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令 第911章

作者:阎ZK

  “不过,还有些许地方,仍旧过于直白,我来为你润色一下就好。”

  天启十六年的年节过去了。

  中州城,还有天下的名士们,都不约而同抵达江南,他们都颇为心中轻松,因为秦王这位,离经叛道的君王,终于也开始懂得【礼】的重要性。

  从一年前那个开国三箭定天下的豪雄。

  到如今,及冠之前就告知于天下,要准备及冠礼的君王,果然也是会成长的啊。

  那被秦王当中反驳,被秦王说了一声,那就请天下赴死的中州礼部老臣,亦天下名士曲翰修脸上有欣慰之感,有仿佛见到一个浪子,在自己等人的教导之下,迷途知返。

  有这样的经历,回去就可以写下一些家书。

  说是秦王殿下,本来出身于草莽,是历战平定四方的豪雄,但是,自小生长于市井,为女子抚养长大,不知道礼数,不懂得圣人的道理。

  在自己的劝解之下,终于是有所悔悟,愿意遵照历代祖宗的规矩,维系这天下之礼法。

  如此,自己也可名动后世了。

  虽然是这样想,可他表面上却是道:

  “此次,一定要让秦王殿下的及冠礼,成为足以被记录于礼部大典之中的级别,你我之名,亦可以借此机会,流传于后世,为历代文人士子所敬仰啊。”

  但是这各国的礼部官员们抵达秦的时候,却发现新的卷宗,看到了进入及冠礼处所需门槛的一个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两行大字。

  是秦王的笔迹。

  曲翰修辨认了一下,陷入沉默。

  一群大儒名士被秦王殿下的两句话硬生生沉默了半晌。

  他看着那两行字,觉得自己需要一个比起【礼崩乐坏】,更有杀伤力的词语。

  “秦王及冠大礼”

  “参礼准备礼金处,每位承蒙,只需一千金!”

第41章 钱眼里面的秦王

  “匹夫,匹夫啊!”

  “无耻武夫,粗鄙,粗鄙!”

  “礼崩乐坏,礼崩乐坏啊,自古以来,哪怕是暴虐之君,也从不曾对诸位君子要钱,秦王,你,你。”

  “你是掉进钱眼里面了吗?!”

  吵闹的声音把南翰文吵醒了,这位夫子昨日忙碌到晚上——在墨家机关术和武者的力量之下,正在修筑的麒麟学宫已推进很快,有一部分已经投入使用了。

  那位秦王心腹爱将,樊庆将军将扛木当成了新兵试炼。

  那帮武者,力气比牛都大,直接让新学宫的修筑速度提高了一个层次,只是这就苦了南翰文,每日忙碌到晚上,今日一大早就迷迷糊糊抬起头,脸上表情都有些痛苦。

  “啊?怎么了?!”

  “嗯?爷爷未寝吗?”

  他的孙子道:“外面吵起来了。”

  “吵?吵什么?”

  南翰文披着衣服走出来,看着那里,看到诸多文质彬彬的夫子们脸庞都涨红了,气得手都在发抖,他孙子回答道:“听说是为了王上的及冠礼,王上说要千金。”

  “千金?”

  南翰文惊愕了,觉得这个数字很微妙。

  一千金,理论上相当于万两白银。

  但是在黄金换取白银的兑率上,千金基本上可以换到一万两千两到一万三千两白银。

  相当于王上年少时在回春堂的一万三千个月。

  这辈子的钱都有了。

  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给的,这个分量是这帮名士们能拿出来,却都会肉疼,可虽然肉疼,为了蹭着秦王及冠礼这个,足以让自己的名字名垂后世的事情,却也都会一咬牙出钱的。

  南文杰道:“爷爷,您不再睡会了吗?”

  南翰文之前还颇为疲惫,此刻却神采奕奕,道:“有好看的乐子,谁睡啊。”

  南翰文没少受这些所谓的大文士,大名士的轻慢,如今看着这帮家伙面容涨红,袖袍挥舞的像是大公鸡的羽毛,因为惊怒而拉高了语调说话,说不出地痛快。

  睡觉?

  哈,睡什么睡!睡个屁!

  看乐子。

  虽然是严肃悲苦,心中渴望天下太平的老书生,可是对于乐子,却也有着天然的趣味性,尤其是看着这帮,表面上两袖清风,实则轻易可以拿出城中百姓一生积蓄的名士的乐子。

  南翰文让自己的孙子拿了一把茴香豆,就在窗台上摆开,温一壶黄酒,倚着这长风,难得有一些清闲的日子,看这帮人的跳脚,塞一把豆子往嘴里,喝一口酒。

  大笑,可笑声里,却又多有苦涩。

  荒唐,可笑,荒诞。

  如此天下。

  只以美酒下腹罢了。

  其实,南翰文不知道的是,某位天资纵横,器宇轩昂的秦王殿下,其实原本是打算,先拿出一千金,然后过一会儿就摆出来一个,前百个只要九九八。

  前十个只需要八八八。

  被房子乔强行拦住了。

  “要钱不寒碜,这样就寒碜了,师弟。”

  温润如玉的内政大才直接搬出王通夫子了,道:“既然要的话,就强要便是。”

  秦王道:“强行要?”

  房子乔温和道:“是,主公制定规则,这诸多名士自会适应的,主公在老师门下,修行的时间还是比较短暂的,就让臣来暂代老师,为您开解儒家的圣人之法。”

  “不讲规矩,随心所欲,我所欲者,兴兵讨伐,这是霸道。”

  “定下规矩,合乎道理,且世人遵守的,便是王道。”

  “若不遵守王命,兴兵讨伐便是礼。”

  “虽然讨伐,却又并不伤及无辜者,便是仁。”

  “将贼首剁成肉泥,上锅蒸成肉羹,分给天下人食之,是为军中的礼数,上古先王为之,亦是义。”

  “堂皇王者之命,岂能朝令夕改呢?”

  李观一沉思道:“对于名士来说,我可以要得狠,也不能降低要求,要得狠只是荒唐君王,频繁降低要求反倒是有损王威了?”

  房子乔道:“是。”

  李观一道:“一千金,不改了?”

  房子乔道:“不能改,改了反倒是有损王威。”

  李观一道:“他们会给?”

  房子乔道:“一千金,还是跪着给的。”

  李观一道:“我问他们要一千金,一万多两白银一个人头,他们还得要跪着道谢,然后把钱给我。”

  房子乔道:“这就是圣人的训诫。”

  李观一终于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圣人的道理如此的坦荡从容,强而有力啊。”两人对视一眼,李观一忍不住大笑,拿起旁边的棋子,随意落下一子,笑着道:

  “反正,一切有劳师兄了。”

  “臣领命。”

  房子乔微笑,看着秦王终于打消了那种念头,心底里也松了口气,若是秦王殿下,真作出这样的事情,那才是有损王威。

  正想着,还要喊李观一继续下完棋的时候。

  视线扫过棋盘,却发现,自己这一盘棋的生路已经没有了。

  秦王一边闲散聊天,一边就已经胜过了他。

  房子乔看着这棋盘上残篇许久,禁不住叹息,却不知道秦王是谁人抚养长大,虽然不懂得圣人道理,但是琴棋书画,诸多技艺,却皆极妙境界。

  “当真,妙人。”

  在一开始的时候,以曲翰修为首的诸多大儒,名士们极为愤慨,强烈谴责,不断写出妙笔文章,抨击秦王这种,礼崩乐坏的事情。

  秦王的反应就是,其实没有反应。

  秦王殿下很忙,根本没空理会。

  这种漠然无视更让诸多名士们气炸了,但是同时还有一种小小的松了口气,因为他们虽然表面上很愤怒,但是实际上还是收着劲儿的,担心说得过分,秦王殿下追究他们的事情。

  打算一个不妙,转头就跑。

  眼看着秦王似乎并不在意,就越发地起劲儿了。

  书写妙笔文章,纠集许多的朋党,搞出来颇大的阵仗,这些个事情最后都已经传递到了中州的赤帝姬子昌那里,姬子昌闻言惊愕,如今一岁半的小殿下咿咿呀呀的喊叫义父。

  姬子昌看着宝贝女儿,却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这位好兄弟之所以摩拳擦掌,搞出来了个礼金的事情,恐怕是和之前自己女儿那百万两白银的事情给刺激到了。

  而后顺势而为,举一反三,也搞出一个来。

  不愧是你。

  姬子昌已蓄须,看去沉稳许多,洒脱一笑,不轻不重地道:“秦王确实是爱财。”

  “但是取之有道。”

  然后给了三千金,当做自己,文贵妃,以及小公主的礼金。

  那些个名士,大儒们一时间哽住了。

  就连赤帝陛下姬子昌都给钱了,你们还不给钱。

  是什么意思?

  是看不起秦王殿下,还是在反驳赤帝姬子昌?