴大同乃是洛交府折冲都尉,在英公麾下,裴将军出自将门,与我这一支还是很远的,祖辈不是同一个人。”
张柬之蹙眉道:“好复杂。”
裴炎又道:“世家大族都是复杂的,何况是早已分崩离析的裴氏,倒是郑公的妻子裴氏,我应该叫她一声祖奶奶,我与裴将军的亲族关系甚至还不如魏叔玉他们来的近。”
言罢,裴炎抬头看了一眼,见到张柬之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又过了片刻就听到了起伏的鼾声。
裴炎继续忙着自己的事,他要看遍如今的兵部的兵册,明白各地折冲府的将领都是谁,以前兵部很忙,没时间看,得到空闲才可以好好补充,更不想因晋王的酒宴,而错过这个机会。
明天,这兵部就不是他值守了,裴炎拿起自己的大氅披在了张柬之身上,而后继续拿着卷宗看着。
“你们听说了吗?松赞干布请陛下主持吐蕃大局,被陛下拒绝了。”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看守吐蕃人住处的守卫传出来的,听说禄东赞还在因这件事抱怨,本来他们也不知道,陛下拒绝之后才传出来的。”
“这么好的机会,陛下怎么就拒绝了?”
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话语声,裴炎干脆了关上了门,只留下一些足够换气的门缝,这才将声音关在了门外。
再回身,就见到了原本睡着的张柬之坐了起来。
其实张柬之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若不是他那不点不亮的糊涂模样,只要稍加变通一番,这个人的才能应该不在自己之下的。
换言之,张柬之本就很有才能,他只是没有开窍,没有人好好地教导他。
而自己则不同,裴炎觉得自己从小就有河东裴氏的名师教导,才有了如今的学识。
裴行俭在河东裴氏并不起眼,他家父子战死之后,只有裴行俭一颗独苗,反倒是裴行俭靠着他自己科举入仕,在军中任职之后成了领军卫的将军。
再者,裴炎觉得狄仁杰的天资才是同龄人中最冒尖的,也是最厉害的。
听张柬之说狄仁杰也在晋王的酒宴上,他本是想去赴宴了,可想起了父亲的教导,还是拒绝了,不想与晋王或纪王走得太近,他们毕竟是李唐的宗室,而自己是朝中官吏。
家父在折冲府任职都尉,自己又在兵部任职,可来到长安之后,家父从来没有给过自己任何的照拂。
甚至这些年,只有家书送来,他都没有来看望过我这个儿子,家父还是更疼爱弟弟的。
相比裴行俭一脉的凋零,自己还有一个弟弟,裴炎思量着这些重新坐下来。
“你说,我以后还要教那些人什么?”
张柬之忽然又问了一句。
裴炎答道:“有了告诫之后,就要以身作则,如郑公那般无惧无畏。”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不好的风气
兵部的官邸内,张柬之还在考虑着裴炎的话语。
眼看外面的天色就要入夜,裴炎收拾好这里,确认书架上的书都摆放无误,道:“你还不走吗?”
正在沉思的张柬之这才回神,道:“你下值了?”
裴炎看着外面的天色,“要入夜了。”
张柬之起身跟上脚步,走到官邸外,迎面而来一阵冷风,此刻看不见夕阳,倒是还有些天光,能够看到天上阴沉沉的乌云。
被寒风吹着,让人直打摆子,张柬之收紧自己的外袍,待裴炎关好兵部官邸的门,两人才一起离开皇城。
来到还热闹的朱雀大街上,张柬之道:“也不知道晋王殿下的酒宴结束了没有。”
裴炎依旧走着,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两人来到一处酒肆前,张柬之看到了正在饮酒的晋王与狄仁杰,他笑着走入酒肆内。
“裴炎!一起喝酒!”
话语声从酒肆内传来。
裴炎在原地停了片刻,再一次迈步离开这里,也不想去酒肆,而是一路走过从朱雀大街走入一处街巷,来到了安邑坊,在这里有一间小屋是自己的住处。
这里是朝中给官吏安排的住处,贞观年间在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开始主持修建坊市,这长安城以朱雀大街为界分为东西两侧,修到现在为止,这长安城分为一百零八坊。
安邑就是其中一坊,这些房子还是属于朝中的,是给朝中的官吏住,在这一坊所住的也都是朝中官吏。
只要在朝中任职,衣食住都不用担忧,甚至每一次节日朝中还会给一些节礼。
如果在朝中身居要职,只要官位到了六部侍郎之列,朝中甚至会给安排宅院。
狄仁杰家就是如此,当初狄知逊还在京兆府任职,就住在京兆府,当任职刑部侍郎之后,朝中便给他安排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宅院。
裴炎走入自己所住的这间小屋,脚步刚走入,外面就又下起了一场冻雨。
天色完全入夜之后,风声更大,也更冷了。
走入屋内,裴炎看到了屋内放着一个箩筐,箩筐内放着的就是现在长安城十分盛行的蜂窝煤,还在筐上特意写了,用时不得关紧门窗。
点亮油灯之后,红色的字迹特别地显眼。
这是裴炎在长安度过的第二个冬天,今年的冬季比往年更冷了。
“裴郎中?”
听到话语声,裴炎转头看去,是住在对面的大叔快步跑来,他与家小一起住在安邑坊,还记得这个大叔是在秘书监任职。
他笑呵呵道:“裴兄弟,你这里的煤可有富余?”
裴炎道:“我一个人住,用不了这么多。”
言罢,裴炎给他分了一半,那大叔笑呵呵道:“这天实在是太冷了,家里孩子实在受不了冻,多谢了。”
裴炎道:“无妨。”
那大叔拿着半筐煤冒着雨又匆匆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见没人再来打扰自己,裴炎便关上了门,打开半扇窗户,将炉子放在窗口,点燃了煤,将水壶放上。
再将一些面也放入水壶中,待水煮开了面也好了,再撒上一些馕饼的碎屑,放一些盐。
水壶打开盖子就是一个大大的碗,放在桌上拿了筷子就能吃。
油灯下,灯火微弱的光,照在书上,裴炎又开始了苦读,现在朝中才俊众多一想到狄仁杰与张柬之的天赋,便觉得压力巨大。
正看着书,就听到脚步踩水的动静,裴炎抬头看去见到了对面的妇人带着一张饼而来。
那妇人走到窗前道:“我家汉子不懂事,拿了你的煤,就走了。”
“无妨的,我一个人用得少……”
还未等拒绝,那妇人便将一张饼从窗台放在了桌上,又道:“看你吃得简单,这饼你吃,往后你有换洗的衣裳就交给我,我平日里给别人浆洗衣裳挣点用度,顺带给你洗了,不收你钱。”
言罢,这个妇人十分友善地笑着,又快步跑了回去。
住在对面的是一家三口,隐约还能听到孩子的笑声。
裴炎收回目光,看到了桌上的这张饼,饼还是热的,里面放着不少羊肉。
这场雨一直到了深夜才停下,裴炎依旧看着手中的书,这是鸿胪寺编撰的书籍。
书卷上所写的内容都是西域的情况,西域要建设安西四镇,陛下一定会过问兵部。
这卷书中所记得就是京兆府与崇文馆对西域的种种建设步骤,看着这卷书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来当年的生产卫府是如此行事的。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天色又快亮了,裴炎这才睡下。
翌日,下了一夜的冻雨,长安城的街道上结了不少的薄冰,阳光照耀长安城时,屋顶的碎冰反射着阳光。
各家各户打开了家门,人们早早出了门,开始为一天的生计忙碌。
正值冬日里休沐的清晨,李承乾召见了民部尚书褚遂良,工部尚书徐孝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