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九文
皇帝夫妻来东宫用了饭,皇后亲自给太子殿下剃了胡子,又给太子修理发髻,修理面容。
陛下小睡了片刻,皇后给东宫孩子们都修理好了长发之后,这才离开。
贞观十一年一月中旬,一个叫做张玄弼的人带着一家几口人来到了长安城,他是早年前的益州参军,又是大儒弟子。
人到中年的张玄弼在太液池边见到了正在休沐的皇帝与太子。
以往东宫太子是不休沐的,因皇帝休沐太子就要监理国事,只是今年的许多事都安顿好之后。
发现去年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今年的事还要等着各处的奏报。
李承乾是清闲到休沐的。
接过母后煮好的参汤,李承乾尝了一口蹙眉道:“母后加了蜜水,味道更好了。”
长孙皇后道:“以往你小时候就经常喝,现在你身体也硬朗了,却也不用常喝。”
“谢母后。”
长孙皇后笑道:“稚奴,余下的这些汤你都喝了吧。”
“啊……”李治正埋头给父皇整理拼图,闻言忽然抬头,随即应下,将锅内的热乎乎的参汤,咕咚咕咚地饮下。
不远处,皇帝正在与张玄弼说着话。
李承乾拿着一根径直的鱼竿,手握处的鱼竿的尾端是用玉石制成了的,玉石与竹子的交界处还镶嵌着金边,看着很是华贵。
光是这玉的质地与金边足可见价值不菲了。
“母后,这是谁送的?”
“你舅爷托人做的,让人送来的,知道你喜欢钓鱼,今年你也十九了,他老人家怕活不到你二十岁那年。”
李承乾忽然一笑道:“看来舅爷平时清贫,藏着的财货一定不少。”
长孙皇后有些无奈道:“你舅爷与母后说过了,等他过世之后,他积攒下来的家业也都交给母后了,母后也管不好那些家业,你舅爷说可以交给你打理。”
“舅爷的家业很大吗?”
思量了片刻,母后的话语才来。
“家业不大,蜀中九百亩田。”
“蜀中的田?”
“嗯。”长孙皇后将一个木盒子放在膝盖上,低声道:“那九百亩是盐场,当年你爷爷让你舅爷去治理蜀中,那时候置办下来的。”
“还有高履行一脉,你舅爷也都安排好了,已经让他们去了渤海祖地,等老人家过世了,就在长安行葬礼,渤海的亲族戴孝就足矣。”
李承乾听到舅爷给他自己安排的后事,忽然一笑道:“这还真是舅爷的一贯的作风。”
舅爷要将九百亩盐场送给母后,当真是一份厚重的家业。
其实舅爷一直以来对他自家的孩子不怎么疼爱,反倒是母后一系很在心。
当年母后与舅舅就是舅爷一手抚养大的,也将母后嫁给了当时还年少的父皇,那时候的父皇就与舅舅长孙无忌是布衣之交。
如果说舅爷最不放心的,那就是现在的母后了。
也是自晋阳起兵之后,舅爷一直以来支持父皇的原因。
不多时,李慎快步跑来,道:“父皇让皇兄去见见张玄弼先生。”
李承乾放下了手中的精致鱼竿,走向太液池中的水榭。
现在的太液池结着一层冰,李慎往冰面上砸了一块石头,冰面只是被砸出一些白色的划痕,也没见冰层破裂。
今天的冬季确实很冷,李承乾在冷风中吐出一口白雾。
去年的关中天气大起大落,从冬季到了现在还是这么酷寒。
走到水榭的近前,能够听到张玄弼正在向父皇天花乱坠地讲着话。
李承乾安静地坐在一旁,揣着手,闭目养神。
说话间,张玄弼的目光时不时看向一旁的太子殿下。
李世民抚须笑道:“承乾,还不见过先生?”
李承乾依旧坐着,稍稍作揖道:“见过玄弼先生。”
张玄弼笑道:“臣去过范阳,去过山东各地,在河北道见过遍地荒芜的旱地。”
“嗯,今年确实不好过。”
李承乾颔首道。
“听闻太子殿下在潼关屯粮,及时将粮草送去了各地干旱已久的州县,今年虽说大旱,可却没有出现什么人命,实在是难得。”
听到有人夸儿子,李世民还是很骄傲的。
李承乾道:“老先生过誉了,孤都是让下面的人施为,再者说官府就是要庇佑境内之民,这是应该的。”
“难怪,难怪。”张玄弼又是向眼前的父子磕头纳拜,他大声道:“大唐有贤君如此,臣为天下人贺。”
李世民连忙道:“先生不用行此大礼。”
张玄弼甚至抹了抹眼泪,他又道:“臣自到了关中,便见了京兆府在关中的种种举措。”
第二百一十八章 调令
“臣能够感受到,除却洛阳与关中的黔首,有些人的眼神是不同的,他们的笑也是不同的,人也就不一样了。”
张玄弼又举例道:“就像是野人与有志向的人,只满足口腹的人和不止于满足口腹的人,这是不一样的。”
张玄弼是当世大儒谷那律的弟子,父皇不见得会重视这个言行有些夸张的人。
不过他是有价值的,如果可以借由他将那位传闻的东夷大儒谷那律收入朝堂,这无疑让朝堂在士林中得到更大的话语权。
又因朝中褚遂良之极力举荐张玄弼与东夷大儒谷那律。
李承乾旁观着父皇与张玄弼谈话,望着远处的雪景沉默不语,打算这段时间什么都不去想,安静地度过这个冬天。
当关中的冰雪还没开始消融,到了二月关中又下了几场大雪,依旧是一片白雪皑皑的样子。
一队官兵从西面的官道而来,他们驾着快马一路从咸阳桥而来,大声喊着道:“边关急报!边关急报!”
咸阳桥上的乡民与商贩纷纷慌乱地让开路,让这队官兵而过。
李承乾闲来无事还是会在咸阳桥边上钓鱼,这一次就连李治与李慎也跟着来了。
看到送来的急报的兵马,李承乾向着薛万备点头。
他当即安排了两个侍卫,前去长安查问消息。
其实刘仁轨并不喜欢当朝太子来咸阳桥钓鱼,可这位太子近来不知怎么了,总是爱来咸阳桥边。
他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为官哪里做得不对,让太子殿下不满了?
不然太子为何屡屡来咸阳桥钓鱼。
李恪知道其实刘仁轨是一个没什么大志向的人,甚至想要一辈子就当个县令。
“刘县令,说不定皇兄只是闲来无事,顺路过来了。”
刘仁轨神色麻木,看着百步外,正在钓鱼的太子,道:“从去年开始来咸阳桥钓鱼十次。”
其实不仅仅是怀疑太子故意在为难自己,刘仁轨担心太子若是在咸阳桥有什么闪失,哪怕是跌入河中。
他刘仁轨这个县令死了就死了,这没什么,可咸阳县这么多县民该如何是好。
这一次不仅仅是太子来了,而且还带着晋王与纪王。
李治是不喜欢钓鱼的,他干脆在椅子上躺下来,又道:“慎弟,肉串烤好了吗?”
李慎先是尝了一口,在嘴里嚼着道:“还没好。”
这两个弟弟到现在看来还没怎么长高,李治十一岁,李慎也才十岁。
李治又道:“你别一个人都吃光了。”
李慎又往烤肉上放着椒盐,道:“弟弟不会吃完的。”
一个时辰之后,有快马朝着这里而来,来人翻身下马。
李承乾看着一动不动的鱼线,道:“鱼被惊了。”
策马而来的小卒闻言有些不知所措。
“你说吧,孤听着。”
“喏。”他回禀道:“陛下召集了尉迟大将军,牛进达大将军,以及兵部尚书侯君集,房相,赵国公与张行成在兴庆殿内议事。”
李承乾沉声问道:“军报上是如何说的。”
“回殿下,军报上说欲谷设在伊犁河北岸称汗之后,先后收拢了西突厥东面的诸多部落,欲谷设与高昌联合,屯兵在阿尔泰山南面的一座城,自称可汗浮图城,陛下送去旨意让高昌王前来长安朝贺,并且给予封赏,高昌王称病不来。”
听他言罢,李承乾看向薛万备,道:“薛将军觉得呢?”
“回殿下,欲谷设北靠阿尔泰山屯兵,恐是与高昌共同阻击唐军。”
李承乾接过李慎递来的羊肉,这才大概明白了,其中的战略意图,北靠阿尔泰山屯兵,再看高昌的位置,也就是后来的庭州与西州。
这确实是一块要地,也是经略西域的重要枢纽。
其实欲谷设与高昌王就算是再愚蠢,再自大,也清楚西域的要害之地所在。
李承乾没了钓鱼的兴致,站起身道:“他们在西域割据阻断商路,往后还怎么好好贸易,欲谷设与高昌王真会添乱,还真是从来不缺添乱的人呀。”
薛万备沉默不语。
“回去了。”
太子殿下一句话,护卫在四周的兵马纷纷整军收拢,护送着皇子回长安。
李慎慌忙拿起一大串烤好的羊肉跟在皇兄身后,一边吃着一边走。
夜里,李承乾并不知道父皇与众将商议了什么。
父皇便封侯军集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准备讨击高昌,命张士贵在河西走廊整军两万兵马。
两路大军共击高昌。
大军开拔的这一天,关中还下着雪,长安城外建设了一个点将台,擂鼓响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